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嵐卻不知道霍珏鬆動,畢竟從霍珏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繼續道:「我知道天元劍派門規森嚴,容不得妖邪,你把我關起來吧,我願意被關起來的。」
霍珏根本沒有想過真的責難她,否則他就不會在曲雙面前說出那樣回護她的話。
聽到穆晴嵐這樣說,霍珏忍不住想起她曾經說過,想要被自己關起來,鎖起來、還想被鎖在自己床上……
霍珏耳根惱怒地泛起熱意,這個Yin.邪的東西,他覺得她下句話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果然穆晴嵐下句話便是:「霍郎,你關我,我肯定乖乖的,上鐐銬枷鎖都沒有關係,但是……你能不能親自看管我啊?」
她想到霍珏陣法也是一流,萬一設陣不讓她出來,她見不到他不是白留在北松山?
而且她隻要想到霍珏親自看管她,穆晴嵐覺得在他眼皮底下蹲大獄的滋味肯定很美,隨時都能看到他哎!
霍珏心道果然,她打得就是這點鬼祟心思。
「閉嘴。」霍珏怕她再說,就又要扯到要自己把她鎖到床上去。
穆晴嵐乖乖閉嘴,蹲在地上看著霍珏的臉,企圖從他肅冷的臉上分析出他要怎麼處置自己。
看不出來。
穆晴嵐緊張的後背都直冒汗。
愛一個人好難啊!
比她帶著一群妖精組建商隊,混跡在修士之間還要難。
霍珏抓著穆晴嵐的手臂,始終沒有放開,他是怕一放手,穆晴嵐又滑不溜手的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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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想不出要怎麼處置她,怎麼面對她。
北松山天元劍派並非是無間谷那散修和妖物的聚集地,天元劍派從不與妖物打交道,也不容妖邪在山上。
即便是穆晴嵐這樣沒有害過人,反倒是幫人的,也不行。
霍珏心裡很亂,亂得他捋不順。
他難道真的要把她關起來?可她分明沒有作惡,還對自己有恩。
今夜……
霍珏想到修律院那些被樹藤困住的弟子,問穆晴嵐:「今夜修律院那邊的弟子被困住,是你做的嗎?」
穆晴嵐做好事肯定得讓霍珏知道,尤其現在她巴不得霍珏念她的好,好心軟一點,放她一馬,於是點頭如搗蒜。
很快意識到霍珏看不見,又道:「是我是我!我是想要幫你。」
霍珏聞言抿了下唇,穆晴嵐確實幫了他大忙。否則今夜亂起來,怕是天元劍派再也不
會是他霍家的天元劍派。
他的手又稍稍鬆了些,心裡仿佛有一群亂舞的樹藤,在到處亂鑽。
他意識到自己為難,其實都是無用功,他不知道如何處置穆晴嵐,穆晴嵐又真的輪得到他處置?
她一個人能將整個修律院弟子困住,絆住修律長老的腳步,還幾乎將修律院摧毀。自己隻不過是個目不能視不良於行的廢人,何談處置這樣一個強大的……
「你到底是什麼?」霍珏又問了一遍。
穆晴嵐一個激靈,心說不是打岔過去了,怎麼又繞回來了!
她腦中急轉,索性問:「你比較……嗯,喜歡什麼妖物?帶毛的行嗎?很好摸的。」
霍珏要是喜歡,她可以是。
霍珏表情都沒有動一下,臉對著穆晴嵐的方向沒說話。
答案很明顯,霍珏怎麼可能喜歡妖物?他是個資深的物種歧視!
穆晴嵐又被逼出了哭腔,問道:「你覺得我像什麼,我就是什麼啊……」
她還引導道:「這不是很明顯嗎?」
霍珏自己說總比她瞎說要好,他說出來的,至少在他心裡是有所準備的,就算不能接受,也不至於太排斥,反正她可以假扮任何妖物。
霍珏鬆開穆晴嵐,皺眉沉思了片刻,想到修律院那些虯結的樹藤,想到她靈氣所帶的那種精純的草木香氣,和那些口感青澀的汁水,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他問:「……樹妖?」
可別是吧。霍珏對樹妖的印象就是Yin.邪至極,吸取男子精血修煉,按照男子喜好幻化樣貌,引人墮落情.欲,極其不入流。
結果穆晴嵐聽到霍珏這麼說,心口一松,連忙認下,「對,我就是樹妖。」
雪松山那麼多樹,霍珏院子裡還有大樹,他總不至於對一棵樹反感吧!
穆晴嵐邊想邊竊喜,這可比帶毛的妖物好多了,畢竟草木何辜?
霍珏:「……」
他默默鬆開了抓著穆晴嵐的手,把手放回了輪椅扶手上,還用袖子遮住了。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穆晴嵐總是滿口孟浪之語,舉動也總是逾越,甚至那天還想跟他一起洗澡。
她是想要用自己修煉嗎?
霍珏想到自己喝了她那麼多汁液,更不敢問那是什麼了,耳根燒起來一樣,帶著整片後頸都紅透了。
「霍郎,我隻是一棵樹妖,我能有什麼壞心思呢?」穆晴嵐見他面色似有鬆動,動之以情道,「我隻想求一片沃土,北松山有靈,你能讓我紮根在這裡嗎?」
穆晴嵐想了想,不夠具體,又補充了一句,「能讓我紮根在你身邊嗎?」
殊不知這句話聽在霍珏的耳朵裡,就是「你能讓我紮根在你身上嗎?」
畢竟他那時候歷練制服樹妖的時候,樹妖就是紮根在那些凡人的身體裡的,肉.體和樹藤長在一起的樣子實在是不堪。
霍珏抓緊了輪椅的扶手,想到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斷然拒絕道:「你做夢!」
穆晴嵐:「……」我哭了啊!
