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板今天說出來的話卻似乎對此隱藏一絲不滿,這說明黃毛的生死在老板心中比他們前半輩子塑造起來的習慣和觀念重要一些。
江白平措疑惑之時,聽到巫雨潔說:“盡快解決,時間來得及的話,我跟你一起去軍區。”
老板笑了聲:“黃毛挺幸運,還能得你另眼相待。”
巫雨潔:“就是感覺親切。再說人本就是接受指令進災難中心解決問題的,不能因為他解決不了就放棄。”
問題現在不是普通災難,你倆屠殺阿難陀舍沙後都不一定還能活動,再跑進軍區,估計能跟那個黃毛一起發生畸變。江白平措內心腹誹,緊接著又猜想黃毛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兩位戰友都對他青睞有加?
“我記得老龍說過軍區已經進不去了。”江白平措提醒。
老板:“劈開唄。”
江白平措無言以對。
巫雨潔:“這麼重大且突發式的汙染災難,總機構有可能給出什麼方案?”
老板:“老江這幾年經常和總機構他們打交道,你隨便猜一個最有可能的方案。”
江白平措沉默片刻,看向逼近後越想偉岸的蛇軀沉聲說道:“我認為最有可能、也是最有效的唯一方案是——”
迎面是湿潤的水汽,阿難陀舍沙的蛇頭發出低沉的吟聲,經過層層海水共振後形成一種低昂可怖的吼聲,仿佛置身深海,聽到無盡黑暗處的怪音。
“封棺。”
***
汽車行駛過程中,已經在港城和特區關卡處的李善水接收到張畏塗的通知:“確定是封棺?”
張畏塗:“最終商議結果,無法更改,也是目前為止最有效防止汙染擴散的辦法。”
Advertisement
李善水:“機器作業嗎?”
張畏塗:“機器跨入汙染嚴重區域就會失靈。”
李善水:“港城陣眼粗略估算大概是六十七個,汙染值超過3萬,經過測試,距離陣眼百米處,人類會迅速進入精神崩壞的狀態,同時發生一定程度的畸變。
靠近陣眼十米,畸變60%,精神在崩壞和理智間拉扯。靠近陣眼半米,畸變85%到90%,精神徹底崩壞,但是畸變100%後,理智恢復,但是精神和心態不一定還能維持正常。
如果佩戴安全防護材料,畸變和崩壞則在剛才所說的基礎上減少20%。
除開陣眼,軍區孤島作為汙染源頭,顯然汙染數值和陣眼相比隻高不低,我用最保守的方式估算,就算佩戴完整的安全防護材料,畸變和崩壞也可能在我所說的基礎上增加10%到15%。
一旦畸變超過80%就是完全不可逆的……張部長,您知道我的意思嗎?”
張畏塗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總機構、首都特殊機構全體上下到更高決策層全體人員都知道封棺將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隻是如果不採取這種措施,全球都會被汙染,她會淪為一個詭異的培養皿、鬥獸場。
屆時,全人類就真的完了。
張畏塗:“保護是我們的職責,犧牲不可避免。”
李善水深呼吸:“那麼,我申請留在港城做封棺行動的總指揮。我最清楚數據,我希望盡我所能減少犧牲。”
張畏塗:“批準。”
李善水:“防汙染材料送到了嗎?”
張畏塗:“已從陸空兩通道出發,很快就會送達。還有一批志願者正前往港城,聽你調遣,共同完成封棺行動。”
李善水回復知道了便結束通訊,跳下車眺望跟在後面的十來輛卡車,裡面無數士兵和超凡者正探頭看她,等待她和總部的下一步指令,深信他們能解救港城於水火之中。
可是面對這樣的全球性災難,人類有時候實在無能為力。
他們隻能選擇犧牲少部分。
李善水讓人連接全港城的電臺通報進行講話:“華夏人民廣播電臺向還駐守全城的全體士兵、超凡者小隊和學生們,和一切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們,現在向你們播報這場全球性災難的解決方案。
封棺。
所謂封棺,即向汙染嚴重的陣眼和汙染源頭澆築液體防汙染材料。這種防汙染材料裝在特殊容器中,一旦與受汙染的空氣接觸就會立即凝固,成為最堅硬、最有效的防汙染罩子,徹底封死汙染。
將災難掐死在源頭,但這需要有人去做。
澆築防汙染液體需要人力親為,因為任何機器一到汙染嚴重區域就會失靈。”
留守港城的人全部沉默地聽著廣播,伴隨嚓嚓的電流聲,隻有李善水壓抑的、平靜的聲音盤旋在港城的上空,不知為何,對岸特區和全球部分地區竟然也莫名接收到這個奇怪的信號。
按理來說,國外非短波頻應該接收不到才對,可他們就是接收到了。
李善水通過廣播仔仔細細地闡明人力封棺的危害,畸變率很高,哪怕沒有完全畸變,手術後也很難恢復原樣,更有可能成為一個殘疾人。
“我無法對任何人做出保證你們絕對安全的承諾,但我會一直留在港城,直到危險結束。”
“這不是一場強迫性質的救援行動,選擇權在你們手裡。”
……
王靈仙扭頭對其他人說:“我申請去軍區,你們呢?”
