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翻箱倒櫃,熟練地摸出來一本書扔給我,而後邪魅挑眉。
「好好學習學習怎麼生重孫,別再說躺一起就懷孕的傻話了。」
生什麼生,你是仙,我是鬼,那生出來的是啥?
不人不鬼,半仙半鬼?
不過,我最不解的是冥界為何還能新增人口,哦不,鬼口。
他又是給我普及知識,「有善鬼飛升天堂,也有惡鬼墮入地獄,還有不少倒黴蛋 兒被攝去魂魄,冥界有折損也得有進項啊!」
「你沒看到街上貼的大字報,「鼓勵生育,支持二胎」!」 可以,這很冥界。
本著敖夜經常不幹陽間事的原則,他那書我也沒看。
不過他翻了幾頁,我也就順道瞥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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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躺床上不能懷寶寶,還得脫衣服才行。
可我說完他又笑,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後來,他厚著臉皮想要上床睡,反正不脫衣服,我也就忍了。
過了幾日便是到了清明。
奶奶說,清明那日鬼魂可渡忘川回人間,與親人團聚。
奶奶又說,她年歲大了不便折騰,去鬼市買顆託夢丹便是了,倒是我們該回去看 看。
敖夜自然樂意得很,「離不了冥界,去人間一天,給我的靈力回回血也行啊!」
敖夜單獨確實出不了冥界,不過我用姻緣結牽著他倒是安然渡過了忘川。
在擺渡的船上,他卻是眯著眼不住打量著阿渡。
看什麼,沒見過長得帥的船夫啊?
他思索了一番,而後竟是驚呼,「小叔叔?!」 阿渡也是回身打了個招呼,「你好啊,大侄子。」
在忘川河上認親,這河裏嗎?
敖夜又是悄悄同我嘀咕,「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不過他確實是我七舅姥爺家表舅 爺爺的兒子,按輩分我得叫他聲,叔叔。」
我無語地看著他,你到底有多少好叔叔?
「叔啊,你不是去當河神了嗎?」
阿渡卻是晃晃手中的槳,笑笑,「不當神仙了,下海經商。」
就他媽離譜,不好好做神仙,一個個都來冥界湊熱鬧。
「辦卡不,大侄子?」
「不了不了,這冥界我再不想來了。」
隻是下了船,敖夜卻是著急忙慌地拉我走,又是同我道,「渡夫那麼多,你 以後不許再坐他的船了。」
為什麼?你不照顧你叔叔生意嗎?
「叫他聲叔叔,隻是看在我七舅姥爺的面子上,他是蛟,我是龍,這檔次還是不 一樣的。」
嘚,又是一段塑膠叔侄情。
「蛟族男子最是狠戾薄情,雲渡叱吒長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狠戾薄情?可是他的眼睛溫柔似水,根本不像敖夜說得那般兇神惡煞。
「誰知道他怎麼就突然轉了性。」
敖夜又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拉著我往前走。
「不管他了,你不是想你娘了嗎,就一天時間,咱們快走吧。」
我原以為把我賣了,家裏多少能好過些。
沒想到啊,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我那賭鬼老爹在冥婚那日喝大了,直接掉溝裏落了個半身不遂。
我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敖夜卻是感慨道,「這種丈夫還不和離,留著過清明嗎?」
我當然也勸過我娘,不過我娘對我爹多少還是有些情分的,不然也不會不離不棄 地照顧了這大半年。
我爹性子似乎也溫和了許多,竟然還破天荒地說對不起我。
對不起我,還一分紙錢都不給我燒?!
看到如此景象,我心裏很不舒服,可又奈何隻是個鬼魂,隻能幹看著。 早知如此,我今日就不該離開冥界。
「你幹預不了,我可以啊!」敖夜得意地叉著肩,「說吧,想怎麼整?」
「能把他的腿治好嗎?」要不是心疼我娘,我才不會管他。
「這倒是不難,不過治好了,他又變回從前那般又如何?」
「那就再打斷!」
我也就是賭氣一說,沒想到他真這麼幹了。
他幻化成一個老道,治好了賭鬼老爹的腿,逼他發了毒誓,又是教給我娘了一串
咒語。
他裝得清高脫俗道,「若他以後有違誓言,再去賭博喝酒,那便再斷了他的腿。
真有你的。
我爹娘哪裡見過這場面,連忙磕頭道謝。
他卻是得意洋洋差點說漏嘴,「不客氣,誰讓你是我丈母娘呢。」
我覺得給你個杆子,你能竄上天。
我爹娘懵逼地抬起頭,他又是戰術一咳,「我說賬.…賬沒結呢。」
我爹娘把全部身家都拿出來了,可到最後他也就象徵性地拿了兩個銅板。
神仙救人不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嗎?!
敢情,除了一針一線,啥都能拿。
他看著漸落的太陽又是惋惜,「本來還想帶你去東海捉水母染帛花呢,現在吹了。
「你不去王員外家看看嗎?」
他倒是看得開,「清明之後還有中元,中元之後還能等明年,總會見到的。」
我卻是歎惋,「要是太陽不落山就好了。」
我很想看看,七彩汁液染出的帛花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我也很想陪他,去幫奶奶回家看看。
「太陽啊,一直都在天上,」他又是伸手掏出兩顆糖來,「糖也永遠是甜的。」
「你剛才就是去買這個了?」可他怎麼知道我想吃糖的?!