第21章抱抱
穆晴嵐聽霍珏拒絕的這麼幹脆,開始假哭,霍珏絲毫不為所動。
他微微擰著眉沉思,隔了一會兒,還是道:「你下山吧。」
「你說你不曾害人,還幫助人,我信。」霍珏說,「但是天元劍派不容妖物,你不能待在山上。」
一旦被人識破,後果不堪設想。
霍珏身為代掌門,到時候甚至無法站出來為她說話。
穆晴嵐一聽,頓時「哭」得更大聲了,耍賴道:「我不下山,我不下山嗚嗚嗚……」
霍珏聞言滿是為難,他不是不念穆晴嵐的好,他驟然知道真相,羞恥和震驚過後,剩下的滿滿都是對穆晴嵐的感激。
因此他說:「你於我有恩,我都記得,我會給你一枚玉佩,若有一日……我若未死,你有所求,捏碎玉佩,天涯海角,我定然全力相助。」
「或者如今這北松山,除了法器重生池之外,你看上什麼,我都可以設法讓你帶走。」
霍珏又說:「樹妖……修行的辦法不止一種,這天下妖物都並非不能修行正道。天元劍派的藏書閣博納天下各宗精妙修煉術法,定有你能夠修行的術法,我可以給你鑰匙,你進去挑揀,算是還你今夜力挽狂瀾困住修律院弟子的情。」
霍珏為穆晴嵐著想道:「你靈智不高,無間地內爭端太多,不是好去處,你可以帶著典籍自尋一靈山。但你要許下心誓,避世而居,無論什麼情況之下,都不可魚肉凡人,殘殺嗜血。」
這若是換了一個妖精,聽到霍珏竟然肯開門派藏書閣,讓其翻閱典籍隨意挑選合適的功法帶走,怕是要樂斷了脊梁骨。
妖邪,邪修、甚至是鬼修,從來都是不為正道所容,走到哪裡都是人人喊打,無宗門可依、無術法可學、甚至無人引導開智。
加上妖族和入了邪道的修士,根本對生命沒有任何敬畏之心,更崇尚弱肉強食,這世上朝生暮死的凡人在他們眼中大多如毫無抵抗力的螻蟻,而修煉的生機本就源自凡人,他們自然是大多都走了捷徑,走了害人一道。
後來好容易有了無間谷散修聚集之處,可以讓妖修和邪修有一席之地藏身,但相互之間不免自相殘殺,又被各大宗門圍殺數次,經歷了幾百年,才總算是暫且有大邪修領著,握手言和一致對外。
但即便是如此,無間谷地,還是被正到修士稱為無間地獄。因為投奔那裡的邪修、妖修、隨時有可能被殺人奪寶、挖丹抽骨,甚至比魔族還要亂,還要朝不保夕。
在這種情況下,無間谷自然沒有什麼能供妖修修煉的藏書典籍。反倒是各大宗門,因為以維護人間安寧為己任,經年研究對付這些邪修妖修的術法,留下的典籍頗多。
隻可惜尋常情況下,妖修和邪修,都是根本接觸不到的,為了遏制邪祟在人間肆虐,正道宗門不可能將怎麼修煉的法門,告知這些無人管束和教引的妖修邪修,免得他們修成氣候,又要作惡人間。
霍珏在明知穆晴嵐是樹妖的情況下,還允許她翻閱修煉術法典籍,確實是真正的妖族連想也不敢想的回報。
若當真能夠找到合適的修煉術法,佔據一方深山靈脈修煉,假以時日,真的修成氣候也未可知。
然而這天大的誘惑擺在面前,卻根本不是穆晴嵐想要吃的那張餅。
穆晴嵐不假哭了,也震驚於霍珏竟然為她思慮至此,感動的熱淚盈眶。
她要真的是個樹妖就好了!
那她一定按照霍珏所說,專心修煉,成了氣候,再來尋他。
穆晴嵐十分感動,然後拒絕道:「我不要典籍,也不想下山。」
「你若是真的感謝我幫忙,不如留我在身邊啊!」
霍珏不解,想到穆晴嵐的能力,忍不住問道:「你為何如此執迷北松山?這裡經年酷寒,我聞你靈氣該是修煉在四季更替的靈山之上,北松山並不適合你生存。」
霍珏苦口婆心:「你修為不低,想來該有數百年道行,又僥倖能夠修成不被人輕易發現的人身,何其可貴?為何要執拗入世不說,還非要留在這裡,這北松山有什麼好?」
「北松山上有你啊。」穆晴嵐理所當然地說。
霍珏張了張嘴,一時啞然。
穆晴嵐覷他面色,也問:「你說這天元劍派除了法器重生池之外,我看上什麼都能讓我拿走,那……你能跟我走嗎?」
穆晴嵐向前一些,拉住他的手,商量道:「霍郎,跟我走吧,我養你啊!」
「我有很多靈石很多金錢,能在凡間買很多好吃的。我所在的山雖然不是北松山這樣的靈山,卻非常美麗,山下的村民也都很和善,我們可以在夏天的時候去趕集;冬天的時候泡暖泉;還有很多帶毛的動物可以隨便摸!秋天山裡的果子也很甜;春天更是漫山遍野的山花,風一吹,整座山都香得不得了呢!」
穆晴嵐越說越激動,隻要一想到霍珏跟她一起生活在湘君山,穆晴嵐就要開心地找不到北。
霍珏白紗之後的眼睫閃爍如蝶翅,聞言心頭掀起難言滋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算不算被煽動。
他其實心中最隱秘的地方,不是沒有妄想過,要麼就將這天元劍派的一切都捨去,他以這幅殘軀下山,過幾天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