於文:“可我們最近就有一個陣眼,為什麼舍近求遠?”
黃姜:“因為黃毛被困在軍區啊,總不能丟下隊友吧。”
於文皺著臉說:“可是就算我們去軍區,汙染概率也是90%左右,救不出黃毛。”
烏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轉頭看他,搖搖頭走了。
於文莫名其妙。
圖騰說:“意思就是畸變後,至少跟黃毛距離不遠,還能一家團圓。”
於文撓著腦袋跟在後面,好半晌才吐槽:“到底對整整齊齊有什麼奇怪的執念啊?”
圖騰:“因為王大仙是港城人。”
於文:“……”媽的這槽沒法接。
一行五人朝李善水所在的位置跑去,準備參與封棺行動。
與此同時,新海城特別部門留待觀察的曹文寧從接收到的廣播裡聽到封棺行動,主動申請參加被拒,於是私自逃出留觀室,前往詭鎮途中遇到從黔川提前一天跑過來的周滿。
半小時後,一架又一架軍用飛機停在國際航空機場,第一批志願者下來,還有上百噸防汙染液體裝載在密封的氧氣罐裡運輸下來,每個志願者背上氧氣罐,按照指示分別前往陣眼。
王靈仙五人混在人群當中,分到半個人高的氧氣罐,一人兩罐或扛或背就朝光柱最密集的軍區跑去。
***
呲、呲呲……電流聲不絕於耳,岑今仰著頭,一隻眼閉著,額頭鮮血留過眼皮,四肢都嵌在石塊裡,鐮刀就在不遠處,深深嵌入地面。
天空投下一大片陰影,那是帝釋天張開的機械雙翼遮擋住陽光。
“咳!咳咳……”岑今一咳嗽就牽動五髒六腑,忍著劇痛,稍稍偏過頭,看向不遠處裸露出來的黑色操控板,勉強認出那是捕捉信號的機器。
廣播從機器裡傳出來,聽到‘封棺’二字,岑今的腦袋凝滯了一下,很快想起此前在四海窟地下水庫聽丁燳青說過。
當時他問水庫裡的屍體是否被迫殉葬,丁燳青說是封棺,沒有就此展開解釋。
後來他知道丁燳青被西王母設計,便猜那些被殉葬的人類是某種封印丁燳青的方式,他猜這種方式叫做封棺。
粗淺來說,澆築一個墳墓,將目標永遠封死在裡面。
不過他現在聽到‘封棺’的另一種形式,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犧牲是封棺必須付出的代價。
全港將近七十個陣眼,以及汙染最嚴重的軍區,全部封死得需要多少防汙染液體?需要犧牲多少人?不可逆的畸變會有多少人?
岑今眨著眼睛,動了動嘴唇,先是茫然,然後感到陌生而熟悉的悲涼襲上心頭。
他看見帝釋天落在面前,漂浮在半米高的空中,彎腰看出聲的廣播,先咦了聲,然後捧腹大笑:“人類!天真可愛的人類!”
他落在狼藉的頹垣斷壁上,赤腳踩著黑色的操控臺拍了拍說道:“我其實佩服人類面對災難時的團結和勇於犧牲,就跟我佩服火災中的螞蟻抱團滾出去,犧牲外面一層螞蟻,保護多數螞蟻一樣。
你們人類啊,在神明眼中跟螞蟻沒有兩樣。
佩服歸佩服,我還是會對逃出火圈的螞蟻斬盡殺絕。”
岑今轉著眼珠子,看向帝釋天,瞳孔在縮小和恢復正常間來回變換,顯示他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強化狀態。
“他們似乎算漏了我,就算陣眼和軍區被封印,我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擊碎。”帝釋天衝著岑今笑:“你放心,我會讓你活著親眼看到人類冒著犧牲的危險,前僕後繼,千辛萬苦,終於看到希望的那一刻,再當著他們的面徹底粉碎!”
岑今。
誰在叫他?
岑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