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隻信了半成,卻並不與他爭辯,隻微微啟唇接納他的舌,用纏綿的吻安撫他的急躁。
或許是心中的悲痛得到了安撫,連親吻也變得溫情繾綣起來。薛恕捧著他的臉,動情地擷取,恨不能將他整個吞下去,融進骨血之中。
殷承玉風寒未愈,呼吸不暢。不過片刻便有些承受不住,按著他的臉將他推開一些:“夠了,孤風寒還未好。”
薛恕卻不管不顧,用鼻尖去蹭他的手心,又偏過臉去,細細舔吻他腕上的牙印。那是他出門之前所咬,當時他心中痛極了,隻想讓他也嘗到和自己一樣的痛楚,下嘴時絲毫沒有留情。
留下的暗紅牙印還新鮮著,印記分明,被那瓷白的肌膚一襯,便顯得格外駭人。
薛恕此時才感到心疼與後悔,一釐一釐地親吻過去。
像捧著失而復得珍貴的寶物,姿態虔誠。
手腕上傳來細微的痒意,殷承玉亦動了情,另一隻手插入他發間,順著烏黑的發滑至後頸處,迫著他抬起頭看向自己。他喉結微動,殷紅的唇吐出蠱惑的邀請:“親我。”
薛恕眼角便紅了。
將他的手腕扣在塌上,薛恕應邀俯身,再次覆住了殷紅的唇。
…
暖盆中炭火燒得極旺,門窗緊閉,融融暖意便被禁錮在了室內。叫這小方天地裡,也有了春日的氣息。
薛恕用盡了千般技巧與手段來取悅他,逼得殷承玉眼睛都紅了,泄憤一般咬在他肩上。
“殿下病還未好。”薛恕以拇指摩挲他的唇角,帶著濃濃的安撫意味:“待病好了,臣再伺候殿下。”
他總是最清楚殷承玉想要什麼。
殷承玉松開唇,抬腳踹在他身上,嗓子啞得厲害:“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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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話說開了,兩人相處比從前更默契一些,自有一種旁人難以插入的氛圍。
殷承玉生病的這兩日裡,凡事無論大小,都是薛恕親力親為,外面諸事也都是他代為傳話。
偶爾偷得片刻闲暇,便在榻上廝磨而過。
如此到了第三日,殷承玉的病便好了個七七八八,因休養了幾日,氣色反而比生病之前更加紅潤些。
這日正是三江商會幾位大東家帶著賬冊來對接的日子。
自上次被薛恕一番震懾之後,這些商賈打消了僥幸之心,再也不敢偷奸耍滑,回去之後老老實實地清點盤算了庫存,到了約定之日,便爭先恐後帶著賬冊前來了。
他們生意鋪得大,湖廣各地都有分鋪,薛恕先前限他們兩日內交接貨物,但如今路途不便,有些倉庫亦距離武昌府甚遠,就算要調貨也來不及。是以這幾個大當家帶著賬冊前來時,還頗有些忐忑。
生怕這一次薛恕又要不講理,隨便捉個倒霉鬼砍了手指。
好在這一次並不是薛恕獨自前來,大東家們看見當先走在前頭的太子時,眼神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
要是早知這太監如此難以對付,他們絕不會在太子面前陽奉陰違,叫他有機會將這煞神放出來!
殷承玉進了廳中。薛恕讓人在黃花梨木的圈椅上鋪了暖和的軟墊,又讓人擺上了炭盆、熱茶等物,才請他坐下。
“孤前些日子偶感風寒,便將採買賑災物資一事交給了薛恕,聽他說幾位大東家都十分配合朝廷賑災,竟願意將庫中七成存貨以市價三成價讓利給朝廷。都說商人重利,可孤看諸位卻是憂國憂民的大義之輩,待災後孤必定讓姜巡撫將諸位之功績刻於功德碑上,以供後人瞻仰。”
聽著他這番大義凜然的話,幾人又是好一陣肉痛。
市價的三成啊!這批貨一賣出去,別說回本了,恐怕連帶著先前趁雪災掙得那些雪花銀都一分別想留下!
太子身邊這位太監是當真將他們算得死死的!
幾人敢怒不敢言,還得賠著笑臉說“應當的應當的”。
畢竟隻要不傻,都能瞧明白這位太子絕不像表現出來那般平易近人。先前他們就是信了這幅寬和好拿捏的模樣,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諉。
結果便是太子不再露面,卻將身邊的大太監放了出來,恨不得將油水刮得一滴不剩!
