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需要有人幫我。
但周止,不願意。
除非他喜歡上我,但這簡直天方夜譚。
他低頭瞧我,腹指摩擦著我的口脂,聲音清冷:「你但凡能藏一下你那些小心思,隻是單純的想讓我喜歡上你,或許還容易些。」
周止曉得。
我想讓他喜歡上我,不過就是因為他那句話。
愛上我,便願意幫我。
周止又說:「我原以為你會有些骨氣,不會依靠任何人,僅憑著自己去復仇。」
我自嘲似地笑了笑。
「可這世道,我一介孤女,還在青樓待過五年,我拿什麼去報仇?」
拿著一腔勇氣嗎?
當初若不是因為我的救命之恩,讓周止承諾要護我一生,我或許都堅持不了五年,就會死在那些有著特殊癖好的客人手中。
我連活著都艱難。
報仇,僅僅靠我一人,太難了。
總歸最後的目的,隻是要他們死。是我親手捅下這把刀子,還是由我操縱著,讓別人捅下來,其實沒有什麼區別的。
無非就是心裡那口氣是否能夠順暢一些。
Advertisement
所以我不要什麼臉面,也不要所謂的骨氣。
我隻要他們的命。
去祭奠我的弟妹們的在天之靈。
這一次過後。
周止便沒有再繼續避著我。
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如今再留在我的院子裡,也不隻是單純地聽我夜間彈琴。
沒什麼所謂的。
我這一身骯髒的皮肉,早就千瘡百孔。
若是能夠為我的復仇大計添磚加瓦,我挺開心的。
隻是身子有些吃不消。
早晨醒來時,累得連胳膊都有些抬不起來。周止總是會把我抱在懷裡,然後低頭親吻著我脖子上的牙印。
那是他曾經留下的印記。
他更喜歡。
其實,他和青樓裡的恩客沒什麼不同。
都有奇怪的癖好。
隻是待我會溫柔一些,不會讓我那麼疼。
「今日我要隨裴湘去裴家,之前因為你弄傷了裴湘,還未曾陪她回門,今日怎麼樣也得補上了。」
他準備低頭親我額頭,但卻被我很快避開。
「既然如此,小侯爺那便早一些去吧。」
他無奈,伸手敲了敲我額頭,然後同我說:「我會早些回來的。」
我目送他離開。
用完早膳,本該準備著回門的裴湘,偏要來我院門口晃一圈。
「沒名沒份待在這裡,你以為橫幅有哪個人能瞧得上你?一個青樓女子而已,千人騎萬人踩的髒東西,夫君很快就會厭棄你,然後愛上我的。」
她說得十分得意,可我不想她太得意。
所以在他們坐馬車離去,要去裴府的路上時,我就站在月閣院子裡的梨花樹下,用先前磨得鋒利的簪子,狠狠劃向手臂。
鮮血,流了一地。
我看著手臂上那個猙獰的血痕,不出意外又要留下一個傷疤。這是從前,我肯定會難過的哭鼻子。
畢竟女兒家,誰也不想破皮相。
可後來身上的疤痕越來越多,好似也不在意了。
便是疼,也沒有那麼疼了。
小桃眼淚都掉了下來,當即就用帕子包住我手臂,試圖給我止血,但是我推開了她。
「小桃,派人去告訴小侯爺,就說我受傷了。」
我性子執拗,她是知道的。
根本不敢耽誤,立刻自己帶著人就衝了出去。
很快。
原本要陪著裴湘回門的周末,帶著郎中匆匆趕了回來,他一來就看見我站在梨花樹下,垂眸望著手臂上的傷,鮮血順著手腕流向指尖,然後從指尖掉落在地,砸在那片掉落的花瓣上。
素粉色的花,卻被我鮮血染得殷紅。
我撿起那片花瓣,遞給周止:「瞧,是不是很好看?」
他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直接將我抱進了房裡,嘴裡罵罵咧咧說了句:「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我被他抱進房間前,看見裴湘就站在院門口。
她眼中恨意滔天。
我心裡的那口氣,忽然間就舒暢了不少。
那從今日之後。
大概整個京城的人都曉得:
小侯爺周止被一個青樓女子迷了心竅,甚至不惜掃了正妻的顏面。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的人都在罵我狐媚。
「不過狐媚又如何?」
我看著手臂上已經包扎好的傷口,略微碰一下還是很疼的,小桃每次給我換藥的時候,都會看著傷口而掉眼淚。
「姑娘是半點也不在意名聲了嗎?」
我看著她笑:「我的傻小桃,你家姑娘什麼時候有過名聲啊?」
從被賣入青樓的那一刻。
從前那個沈傾月,早就死了個幹淨。
後來還苟延殘喘活著的,是那個眾人眼中不知廉恥的月娘。
10
裴敘大婚在即。
他又偷偷來見了我一次:「我答應你,我會在拜堂之前逃婚,此生我隻會有你一個妻子,絕不負你!」
裴敘指天發誓,那副深情模樣似乎連我都快要感動了。
隻可惜我如今是個沒有心的人。
感動這東西,和我也沒有太大關系。
我隻是揚起他最喜歡的笑,如同當年天真模樣:「這一次,你絕不能再負我了。」
剛送走他。
洋洋得意的裴湘,拉著一臉寒霜的周止立刻出現在了我面前。
