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然笑意越大,面色越發陰鷙。
「這次還愁不能讓天元劍派名譽掃地,不能讓霍珏一敗塗地?」
穆婉然想到她的蒼伶因為斷尾每日那麼痛苦,重生蓮和重生池她志在必得!
穆晴嵐竟然是個妖物,有意思,哈哈哈,她讓穆晴嵐替嫁的這枚棋子,實在是用的太正確了!
穆婉然又對外喊道:「來人。」
很快穆家兩個修士進門,穆婉然交代道:「去讓人帶著我父親心愛的小孫子給他看看。他不是想得緊嗎?」
「讓他以穆家的名義修書,給北松山在冥星海倒置期間,帶弟子逃走的那些長老們。」
穆婉然道:「就說……霍珏身為掌門失德,身為劍宗之首失義。竟然同妖邪苟合,違背山規,讓正道蒙羞。諸位長老們在外漂泊辛苦,大可以逼他下位,將他逐出北松山,再擇劍宗之主。」
兩位手下聽著,很快應是,帶著一直被囚在後院的,穆婉然大哥倖存的唯一一個孩子,去見穆老宗主。
穆婉然卻連這種事情都不肯親自去一趟,交代完了就直奔她院子旁邊的水榭,去尋她的蒼伶。
穆婉然腳步輕快,走到水榭邊上大叫:「蒼伶!」
而後再次見到自水底浮上來的赤金的時候,一解披風,直接朝著那抹金色的影子,義無反顧跳進了水中——
「咚」地一聲!
她再浮起來之時,被蒼伶一條手臂抱著腰身,她雙手按在蒼伶肩上,興奮道:「我找到對付北松山取得重生蓮的辦法了!」
「穆晴嵐竟然是個妖邪,哈哈哈,我可以利用她的妖邪之身……」
而與此同時,「妖邪」穆晴嵐回到湘君山之中,通過幾天的凝化,終於再度有了意識和隻有昔日夥伴才能看到的魂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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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你的身份被發現了嗎?你為什麼變成這樣了?」一個半人半蛇的女子盤在樹上問。
「是啊,你的霍郎拋棄你了?」一個頂著狐狸耳朵的男子也附和,「我就說你跟修士談情費勁兒,不如跟我好啊,我哪裡比他長得差?我們雙修肯定修為大增!」
穆晴嵐飄在半空,看了一眼大言不慚的男狐狸精。在他那張男人看了能激動,但是女人看了隻會嫉妒的臉上轉了一圈,沒看出他哪兒像個男人。
這都不是差不差的問題,而是他男生女相的太嚴重了,穆晴嵐看見他就想叫妹妹,還雙修?
那跟磨鏡之好有什麼區別?
「你怎麼虛弱成這樣子啊,最近入冬了,來山上祭拜的人越來越少,我們人形都維持不住啦,你這樣得猴年馬月才能再修出人身?」
一個腦袋長得賊眉鼠眼,下半身乾脆就是個一人來高皮毛光亮大老鼠身子的「女子」道。
如果穆婉然在這裡,肯定一眼就能認出,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穆晴嵐那個瞎眼的娘。
「黃大仙,你是不是又偷了山下村民的雞?」蛇女瞪她,「肯定是因為你總是偷人家雞,人家才不信我們的!」
賊眉鼠眼的女子小細脖一梗,厲聲道:「你嘴巴放乾淨點,叫我黃大仙!」
三人後面還有幾個化形化到一半兒,有些乾脆是動物身卻能口吐人言的動物。
這些就是穆晴嵐商隊成員的一部分。
黃大仙、胡大仙、還有什麼蛇姬娘娘等等等。
一行人吵吵嚷嚷,都是因為自己的老大貌似被「負心漢」辜負打回原形,而且最近山中供奉越來越少,撐不住他們消耗而討論著。
「山鬼,你說句話啊!」男狐狸精用屁股拱了下漂浮的山鬼本人——穆晴嵐。
她魂魄差點因為這一下摺疊在一起,飄遠一些道:「你們別吵了,腦袋都要炸了!」
這些道行不足的精怪本來都隻是山中動物。
大概十年前,穆晴嵐凝化出鬼魂之後,又因為幫了人,得了村民供奉,機緣巧合化形。