也就是他們沒犯下大事,否則隻看文大東家如今的情形,便知抄家恐怕是免不了了。
眾人不由隱晦地瞧了如今代父出來處理生意的文家大公子一眼。
文大公子臉色雖然有些白,但行事還算穩重。他將賬冊雙手捧上去,條理清晰道:“文家名下的糧倉數目都已核算清楚,共計五萬三千石白米,除留下一萬五千石做生意周轉,還餘下三萬八千石。這三萬八千石白米分散囤於八個糧倉,其中屬武昌府通城縣和崇陽縣的糧倉屯糧最多,合計有兩萬三千石。餘下之數則分散於六個糧倉之中,若要調運過來,費時費力。草民鬥膽提議,太子殿下可將糧食繼續存放於文家糧倉之中,各地需要賑災時,可持官府令牌就近前往文家糧倉調糧。文家米糧鋪的管事伙計都聽從官府調遣。”
這也是殷承玉的想法,若是將這些物資都集中到武昌府來統一調配,實在費時費力,不如按照遠近劃分分配,由下面各州縣的官兵前去調取物資賑災。
這位文大公子倒是個聰明人,比他父親倒是識時務多了。
殷承玉頷首:“孤正有此意。今日幾位大東家便留在府衙,姜巡撫會來與諸位商議各地倉庫物資分配一事,屆時還需要諸位配合往各地傳信,方便行事。”
想了想,又對文大公子道:“至於通城縣與崇陽縣兩地的米糧,今日立時便可派人去調,還需文公子派人隨行。”
文大公子連聲應允,對身邊隨行的管事交代了一聲,便讓他同負責調糧的官兵一道趕往通城縣和崇陽縣。
殷承玉將大東家們呈上來的賬簿翻閱過一遍後,姜政才終於趕來。
這些日子他要統籌各地災情,自然也不清闲,整個人瞧著比先前憔悴了不少,但精神卻極好。他急急忙忙同殷承玉見了禮,便迫不及待去和大東家們確認各處倉庫的詳細位置去了。
有了一這批物資,他們便不需要從周邊布政司借調賑災糧了!
見姜政興高採烈地商議了起來,殷承玉便沒有多留,去了書房處理這兩日堆積的公文和信件。
到了晚間時,姜政便來稟報,說已經劃分好了各地倉庫物資的調配範圍,隻等明日一早派人往下頭各地傳訊,調取物資便可。
“通城那邊可有消息傳回?”殷承玉問。
姜政算算時候,道:“通城距離近,傳信的應該快回了。”
正說著,便聽外頭有人高聲報道:“太子殿下!姜巡撫!通城的糧被山匪劫了!”
第103章
通城與崇陽兩處的糧倉,均遭洗劫。
據報信的兵卒回稟,文家管事與負責調糧的俞知府抵達文家在通城的糧倉時,才發現看守糧倉的護衛都已經被殺害,而糧倉內的存糧早已經洗劫一空。
通城與崇陽相距不遠,文家管事擔憂崇陽糧倉,又請俞知府遣人快馬加鞭趕往崇陽糧倉查看,結果崇陽糧倉果然與通城情形一般,護衛均被殺死,糧倉空無一物。
俞知府當下命人往周邊打聽消息,這才知道就在昨天夜裡,鳳凰山一帶曾有匪寇下山,聲勢不小。平民百姓們不敢招惹匪類,根本沒敢多留意,隻大致知道這些匪寇確實是往糧倉的方向去。
隻是次日糧倉並未傳出動靜,也就無人關心罷了。
湖廣境內自古以來便多生山匪,山匪佔據地利四處流竄,四處打家劫舍甚至攔截官銀之事也不是沒做過。即便官府幾次出兵剿匪,也很難徹底清理幹淨。隻是這一次山匪竟不聲不響地劫了糧倉,時機實在太過巧合了些。
“以姜大人所知,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指使?”殷承玉問。
姜政認真思索了一番,道:“恐怕還是巧合居多。鳳凰山乃是望沱嶺的主峰,望沱嶺東臨沱水,綿亙蜿蜒,狀如伏蛇。山勢斜陡,十分險惡。不少匪患藏匿其中,在糧草不足時下山劫掠乃是常事,早已成了湖廣地界一大禍患。至於那文家,據老臣所知,因文大東家妻妾子女眾多,並不太平。就說今日出面的文大公子,他乃是文大東家的發妻所出,發妻死後,文大東家又續娶了新婦,更有數房美妾,誕下眾多子女。這文大公子並不受寵,與文大東家的關系又並不親近。如今文大東家出了事,他被推出來做話事人,恐怕隻恨不得早日處決了文大東家,將文家和自己給摘出來。輕易不會多生這事端才對。”
殷承玉聽著,並未贊同或者駁斥。他沉吟片刻,道:“一應賑災事宜仍然按先前商議的繼續,至於山匪一事,孤來解決。”
兩萬石白米,能活多少災民。朝廷絕不可能輕易放棄。
打發走了姜政,殷承玉便回了東院。
剛行至院門口,就與大步而來的薛恕撞上了。薛恕這頭顯然也接到了消息,不等殷承玉開口,便率先道:“臣已經派了探子去鳳凰山一帶打探情況。”
這消息一探,便是一日一夜的功夫。
到了第二日晚,探子才來匯報。
“通城崇陽的糧倉確為山匪所劫,但卻並不單是鳳凰山的山匪所為。”探子道。
殷承玉聽出了名堂來:“望沱嶺中還有其他山匪?”
