他氣數未盡啊……
和澤長老心裡難受,他不叛變,幾年後是個死,現在叛變了,也是前途渺茫。
他忍不住召出了道心靈盾,把他的道心靈寵給召出來,先將龜殼上那日橫衝直撞損壞的符文填補上。
他擅長陣法,對自己的靈寵更是不吝疊加各種精妙陣法。
他在修復巨龜身上符文和陣法的時候,無意間觸碰到了一處留影陣。
霎時間那天對戰的場景,便映射在了和澤長老的面前。他後退了一步,看到那天樹藤遊動天塌地陷的情景,便是心頭一陣翻騰。
真的是靈山發怒嗎,連靈山都不容他們這些叛徒了嗎?
和澤長老一時間神色愴然,但是很快,他眼睛一眯,下一刻精光閃過。
「大小姐,和澤長老求見。」婢女隔著老遠,在水榭外面喊著穆婉然大小姐。
人間已經是初冬時節,昨夜才過早下了初雪,今日又是陽光明媚。院落之中屋簷樹上白雪如棉堆疊,化得滴滴答答如同小雨。
穆婉然在這樣的時節,竟然大半個身子泡進了冰冷的池水之中,手中捧著一捧金絲一樣的秀髮,在慢慢地撫動。
柔軟如水草一樣的髮絲散落在水中,被陽光一映,晃得人睜不開眼。
穆婉然正眯著眼垂頭痴迷地看,便聽到婢女喊的這一嗓子。
她轉頭,秀雅的面容一沉,眉目陰鷙,怒道:「不見!」
那個老廢物,穆婉然帶他回來都很後悔,不如當日讓他死在北松山上。
「大小姐,和澤長老說有重大發現,若是無用,願意自行離去。」
Advertisement
婢女的聲音再度傳來。
這時候水下和穆婉然對視的一張臉,慢慢浮上水面。
正是穆婉然手中那一捧金絲秀髮的主人。他面容慘白,但是隨著他在水中直立而起,一頭赤金色的長髮水蛇一般遊弋纏縛在他赤.裸的上身。
他生了和發色相同的一雙赤金色的眼眸。水流順著他的金髮纏綿而下,他生得極其俊美,俊美到失真,非人感十分強烈。
他轉動那雙赤金色的眼睛,看向穆婉然,眼神之中,似是蘊藏著幽深的漩渦,令人見之難以自拔。他湊近穆婉然,聲音腔調有一點奇怪,可是聽在耳朵裡卻黏膩的令人渾身酥麻。
「你去吧。」他慢慢地說。
三個字,便讓穆婉然後脊泛起陣陣顫慄。
他的模樣不能用尋常的美豔去形容,卻割人眼球一般令人移不開視線。陽光下連側臉和頸項之上,都細細地折射著赤金的碎光。
他繞著穆婉然轉了半圈,穆婉然的眼睛直勾勾隨著他的轉動而轉動。
「正事要緊。」他又說。
他像個妖精,突然入水,又突然從水下鑽出,高大的男性身軀上半身完全是人族的樣子,卻在金紅交錯的長髮掩蓋之下,有一條手臂自肩頭齊根斷掉。
他在水中慢慢升高,身軀籠罩穆婉然,而後微微低頭,高挺的鼻梁湊近穆婉然的鼻翼,溼漉漉冰涼涼的在她鼻尖蹭了一下。
他微微張開嘴,細密的尖牙微露。他在尖牙之中伸出一點細細的鮮紅舌尖,直接挑開雙眼痴迷毫無抵抗力的穆婉然的雙唇,給了她一個黏膩溼冷的親吻。
「蒼,蒼伶……」穆婉然仰著頭,雙手攀著鮫人的腰身,輕聲痴喃。
穆婉然從水中像個失魂的水鬼一樣爬出的時候,分明是初冬蕭瑟的時節,她卻渾然不知道寒冷一樣,面色緋紅呼吸凌亂。
婢女迅速過來給她披上衣服,水聲傳來,她轉過頭,便看到那個剛才還溫情目送她的鮫人沉入了水下。
自水面向下看去,那鮫人本該寬大美麗的魚尾似是被人斬斷,而就連那僅存的一截魚尾之上,也是坑坑窪窪殘缺不堪。
這般看來,他僅剩一張異於常人的樣貌,能夠迷惑人。
這樣的鮫人若是在豢養鮫人的修士手中,隻有抽筋扒皮食肉一個作用。
事實上修真界沒有人會將半人半鮫的鮫人當成真人來看待,他們和人的差距肉眼可見。
