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望地望著夜空,垂下的手抬了幾分,又緩緩回握。
「江宋景。」
我閉上眼,語帶嘲弄,「你拿什麼帶我走?憑你那單薄的積蓄嗎?」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我在信中說的很清楚了,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唔…….」
後半句話被他堵下。
江宋景瘋了一般將我按進懷裡,與其說那是吻,不如說是泄恨。
他將我扯去假山後。
那是一個血淚相和的,不算是吻的吻。
「啪!」
最後又以一記響亮的巴掌收場。
我扯緊湿漉漉的衣衫,踉跄離開。
「江宋景,你若是恨我當日棄你,就好生活出個模樣來。」
「也算讓我看得起你。」
身後,他許久未曾說話。
我走出後院,才隱約聽見身後響起男子的笑聲。
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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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這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穩,夢裡兩張面孔來來去去,惹得我心慌。
謝珩與江宋景來回佔據著我的夢。
半醒時,我先是覺著身上一涼,接著,腰上多了幾分溫度。
睜眼。
謝珩的臉由虛化實。
不再是夢。
回過神,我忙將他推開,「謝將軍。」
大掌捏住我下颌,帶了幾分不滿的力道,「叫我謝珩。」
而我面無表情地看他,「將軍有事?」
「無事。」
「睡不著。」
我冷眼看他,原本我是忍得住情緒的,被控制利用了這麼久,為了活下去,為了讓江宋景活下去,我始終壓抑著情緒,做他們的工具。
可是此刻,我總是會想起今晚後院裡江宋景的表情。
那般的絕望。
我忍不住譏諷出聲,「堂堂鎮國將軍,夜裡睡不著便偷入侯府,進入未婚妻妹妹的房間?」
「這與淫賊又有何異?」
被我一激,他手下加了力。
下颌骨似乎快被他捏碎。
謝珩的目光落在我唇角,指腹蹭過,「怎麼破了?」
心一慌,我偏開頭。
「咬的。」
「自己咬的?」
「不然呢?」
我用盡全力將他推開,扯起被子將自己裹起,「我要睡了,將軍好走,不送。」
外面半晌沒有動靜。
就在我以為謝珩已經離開時,他忽然扯開了被。
「我可曾惹你?」
他問的這般可笑。
那些我無力掙扎的夜晚,哪次不算惹?
許是明白了我的沉默,謝珩冷笑,「所以,你懷上後便要與我徹底斷了關系?」
「不然呢?」
我揪緊被子,「我與將軍之間種種荒謬行徑,都出於這場交易。我被你們逼著做那種事,不也是為了這孩子嗎?」
「拋開這些,若非說關系,將軍還是我日後的姐夫,僅此而已。」
謝珩的呼吸逐漸加重。
那個面對萬馬千軍也不曾變色的大將軍,此刻卻擰著眉,險些壓不住眉間鬱色。
我見他抬起手,下意識地縮了下肩。
可下一秒,沒見他怎麼動作,桌上的燭火便隔空熄了。
房間陷入黑暗。
我聽見男人壓抑的粗重呼吸。
衣衫被粗暴扯開。
謝珩不顧我掙扎,將我死死按在身下。
「我不想再聽見姐夫二字。」
他語調沉沉,用力在我身上落下印記,然後在我耳邊彰顯他的所有權——
「我是你腹中孩子的爹。」
「周錦書,這場交易還遠沒有結束。」
瞧,這人多可笑。
明明是他們籌謀策劃的一場荒唐計劃,他卻似乎,對我這個棋子動了心思。
13
那晚,謝珩離開時已滿室狼藉。
我斂好衣衫,赤著腳下床,摸黑點亮了燭臺。
為防止我私下裡墮胎,大娘的人幾乎時時看著我。
不過,謝珩剛走,這會正是守備空缺時。
備好筆砚,我展紙寫了一封信,並在信中塞了一塊布條。
夜深。
我推開窗。
信鴿叼走那封薄信,又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清晨醒時,我發現下面隱隱見了紅。
我沒有告知任何人,甚至,我十分期盼這孩子留不住。
隻可惜。
兩日過去,卻仍沒有流產的徵兆。
倒是阿姐的身子愈發的差了。
甚至,我聽下人們悄聲議論,說大小姐可能挨不過這個冬天。
那是我成為侯府小姐後,第一次朝下人們發火。
「閉嘴!」
「再讓我聽見誰說這些不吉利的,我便將她趕出府去!」
下人們紛紛噤了聲,可我盯著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卻有些回不過神來。
一切都是因阿姐而起,可我卻沒辦法怨她。
她與這侯府裡的每個人都不同。
我自幼跟在她身邊,名為婢女,實際上,無人時阿姐都讓我同她睡一張床,吃穿用度都和她一般無二。
如果沒有她,阿娘或許早就死在了被趕出府的那年冬天。
我是這般的糾結。
而後。
我去了一趟阿姐的院子。
