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坊間那些關於他的傳聞,愈發覺得他那麼心狠手辣,這次會像處置朱家一 樣處置我們楚家。
可就算還有一絲拯救楚家的機會,我也想試一試。
我睜開眼眸,側過頭去瞧著他:「蕭玩,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幫我這一次?」
蕭玩側身看向我,半晌才悠悠開口:「朕想要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被他滾燙的目光盯得臉頰泛紅,我咬了咬唇,狠下心來:「陛下不就是想要我 的身子嗎?我給你便是,隻要你放了我娘親和妹妹還有楚家九族。」
他聽了我的話卻笑了:「若朕這麼容易被收買,這天下豈不是亂套了?」
他收回目光,調整睡姿,平躺著。
我絕望地閉上眼,難道我們楚家當真沒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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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是鼓起勇氣,想要再努力爭取一次。
我在被子底下握住他的手,他渾身一僵,卻並未回應我。
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鑽進他懷裏,用指尖叩了叩他的掌心,語氣也軟下來:「 蕭玩,你就幫我這一次吧,隻要你幫我,你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蕭琉果然沒抵抗住我的誘惑,他回抱住我,不似方才那副刀槍不入的模樣:「沅 兒,比起你的身子,朕更想要得到你的心,你給嗎?」
我微怔:「我的心,要怎麼給你?」
他與我十指緊扣,啞聲道:「朕要你敞開心扉試著瞭解朕、愛上朕、心甘情願將 朕當成你夫君。」
「...」這一刻我心情很複雜。
為救家人,我願意委曲求全。
可他卻說要我愛上他,要我將他當做夫君。 我其實並不是很清楚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我與裴暄婚後相敬如賓,他有隱疾,我們成婚三年不曾圓房。
見我沉默不語,蕭琉又說:「一國之主不會為了妃子置國法於不顧,可你若是將 朕當成你夫君,朕會為了你置天下於不顧。」
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麼重的諾言,一時有些失神。
我理了理思緒,結合蕭玩方才說的話,可以看出他表面狠厲,實則是個戀愛腦。
如果這樣就可以救楚家於水火,我願意試試。
我應道:「好,我試試。」
蕭玩見我答應,先前的冷靜自持瞬間化作一點就燃的烈火。
原來他之前的冷漠都是裝的。
8
我爹爹被打入大牢,午門問斬。
蕭玩還連帶處置了我爹爹幾名心腹,楚家九族則全部倖免。
我知道這是蕭玩能夠做出最大也是最合理的讓步了,我很感激他。
大臣們對此鴉雀無聲,敢怒不敢言。
裴暄也從原來兵部侍郎一職調去禮部擔任閒職。
楚家雖然免此一劫,可若是我沒有蕭玩這個靠山,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來踩一腳。
我心裏明白,我要牢牢抱緊蕭玩的大腿。
這日,蕭玩說要帶我出宮,我們換上便服乘馬車往宮外行去。
馬車在天恩寺停下,蕭玩牽著我的手朝寺裏走去。
我們經過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棵梨樹又開花了,被風吹落一地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讓我恍惚回到四年前。
蕭玩問我:「沅兒,如果四年前朕向你表明心意,你會選擇朕嗎?」
我想起四年前找方丈解的那支姻緣簽,方丈說我抽中的是下下簽,暗示我所求的 姻緣並非良緣。
那時我和裴暄已經定下婚約,尚未完婚。
我與裴暄的婚姻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並不愛他。
我並未回答蕭琉的問題,而是反問:「那你四年前,為何不向我表明心意?」
蕭琉眼底滑過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痛色,他說:「朕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得已的苦衷?是什麼呢?
正疑惑間,他牽著我的手去找方丈解簽。
方丈說我這次抽中的是上簽。
簽文:「不思舊姻,求爾新君。」
意思是,讓我不必再思念過去的舊姻緣,可找一位新夫君。
方丈還說,我的良人就在眼前,要好好珍惜眼前人,莫待失去了才後悔。
我懷疑方丈提前被蕭玩買通了。
從方丈室出來後,我和蕭玩站在我們初遇的地方。
他緊緊擁抱著我,在我耳畔說:「沅兒,好好珍惜朕,朕這一輩子不是太長,餘 生每一日,都想和你度過。」
我覺得他有點兒太過悲觀,皇帝不都希望自己長命百歲,甚至長生不老嗎?
他這話怎麼聽起來像在暗示自己短命?