她最開始離不了山中,成了山中遊蕩的孤魂野鬼。
實在寂寞,幫了一個進山打獵的獵人之後,現身說自己是胡大仙,讓獵人照著一隻山裡小狐狸的樣子畫像去供奉。
果然沒兩年,那小狐狸開了靈智,能和穆晴嵐說話了。
之後便又陸續有了黃大仙、蛇姬娘娘、鴉先知等等保家仙。
湘君山下民風淳樸,依山靠山依水靠水,知道山裡有了這些「仙」你供我也供,慢慢地他們就都化形了。
不過各家供奉最多的是「山神」,山神能在大雪天引獵人歸家,能預警豺狼虎豹的蹤跡——也就是穆晴嵐這個山鬼。
現在穆晴嵐這個道行最高的,被打回原形,還不肯說發生了什麼事兒,這一群精精怪怪的都六神無主起來。
穆晴嵐喊了一聲,果然他們都不吭聲了。
穆晴嵐想到霍珏實在是著急,她必須儘快恢復回到霍珏身邊守著他。他說了,重生的時候希望自己在身邊守著的。
穆晴嵐環視過她親手造出來的這些「大仙兒」,深吸一口氣道:「供奉不足也有辦法,馬上要到年關了,過年都要拜神的,順帶著拜一拜我們這些「仙」也是正常。」
「我們這樣……」
穆晴嵐早想出了對策,把他們聚集道一起,開始挨著個的細細交代接下來怎麼辦。
第41章借力
一個山鬼外加幾個精怪嘰嘰喳喳密謀了一番,最後定下兩個策略。
第一個辦法是託夢,給那些日子難過一些的百姓,讓他們進山來挖寶,挖的是穆晴嵐他們埋下的錢。
這樣又能讓百姓們得實惠,百姓們得了實惠,也能更加信奉他們。
當然升米恩鬥米仇這個道理他們也是懂的,給多了東西後面不給了,很容易就被丟棄供奉排位。
但是他們現在實在是需要信仰力,尤其是穆晴嵐。
第二個辦法便是讓各家的保家仙託夢,告訴他們隻要供奉山神明年莊稼就能風調雨順,進入湘君山狩獵砍柴的獵戶和柴夫也不用擔心猛獸襲擊。
第一個方法所有人都同意,不過是在地裡埋下一些銀錢,再入夢要人來挖,錢他們有。但是第二個方法控制猛獸不襲擊人還行,這是他們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但是保佑風調雨順是不是有點扯了。」蛇女一雙眼睛長得特別開,簡直天南一隻海北一隻。
這樣的樣貌讓她顯得特別憨,她說話也直,「你隻是個山鬼,你還真當自己是山神啊。你能掌管降雨?你連條龍都不認識。」
穆晴嵐卻沒有被打擊道,而是把視線轉移到了男生女相的狐狸精身上,說:「狐大仙啊,你不是認識一條西河水虺嗎?」
「離湘君山還挺近的,湘君山四周的田地沙地比較多,多大的雨也不存在洪澇,年年最多便是乾旱。」
穆晴嵐道:「到時候真乾旱了,你讓那水虺吐點水,好歹也是將來能化龍的嘛,吐點水肯定不費勁兒。」
穆晴嵐說完一群精精怪怪都附和,能說人話的說人話,不能說人話的直接嘰嘰喳喳表示同意。
「呸!」被叫狐大仙的狐狸精叉腰瞪著穆晴嵐,視線尖銳地刮過每一個附和的人,尖聲道,「你們這些個沒良心的,都知道那水虺對我圖謀不軌,我去求他,不是羊入虎口嗎?!」
「這不是權宜之計嘛,有沒有讓你真和那水虺怎麼樣。」穆晴嵐說,「你吊著他啊。」
「他化形是個男的,男的啊!我也是個男的,我怎麼吊著他?你說說我怎麼吊著他!老子喜歡女人!」
「那水虺不也知道你是個男狐狸嗎?那水虺說不定好龍陽呢。」賊眉鼠眼的黃大仙說。
「他好我不好!你們給我滾!休想讓我出賣色相給一個臭男人!」
穆晴嵐沒說話,一堆精精怪怪地開始勸說起來,嘰嘰喳喳吱吱哇哇,整個湘君山的山頭上,別提多麼熱鬧。
這就是穆晴嵐一直修行的山,不算什麼靈山,但是勝在很大,草木豐茂動物膘肥。
她把說服狐大仙的任務交給其他人,自己則是仗著恢復了鬼魂之體,升得高高的,朝著北松山的方向拔著脖子張望。
自然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但是供生成了,穆晴嵐忍不住想,霍珏恢復成什麼樣子了?