已有幾日沒去見她了。
「錦書。」
阿姐見了我很開心,攥著我的手,輕聲說著我又瘦了。
替我將碎發掖去耳後,阿姐忽然提起了謝珩。
「其實,阿珩是個好男人。隻是阿姐可能沒有那福分….」
「阿姐!」
我打斷她的話,「別說這些不吉利的,你會好的。」
「阿姐會長命百歲,會配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阿姐握著我手笑了笑。
「錦書,其實……」
她看我一眼,「謝珩是良配,若我沒能熬過去,你跟了他也算是樁好姻緣。」
「阿姐,你瘋了?」
我猛地甩開她手,心跳劇烈。
不知她是不是發現了些什麼……
一切雖非我意願,可站在阿姐的角度來看,我們都對她不住。
我佯裝鎮定,「謝將軍是我日後的姐夫,阿姐莫再說些糊塗話了。」
阿姐笑著,沒再說話。
有風順著未關嚴的窗柩吹入。
吹亂了她眼底的重重心事。
14
聽聞,京城近日新開了間制衣坊。
店面不大,但繡法獨特,衣上圖案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很快便吸引了各家夫人小姐們的注意。
短短一月時間,便火遍全京。
今日,就連一向不大愛湊熱鬧的大娘也去轉了一圈,回府時,還買了件成衣送給阿姐。
她去送衣時,我剛巧在阿姐房中。
「心兒,快看這衣裳可合你心意?」
大娘笑吟吟地將衣服展開,遞到了阿姐面前比劃了下,眼底是化不開的慈愛,
「心兒生的白,這衣裳真襯你。」
阿姐不語。
她靜靜盯著面前的衣,目光掃過衣角繡的蝶。
蝶影錯落,似乎下一刻便要翩然起飛。
她看了很久,然後笑著將衣收起,「很好看,謝謝娘。」
「這繡工可真巧。」
「就是,」大娘笑著附和一聲,一偏頭見了我,甚為敷衍地客套了句:「今日買的匆忙,又不知你尺寸,下次再路過,大娘給你也帶上一身。」
明知她是在阿姐面前做戲,我也懶得辯駁。
「多謝大娘。」
我的目光繞過大娘,落在了阿姐身上。
阿姐也在看我。
纖細手指輕輕捏著那衣的一角。
15
今日,將軍府上小廝遞來消息,說謝珩讓我今晚過去,有要事相議。
我聽的好笑。
我一無權無勢,空有個名頭的侯府小姐,謝珩能有何要事與我商討?
無非是那些登不得臺面的男女之事罷了。
撫上微微隆起的小腹,我向那小廝答話,
「勞煩回去稟告將軍,我身子不舒服,恕不能奉陪。」
我轉身回房。
接連三日,謝珩派來的小廝都吃了閉門羹。
本以為謝珩會明白我的態度。
然而,時隔幾日,那小廝又來了,而這次隻捎來一句話:
「江宋景勾結朝臣。」
我被這一句話驚得說不出話。
那小廝也隻是個傳話的,我無法辨清這話的真假。
猶豫半晌,我還是跟著小廝去了將軍府。
我虧欠了江宋景太多,事關他,我總是做不到置身事外。
而且,我知道謝珩的性子,也可悲地知道自己在侯府與將軍府這兩座府邸中的位置究竟是多麼低微。
隻要他想。
我就從沒有拒絕的餘地。
謝珩一句話,爹與大娘便是命人抬也會將我抬去將軍府。
我被小廝帶入謝珩房中,推門卻不見人。
環視一圈,房內裝飾古樸自然。
驀地。
身後響起腳步聲,還沒回身,便被人抵在了門上。
微微隆起的小腹壓著門柩,身後人呼吸霎時重了幾分。
他的手自身後環過,重重捏我下颌,「現在想見你一面,都必須提那人的名字?」
「江宋景怎麼了?」
似是不滿我的詢問,謝珩扳過我的身子。
落下的吻被我偏頭躲開。
謝珩被氣笑,松了手,「怎麼了?他如今可不得了,借著侯爺的勢爬起來,如今暗地裡搭上了李相。」
我心一沉。
李丞相。
朝中最大的勢力,可惜,是個公認的奸臣。
但凡是個明眼人就知道,皇上看他不順眼已久,遲早要逮了機會將他那黨派一並鏟除。
江宋景若真攀上這股勢力,怕是遲早要翻車。
來不及細想,我已被謝珩抱去了榻上。
謝珩將我圈入懷中時,我奮力推搡,一腳踢去了他腿間。
一聲悶哼。
謝珩彎著身子罵了聲。
忽然,門外響起小廝聲音,翰林院學士江宋景求見。
名字入耳的那一刻,我怔了下。
竟不知是該喜該悲。
謝珩應了聲,我本以為他會出去見江宋景,然而,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衫,「讓他進來。」
進來?
我大驚,想要下床榻,卻被謝珩推進了裡側。
扯起的被子裹在了我身上,他扳過我身子,讓我背對著房門的方向。
「如果不想讓他看見你與我私會的模樣,最好別出聲。」
說完,他放下床幔。
幾乎同時,我聽見了開門聲。
也聽見了江宋景的聲音。
聽他低聲問好,聽他與謝珩聊著公事,又聽他話鋒一轉——
「宋景可是擾了將軍正事?」
顯然,指的是床榻上的我。
我莫名緊張起來,呼吸都不敢用力。
幸好,江宋景沒有認出我來,他隻是笑著問了一句,兩人又接著聊了些公事。
而我縮在被中,始終未敢動。
直到江宋景離開。
16
回府路上。
路過小巷時,一道人影忽然衝出,我甚至來不及驚呼,便被拽進了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