我回抱住他,抬眼似瞟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躲在圓拱門後。 我雙手攀上蕭玩的背,應聲道:「嗯,我會好好珍惜你。」
正在此時,一名僧人走過來對蕭玩道:「公子,我家方丈請您進去有要事相商。
蕭玩鬆開我,叮囑我在原地等他,他去去就來。
9
蕭玩走後,裴暄從圓拱門後走出來。
他對我說:「沅兒,你聽我解釋。」
我淡然道:「行,你解釋解釋看。」
「陛下他一早就看上了你,在宮宴之前已向我明示暗示過多次,若我不將你獻給 他,他不僅會要了我的腦袋,就連我們裴家也會被牽連進去,我實在沒有法子 了,才會忍痛放手。」
他所說的苦衷我早就猜到,我回道:「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既然已經放手,那 就各自安好吧。」
裴暄眼底全是不甘:「沅兒,我知道你還愛著我,我們曾經說好了要生同衾死同 穴,你忘了嗎?」
這些話明明是他對我說的。
裴喧說著來握我的手,卻被我甩開。
我冷聲道:「夠了!裴暄,你肩上有你的責任,你要守護裴家,我也一樣。我楚 家一百多口人命是蕭玩救下來的,我不會負他,你對我死了這條心罷,往後不要 再來糾纏。」
裴暄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些話,他搖頭:「沅兒,你對他隻有感激沒有愛,你愛 的人是我,不是嗎?」
「裴暄,你既然選擇了捨棄我,就別在我面前談什麼愛。」我轉身,丟下一句,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說,往後你我隻是路人。」
「沅兒....裴暄追上來,卻被蕭玩的暗衛辭風擋住。
「裴大人,自重。」辭風扣下蕭玩。
正在這時,蕭玩回來了,他快步走過來牽住我的手。
蕭玩看見裴暄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冷喝出聲:「跪下!」
裴暄跪在地上,垂下頭來:「陛下,臣隻是和沅兒說幾句話罷了,並無過分之 舉,請陛下明察。」
「裴愛卿,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既然你放不下朕的皇後,那朕就幫 你一把。」
蕭琉揚聲道:「朕現在就將你流放北荒,還不快謝恩?」
...裴暄愣怔半晌,終是壓下心頭怨恨,沉聲道,「謝陛下隆恩。」
我並未為裴暄求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我管好自己便是。
裴暄離開時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眼神中的含義。
像是在告訴我,他還會再回來,他遲早會將我搶回去。
10
從天恩寺回來後,蕭玩便擬了封後聖旨,要封我為皇後。
旁人都驚歎我這晉升的速度,直接從妃位越過貴妃升職為皇後,這不符合常理。 禦前總管小心翼翼道:「陛下,按照規矩,沅妃要先從貴妃之位提拔上來,您直 接封她為皇後,是不是稍微.…稍微心急了點?」
「你在教朕做事?」蕭玩不悅,「朕從三年前登基那一刻起,就想封她為皇後,
遲了三年,朕能不心急?」
「是是是,陛下說的是,老奴這就去宣旨。」禦前公公慌忙退下去傳旨。
蕭玩選了一個好日子舉辦封後大典,他牽著我的手步向帝後之位,接受文武百官 和百姓們的朝拜。
這身鳳袍給了我極大的安全感,它賦予我保護楚家的能力。
是夜,我躺在蕭琉懷裏。
他撫摸著我的頭髮低聲詢問:「沅兒,給為夫生個孩子好不好?」
我微愣:「這麼急嗎?」
他好像是有些著急:「朕二十五了,江山還後繼無人。」
「二十五正值壯年,夫君倒也不必急著考慮繼承人。」我聲音漸漸放低,紅著臉 道,「我們的日子還長著呢,順其自然就好..