重生蓮送回來了嗎?霍珏被驪鹿血改變了記憶,將自己完全忘了的話,待到她修出身體再見面,她要說什麼,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穆晴嵐不害怕兩個人要重新相識,她就怕到了那時候,霍珏恢復了從前修為,若看出她是個山鬼,再不接受她可怎麼辦啊。
穆晴嵐漂浮在空中,一會兒對著北松山的方向憂愁,一會兒想起供生已成,霍珏肯定能等到重生蓮心中忍不住歡喜。
反正隻要他們都活著,就總有相見的機會。就算霍珏忘了他也沒有關係。
可霍珏真的忘得乾乾淨淨了嗎?
或許記憶是能夠被抽離的,但是很多身體的自然反應,是根本無法改變的。
很快距離霍珏醒過來又過去了五天,十月二十。如果按照穆晴嵐替嫁的時間來算,到這天整整兩個月。
這兩個月裡面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霍珏的記憶雖然被抽離,他不記得穆晴嵐這個人,卻依舊會不由自主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產生一些奇怪的想法。
例如他會在畫符的時候,總覺得該有個人,站在他身邊為他調製好符水。
霍珏坐在輪椅上,清癯的身形籠罩著難解的落寞,他時常畫著畫著便停筆,看向身側空蕩的位置發呆。
例如他每次身上髒汙,不適合動用靈府清理身上汙穢,就會覺得該有人及時為他兜頭施下幾個清潔術,而不是要他自己洗漱。
例如每一次吃飯堂送來的東西,霍珏總是吃了一口,就覺得味道不對,怏怏放下。
短短十來天的工夫,霍珏分明供生成了,分明維持住了五衰的速度。可他卻日復一日,像是被抽去了精魂的空殼,日漸消瘦,越發沉鬱寡言。
他心中空蕩蕩,整個血肉軀殼裡面,似乎隻剩下了一片枯骨焦炭。
他麻木的處理著門派之中的事務,除此之外,便是大多時間都在發呆。他覺得自己丟了十分重要的東西,卻腦中空蕩蕩,連思念都找不到參照物。
他玲瓏心肝,察覺到不對,問過段琴軒他身邊是不是該有個人,段琴軒矢口否認。霍珏那夜沉默許久,聲音乾澀道:「那我為何元陽已失?我的盈盈子劍又去哪裡了?」
他的本命劍是子母劍,都叫盈盈,但是現在那母劍重劍之中的子劍卻沒了。
霍珏記不得他什麼時候將盈盈子劍抽出來過,現在他的本命劍和他一起成了空殼,內裡空蕩蕩。
段琴軒聞言啞口無言,表情堪稱猙獰。
最後霍珏倒是沒有再逼問下去,他隻是在窗邊枯坐了一夜。
段琴軒有時候來給霍珏報告門中的事情,她甚至心中有點怨恨穆晴嵐。霍珏原本雖然冷清,卻絕不是這般行屍走肉的模樣。
「這幾日弟子就能夠全部被召回山中,剩下沒有回來的,大抵上是不會回來了。」段琴軒說,「師弟,重生蓮還未送回來,真的要封山嗎?」
霍珏說:「勞煩師姐同山中弟子們說明即將封山的事情,若是他們當中有誰想要下山另尋出路,不要攔著,好生給些靈石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