“據屬下所探,望沱嶺中光是比較大的山寨,便有至少五個。鳳凰山華林寨,仙女峰東鄉寨,紫竹峰瑪瑙寨,石照峰黑雲寨,萬壽峰塘洞寨……除此之外,還有十數個小寨子。人數多則上千人,少則百十人。這些匪類佔山為王,遙相呼應。平日裡各行其是,但若碰上如文家糧倉這樣的‘肥羊’,便會聯合行事。這次洗劫糧倉,便是幾個大山寨領的頭。”
“可曾探到糧食存放之處?”
“望沱嶺各寨以華林寨為尊,如今洗劫的糧食正存放在鳳凰山南山腰的一處石洞當中,有重兵把守。目前這些匪徒正在商議如何分髒。”
“望沱嶺地勢復雜,若是等匪徒分完贓了再出兵,便難再追討糧食。”殷承玉看向薛恕:“你怎麼看?”
“可令賀山與應紅雪領兵,他們有山中作戰經驗。”薛恕道,
殷承玉也是如此作想,便立即傳了賀山應紅雪二人與守城參將前來議事。
此次趕赴湖廣賑災,殷承玉並未帶太多兵力,如今要出兵剿匪,還需要自武昌府抽調兵力。
讓守城參將配合賀山應紅雪行事,幾人於書房中商議了兩個時辰,定下了剿匪之策後,方才散去。
次日傍晚,天色剛暗下來,點齊了三千兵馬的賀山應紅雪二人,便借著夜色的掩蓋,往望沱嶺行去。先前探路的東廠番子一道前往,充作斥候。
殷承玉則留守武昌府。
瞧著城外隊伍蜿蜒成長龍,逐漸隱沒在夜色當中,殷承玉方才攏了攏大氅,回了府衙東院休息。
因先前才生了一場病,薛恕對他身體格外在意,殷承玉在他的督促下,到底沒有再夙興夜寐地處理公務,早早便去歇了。
如今薛恕借著伺候他的由頭,光明正大宿在他屋裡,晚上倒也暖和。
隻是多事之秋,到底不容安眠。
天還未亮,殷承玉便被外頭傳來的喊殺聲驚醒。醒來之後才發現薛恕並不在榻上,他摸索著點燃了蠟燭,披衣起身欲去查看,正逢薛恕推門進來。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薛恕吹滅了燭火,拿過搭在屏風上的衣物迅速伺候他穿好,一邊解釋道:“望沱嶺的山匪攻進府城了,正往府衙方向來。臣先帶著殿下避一避。”
“攻進了府城?”殷承玉詫異:“城門怎麼破的?”
話一出口,他便立即反應過來:“有內應?”
城門每到夜間便會關閉,若是山匪攻城,絕不可能輕易攻破固若金湯的城門。
薛恕“嗯”了一聲;“東門的兵卒開了城門,將山匪放了進來,山匪約莫有五六千人。城中兵力大多抽調去剿匪了,眼下隻餘兩千多人,又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難以整頓起來對抗山匪。”
說話間,殷承玉已穿好了衣物。薛恕抖開大氅替他披上,在番役的護衛之下,借著夜色遮掩,悄無聲息地從角門離開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