他歎氣:「沅兒,若是將來為夫比你先走,你要好好活著。」
我用手指堵住他的唇:「夫君,不可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還盼著你能庇佑我 一輩子呢。」
蕭琉將我擁得更緊,聲音中透著一絲無奈:「嗯,為夫護你一輩子。」
三月後的某日,蕭玩說要出去一趟。
他沒帶我,也沒告訴我去何處。
他隻說要出去辦點事,順利的話三天左右回來。
我將他送到宮門外,目送馬車漸漸遠去。
回寢宮的路上,我在宮道上遇見茵婕妤。
她見到我時低低行禮:「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免禮。」我打量她,如今的她不似以前那麼盛氣淩人,可看起來還是八百個心 眼子。
她勾了勾唇角,笑著問:「皇後娘娘,你是不是也很好奇陛下要去何處?」
我不想與她多聊:「不巧,本宮並不想知道。」
茵婕妤輕笑:「娘娘可真會口是心非,就算你信賴陛下,可難道你不關心陛下的 身體嗎?」
「茵婕妤,你到底想說什麼?陛下身體不是好得很嗎?」我沒了耐心,卻又隱隱 覺得她知道某些我不知道的真相。
茵婕妤走近我,壓低聲音道:「陛下要去的地方是神醫穀,每隔半年便會去一 次,他的身體不是很好呢,若不然也不會登基三年沒有子嗣。」
她見我不說話,又得寸進尺道:「皇後娘娘,你不會以為坐上皇後之位就能高枕 無憂了吧?你的靠山是陛下,沒有他,你什麼都不是。」
她說完,行禮告退:「不打擾皇後娘娘了,臣妾告退。」
蕭玩第四日才回來,看見他的那一刻,我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
我迎上去,握住他的手:「陛下,你怎麼才回來,臣妾好擔心你。」
蕭玩的臉色看起來比出宮的時候要蒼白幾分,他將我擁入懷裏,嘴角微揚:「才 四日不見就想為夫了?」
「嗯。」我回抱住他,卻分明感應到在我抱緊他時胸口一瑟,像是碰到了他的傷口。
「陛下受傷了嗎?」我從他懷裏掙扎出來,手放在他胸膛的位置,輕輕地觸碰著。
他抓住我的手,說道:「朕沒事,不信朕去屋裏給你看看。」
「嗯。」我還真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受傷。
他是我夫君,也是我楚家的護身牌,我比誰都希望他能夠好好的。
蕭玩命人備了香湯,我站在屏風外。
他將身子浸泡在水裏後,對我說:「沅兒,想看的話就過來。」
我走過去打量他,他胸膛上沒有傷,身材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不像是有隱疾的模 樣。
「擔心朕?」他似乎看出我眼中的擔憂。
「你是我夫君,臣妾自然擔心你。」我頷首,想起茵婕妤和我說的那些話。
我想借此機會除去茵婕妤,免得她以後再作妖。
「陛下,臣妾聽見茵婕妤說,你每隔半年便會去一次神醫穀,她還說你身子不太 好,臣妾很是憂心,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都瘦了。」我不知道蕭琉吃不吃我這 招,先試試看。
蕭琉聞言臉色立刻沉下來,聲音變得冷冽:「看來是朕上次對她懲罰得太輕了。
我追問:「陛下,那茵婕妤說的話,是真的嗎?」
蕭玩向我坦白道:「沅兒,朕去神醫穀確實是為了治舊疾,朕定會養好身子,你 無須憂心。」
「嗯。」我應下。
是夜,蕭玩賜了茵婕妤一杯毒酒。
聽說她不願意喝,還對我破口大罵:「楚沅兒,我不過是在你面前說了幾句無關 緊要的話罷了,你害我性命,不得好死!」
行刑太監抓住她,將毒酒灌進她喉嚨裏。
她臨死前詛咒我:「楚沅兒,你以為你可以笑到最後嗎?你總有被陛下拋棄的那 一日,你等著!」
茵婕妤喪命後,後宮妃嬪人人自危,再也沒有敢無事生非者。
後宮祥和得不像話。
12
轉眼過了半年,蕭琉又要出發去神醫穀了。
這一次,我說什麼也要和他一起去:「夫君,帶上我吧。」
他猶豫片刻,終是鬆口答應:「好。」
馬車行駛半日,來到城外隱秘在群山中的神醫穀。
我見到了隱居在此的雲神醫,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婆婆。
雲婆婆知道我對蕭玩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才會帶來此處。
她在我面前沒有藏著掖著,有話直說。
我從她和蕭琉的對話中得知,蕭琉身體裏有一顆珍珠般大小的毒珠,御醫束手無
策。
就連雲婆婆這種世外神醫,想盡辦法都沒能取出。
毒珠被胃液侵蝕越來越薄,若是破裂之後,珠子裏滲出的那滴毒液足以致命。
雲神醫最近在用的法子是將一隻手指大小的蟲子放進蕭琉身體裏,試圖讓蟲子將 毒珠吞掉排出來。
蟲子是經過雲婆婆特殊培養,可這個方法已經試驗三次,依然沒能成功。
不僅如此,蟲子在進入蕭琉的身體之後,還將他折磨得半死不活。
可這已經是唯一的法子了,要一遍遍嘗試,否則就是等死。
雲婆婆將蟲子從罐裏倒出來,用葉子裹上,讓蕭琉生吞下去。
三日後,雲神醫將會給蕭玩服下一粒藥丸,促使蟲子排出。
這三日對蕭玩來說,可謂是痛不欲生。
我坐在床沿守著他,看見他額頭掛滿冷汗,露出痛苦之色。
「夫君,忍忍,這次一定會成功。」我握緊蕭琉的手,很是心疼他。
「沅兒..…朕四年前之所以沒有向你表明心意,便是這個原因。」蕭玩痛得直抽
氣。
我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不想耽誤我。
可為何,他又後悔了呢?
蕭琉眼眶泛紅,聲音愈發沙啞:「沅兒,這幾年朕從鬼門關走過那麼多次,最 捨不得放下的人就是你….朕不想讓自己後悔。」
我鼻尖發酸,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夫君,我都知道了,你留點力氣,一定 要熬過去!」
蕭玩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