「誒呀,不知道是誰每天晚上都說夢話,說想吃糖。」
小時候,隻能過年才能吃到糖,後來有了弟弟,過年也吃不到了。
可那個味道在記憶裏越發香甜,我想著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要每天都吃糖。
可是我伸手去拿卻終是觸碰不到,這時我才想起,我已經離開了這美麗的人世。
一步之差,我還是沒能吃到糖。
「你拿不到啊?那我幫你吃嘍。」
聽聽,汝人言否?
「甜嗎?」
他吧唧著嘴,「說不太清,不然還是你自己嘗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便是堵上了我的唇。
我也說不太清,嘴裏很甜,可是心口卻又很酸很脹。
太陽落山了,可糖永遠都會是甜的。
15
從人間回來後,我覺得敖夜有些不對勁。
他這個槓精竟然變得乖巧又聽話,有時和他說著話,他突然就漲紅了臉,不再言 語。
我姑且認為他這是接受了生活的毒打,又或者是在冥界的水土不服。
可是他竟然背著我,讓無常鬼給我弟弟加了二十年陽壽,美其名曰照顧小舅子。
神經病啊!
這種相看兩相厭的日子,一個甲子他還嫌不夠啊!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也藉口什麼怕冷抱著我。
反正沒脫衣服,我忍!
可是迷蒙間,我隻覺得他用下巴磨蹭著我的鬢髮,還用唇瓣在上面壓了壓。
我頓時就清醒了,徑直推開他,詰問道,「你幹嘛親我?!」
「我 . . . 我沒有。」
他結結巴巴的,一定親了!
我明令禁止同他道,「你不許親我!」
「我親我媳婦兒怎麼了?」
「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他卻是來勁了,徑直把我壓在了床上,撬開了我的唇齒。
他肆意地掠奪著我的甜津,我口中席捲著他清冽的氣息。
我覺得,他一定是給我下了降頭,不然為何我會如此癱軟無力,隻餘心跳如鼓。
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終於松了口,卻又把頭埋進脖頸間又舔又咬。
他的手不老實在我身上遊走,最後卻是落在了我的衣帶上。
他又是在我耳畔喚我的名字,不知是蠱惑還是乞求。
可我還沒應他,他便是扯開了我的衣帶。
我用力推開了他,就跑出了屋。
我才不要脫衣服,我不要懷寶寶。
我跑到了阿緋家,哭著對她說,他欺負我。
阿緋不明所以地問我,「他打你了?」
嗯,他還咬我。
我給她看我脖子的紅紫痕跡,這就是證據。
阿緋立在那裏看著我,呆若木雞。
回過神來,阿緋又是笑著說,他這是在疼愛你啊。
疼是真的,愛?沒覺到。
阿緋又是同我說了許多,最後又是道,「我也隻是看過豬跑,還是回去讓你家相 公教你吧。」
原來脫了衣服還不行,還得有很多步驟才能生寶寶。
那,我又沒嫁過人,我啷個曉得。
可我抬眼卻是看到阿緋的魂魄忽明忽暗,危似朝露。
她淡淡道,「世間的事我都記不清了,世間的人也都將我忘了。」
她說,蕭蕭,我要去往生了。
16
我陪著阿緋到了奈何橋邊,她同我道,「蕭蕭,就送到這裏吧。」
她說我們有緣分,可緣盡之後總得分離的。
我卻捨不得她,她這一走不知能否再見,可就算再見,恐怕也是見面不識。
這便是凡人的輪回道,這便是無情的天道。
她立在奈何橋邊,卻是遠遠和擺渡經過的阿渡微笑示意。
「你也認識阿渡?」
她說,她在冥界這些年一直坐他的船,可他卻從未收過錢。
她又是半開玩笑道,「若我這次回來,你還未走的話,記得提醒我這回我沒辦 卡,我可不想下個輪回還白做他的船。」
語畢,她便是飲盡了孟婆湯,跨過了奈何橋。
她走了後,我問停靠在岸邊的阿渡,「其實,她上個輪回也沒辦卡吧。」
阿渡卻是笑笑,「我這兒的卡,一個輪回一註銷。」
果然。
我開始相信敖夜同我說的話了,以前的雲渡或許真的是狠戾薄情,不過現在很明 顯,他變了。
「可以講講你的故事嗎?」
阿渡倒也坦誠,坐定憶起了從前,「千年前,我在洛河做河神,當地村民給我獻 祭了一個新娘。」
用活人生祭,比我這冥婚還離譜。
「起先,我沒殺她,隻是想留個消遣,可沒想到她卻徹底改變了我。」
言及此,他的眼神裏沁滿了溫柔。
「她很愛笑,很喜歡穿紅衣裳,因為她,我愛上了我曾厭惡的人世。」
可轉瞬他的語氣又是哀傷。
「可她是個凡人,我想盡了一切辦法為她續命延壽,卻還是敵不過她日漸老去。
「到最後,她死了,可我還活著。」
後來呢?
「我執念太深,又連追了她五世。我一遍遍同她重識,可她往生走一遭,便又 把我忘了。」
「後來我才發覺,其實對她來說,每世誰來陪她都一樣。是我自私地將她縛住 了,也將我自己縛住了。」
「第六世,我沒有再去找她。」
我又問道,「你是想忘了她嗎?」
「其實我還很愛她,不過我更想成全她。」
「我渡越不了紅塵,普渡不了眾生,我便來忘川渡她。在我心裏,她即紅塵,她 就是我的眾生。」
「每隔百年,我總能渡到她一次。她每次都問我,為什麼不收錢,我也每次都誰
她,她上個輪回辦了卡。」
「你不怕我告訴她嗎?」我笑著調侃他。
他也爽朗一笑,「她這次長命百歲,你等不到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