「賤人!你居然又在勾引我阿弟,你難道不知道三日之後他就要和公主大婚了嗎?居然到如今還想偏他的感情!」
我瞧著她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大概是曉得裴敘來找我,想要籠絡住周止的心,便故意帶著他來瞧見我和裴敘那副含情脈脈的模樣。
因此想要離間我和周止。
不過她肯定沒有聽到裴敘先前說的那些話,否則此時應該顧不上得意揚揚,而是滿臉慌張回到裴府,絕不能讓裴敘逃婚。
倘若隻是單純拒婚,沒有成親之前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可是到了大婚那一日。
新郎逃婚,而新娘還是當今帝王最疼愛的女兒。
那便會引來雷霆之怒。
裴敘這人做事從來都缺了一根筋,就像當年聽不懂我的話,我明明清楚明白拒絕了他,他卻一意孤行要回家退婚,最後害慘了我一生。
可即使腦子不好,也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聽著裴湘的話,周止遲遲都未曾開口。
裴湘便覺得當真能夠離間,接著又繼續陰陽:「從前你便同我那阿弟愛的死去活來,若非我知曉你這賤人心思,恐怕這時候你該跟我那個純笨的弟弟雙宿雙飛了吧!」
一句又一句。
恨不得用言語來害死我。
周止臉色很不好看,直接轉頭看向裴湘:「你閉嘴!」
接著他便將我拉進了房中。
他問我:「月娘,你當真還惦記著裴敘?」
我有些疑惑。
「這重要嗎?」
周止不喜歡我,這是他親口說的。
所以我是否惦記別人,於他而言也不甚在意。
他氣笑了,讓我死死抵在床榻上。
「我們早就有了夫妻之實,你如今是我的人!」
聽著這話,我莫名想笑。
「可我這五年來,而很多人都有夫妻之實。若按這麼算,我是不是得把自己分成許多份,每個男人手裡都給一塊?」
「沈傾月!」
他低吼一聲,伸手掐著我的脖子,眼眶猩紅。
我迎著他的目光,平靜開口:「所以,你愛我嗎?」
周止沉默了。
可惜,還是不愛呢。
「既然如此,便不要生氣,畢竟不值得。」
我如今的身份連他的通房丫頭都不是,不過是一個青樓妓子,暫時住在這侯府而已。
周止氣笑了。
他俯身死死咬住我鎖骨處的疤痕:「沈傾月,你好樣的!」
11
周止很像受氣的小媳婦。
每每一生氣,就不願意搭理我。
裴湘知道這件事情後,得意的尾巴都翹了起來,偶爾在後花園裡遇到,總是會故意出言嘲諷。
我煩了。
便拿著涼亭裡的茶杯朝她臉上丟過去。
「這張臉你若是想保住,就少出來晃悠,否則若是真被砸傷了臉,留下了疤痕,那也是你倒霉。」
她躲得快,加上旁邊的丫鬟婆子又多。
茶杯砸在了地上,很快就四分五裂,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侯府裡的人都知道我是個瘋子。
當著眾人的面刺殺過裴湘,偏偏小侯爺還要護著,所以隻能防著我,我拿茶杯砸人,好似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至少,裴湘是真的被嚇到了。
一直到裴敘大婚那日,她都不敢再來招惹我。
12
裴敘和公主大婚。
這是整個京城裡的大喜事。
裴湘作為他阿姐,自然也是要出席。周止表面功夫總得做,否則便是看不起皇家,再得帝王寵愛,也架不住自己作死。
所以,他們都去了裴家。
我便是留在院子裡,都能聽到外面街道出的吹吹打打聲。
很是熱鬧。
小桃就站在窗外,雖什麼都瞧不見,但還一直盯著。
「放心,你的嫁妝早就準備好了。雖然抵不過公主的排場,但也絕對不會委屈了你。這筆嫁妝,絕對不會讓夫家敢為難你。」
小桃轉過身看我,她跺了跺腳。
「奴婢才不是想嫁人,我隻是為姑娘你不平。若沒有這些腌攢事,你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本該有一個全心全意待你的夫君,有一個屬於你的婚嫁之禮。都是裴家人,動手的,沒動手的都一樣。那些包庇的,也都是兇手,她們害了姑娘,憑什麼還能夠有今日的榮光!」
小丫頭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
搞得我也有點難過,眼眶紅紅的。
但還是忍了下來:「傻小桃,你家姑娘我從未想過嫁人,你不用為我感到難過。至於那些兇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我阿弟阿妹的在天之靈。
需要裴家人的鮮血去祭奠才行。
阿淵、阿諾。
快了。
阿姐很快就能為你們報仇了。
13
這一日。
本該是裴家最有臉面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