但又因為鮫人大多男子俊美無儔,女子更是無比嬌柔美麗,他們是修真界許多仙首最喜歡豢養的小寵。
年華鼎盛能用來玩樂,一旦膩了還能剝皮抽筋拔骨食肉。鱗片筋骨都可以煉製法器,鮫人肉食之延年益壽,甚至用來餵養蠱蟲,也是效用拔群,鮫人渾身上下都是寶。
雖然大部分的鮫人生活在深海,極難捕捉,可這東西是一種靈智不高的蠢物,隻要耐心些,一點情愛就能騙得他們心甘情願上岸,再被買賣殘殺。
鮫人大多十分極端,墜入愛河之時痴情非常,一但被背叛,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殺了昔日愛人。
但他們的幻術隻需要一道清靈符,一顆醒神丹便能驅散,所謂兇猛也不過是在水中力氣大且迅猛,同大型魚類的攻擊力相等,如何敵得過飛天遁地的修士?
因此他們註定成為獵殺的熱門目標,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鮫人不算人,獵殺鮫人不沾因果。
修真界大宗門或許不會去親自捕獲,但是也會從一些專門豢養繁殖鮫人的商人那裡,買上一些鮫人身上的東西煉器煉丹。
穆婉然這位穆家大小姐,明顯是一個被那殘缺的鮫人粗劣的迷惑之術,迷惑得神志不清的蠢貨。
穆婉然徹底看不到鮫人的身影,這才被婢女攙扶著去換衣服,最後在她院子的偏房見了和澤長老。
穆婉然很不客氣,徑直坐下,也並未曾讓和澤長老坐下。
和澤長老這些天被冒犯的已經麻木了。
「和澤長老,我很忙的,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穆婉然不耐地問。
和澤長老若不是走投無路,絕對不來穆家受這種鳥氣。但是他現在已經是叛徒,穆家好歹還能庇護他,待他助穆家奪得重生蓮,得了一個花苞,他絕對不在穆家多留一天!
「大小姐,你看!」和澤長老將道心靈盾上的靈寵烏龜召喚出來。穆婉然嘴角抽搐,她一直都看不上在道心靈盾上養王八的和澤長老。
不過隨著和澤長老觸動龜背上的留影陣,重現那天他們在雪松山苦戰的影像,穆婉然微微坐直,拿起來要喝的熱茶放下了,身體前傾。
「你當日留影了這個?可是這有什麼用……」她話音猛地一頓。
和澤長老將留影陣上面的某個片段,拉回重現了一次。
穆婉然面色猛地一變,倏地站起,湊近兩步,微微抬手示意,和澤長老便將那個片段又放了一便。
穆婉然秀雅的面容微微扭曲,咬牙切齒道:「那天與我們纏鬥的,根本不是霍珏!」
「是……穆晴嵐?!」
穆婉然盯著留影陣上被和澤長老刻意定格的一幕,眯眼反覆看了許久。
而後道:「是她沒錯,是穆晴嵐那個廢物!」
「難道她修了邪術?」穆婉然起身繞著和澤長老懸浮的大烏龜走了半圈,清楚地看著那定格的畫面之上,霍珏的臉虛了一瞬,露出了正是穆晴嵐那張臉。
當日穆晴嵐也是因為供生很虛弱,所以有那麼一瞬她沒能維持住霍珏的樣子。
和澤長老龜背上的留影陣,本是用來記錄陣法的。是在天元劍派沒有接連大禍之前,教授弟子們陣法用的。
沒想到竟是派上了這種用場。
「怎麼會是穆晴嵐呢?那個廢物若不是要她替嫁,她連穆家大門都進不得……」
穆婉然自言自語片刻,而後撫掌一笑,對和澤長老道:「長老總算是有件事辦得不錯了。」
和澤長老僵笑,心中十分不舒服,穆婉然根本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竟然這麼跟他說話!
但是他也不敢發作,隻能生忍著。
藉機道:「我仰慕穆家老宗主已久,不知道這幾日穆老宗主身體怎麼樣了,我可否探望?」
穆婉然聞言嗤笑一聲,和澤長老面紅耳赤。
穆婉然自然是知道和澤長老看不上她,但是穆家現在確確實實是穆婉然說了算。
她性情陰狠毒辣到沒有人性,又十分詭計多端,幾個親哥哥兩個親弟弟,先後被她算計至死。兩個親妹妹也已經被她用作拉攏氏族,嫁到了附屬宗門之中。
穆老宗主的五衰,也有穆婉然的手筆。
現在那老東西無從選擇,隻能讓她做穆家的主。穆婉然不在意任何人看輕她,她隻在乎她抓在手裡的權勢,和她想要的東西必須得到!
「可以啊。」穆婉然笑著對和澤長老道,「我這就命人安排,和澤長老可要好好看看我父親。」看看那老東西五衰將死,是什麼樣,也免得和澤長老不聽話,畢竟他也要五衰了呢。
和澤長老離開,穆婉然坐著喝了一盞熱茶,而後叫她的人道:「給我查一查穆晴嵐,細緻一點。
「我倒要看看,她那樣一個小廢物,是怎麼勾搭上妖邪的。」
這一查,還真的查出了東西。沒用兩天,穆家旁支真的穆晴嵐在四歲的時候溺水而死的事情,就被翻出來了。
穆婉然對照著手下搜羅來的畫冊一看,久久無言。不僅僅死去的穆晴嵐活過來的蹊蹺,替嫁到北松山的那個穆晴嵐,根本同那個四歲死去的真正穆家旁支沒有一丁點相像的地方。
原來穆晴嵐不是勾搭上了妖邪,怕是她自己就是妖邪!
她替代了死去的穆晴嵐進入了穆家,到底所圖為何?
連她那個瞎眼睛的娘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醜,也是個迷。
穆婉然曾經為了要挾穆晴嵐替嫁,抓住她的母親的時候,就著實震驚了一番。
就算穆婉然的父親是穆家旁支,可到底是個旁支,怎會這般飢不擇食,連那樣的女子都下得了手?
那假穆晴嵐的母親細瘦伶仃的身軀上頂著個大腦袋,倒三角的眼睛吊梢眉,長得屬實不堪入目,給人感覺就是賊眉鼠眼。
而且一頓最多能吃三隻烤雞,吃相極其可怖。當時把穆婉然噁心壞了,她那時候隻以為她那個旁支或許是喜好獵奇,畢竟這世上什麼人都有。現在細細想來,都不對勁。怕是那個瞎眼母親也不是人。
之前在穆家藉口要上天元劍派的時候,穆晴嵐那瞎眼母親在山腳下平白失蹤,想來就是跑了!
穆婉然從前對穆晴嵐不上心,她隻是想找個替死鬼,她為什麼要上心?
現在這替死鬼竟然成了攔路虎心頭患,穆婉然就不得不深挖。
「再遣人去查,查她的商隊,派人嚴密監視。」
「是!」屬下應聲出門。
穆婉然拿著這些李代桃僵的證據,笑了。
前些天聽她潛伏在衡珏派的人傳信回來,湮靈仙尊從天外天回衡珏派了,她要將重生蓮歸還給天元劍派。
穆婉然還愁沒有名目再集結人殺上北松山呢,這不就來了嗎?
妖邪殘殺穆家小姐,佔據小姐身份上山,霍珏身為北松山少掌門,知妖藏妖,縱容妖邪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