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坐在床沿邊守著他,心中感慨萬千。
此時此刻,我很害怕失去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
宮宴上我以為他是個貪圖美色的昏君,如今我已徹底對他改觀,他為我所做的一 切,值得我託付終身。
13
三日後,蕭琉醒來,像是被抽去了半條命。
這一次依然沒有成功,蟲子沒能帶出那枚毒珠。
雲婆婆歎氣:「半年後再試一次罷,若是下一次再不成功,毒珠恐怕就要破裂 了,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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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蕭琉躺在馬車的軟榻裏。
我看著他這模樣便難受不已,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他抬手替我抹去眼淚,安慰我:「別哭,早知你這麼傷心,朕就不該帶你過來。
我撲進他懷裏,抱著他痛哭起來:「夫君,我不想你死,我要你好好活著,你說 過要陪我一輩子的。」
「乖,別傷心,為夫還沒死呢。」他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背,我能感受到他的無奈。
坐擁萬裏江山,性命卻由不得自己做主。
回到宮裏後,我愈發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我亦期盼能懷上他的子嗣,讓蕭國江山後繼有人。
四個月後,御醫給我請平安脈時,診出喜脈。
蕭琉欣喜若狂,將耳朵貼在我肚皮上去聆聽我肚子裏的動靜。
可惜現在我才兩個月身孕,根本感應不出來。
除了他上早朝,我和他如影隨形,幾乎黏在一起。
他每日都會給我腹中胎兒做胎教,念詩詞歌賦、四書五經。
我笑他,孩子還太小,根本聽不懂。
可他卻很堅持,日復一日,耐心十足。
他對我呵護備至,好到無可挑剔。
每當夜深人靜時,我在睡夢裏下意識抱緊他,生怕一放手就是生離死別。
他偶爾會出現腹絞痛,想必是離毒珠破裂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轉眼,蕭琉與雲婆婆約定的半年之期到了,他要再去一次神醫穀。
我想陪他去,可我有孕三個月,不宜顛簸勞累。
出發頭一晚,我和蕭玩有說不完的話。
他雖然答應我一定會回來,卻也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這幾個月早就將後事都安排好,他還和我分析朝中局勢,告訴我,若是他沒能 熬過這一劫,我以後的每一步路要怎麼走。
我驚歎於他縝密的心思,竟將一切危機都算到了。
可若當真走到那一步,我能不能替他守住江山,還不一定。
若沒有他,我往後的每一步都將如履薄冰。
翌日一早,我將他送到宮門外,緊緊抱著他。
我紅了眼眶:「夫君,你一定要平安歸來,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眼神透著萬般不舍:「沅兒,朕一定會平安歸來,我們的日 子還很長。」
「嗯,我等你!」我依依不捨鬆開他,目送他離去。
14
蕭玩離去後,我度日如年。
我每日都會去佛堂給他祈福,祈禱上蒼保佑他度過此劫。
第三日,我站在城牆上等他歸來。
我等到天黑,卻並未等到他。
我抬頭望著烏壓壓的天空,有一種被命運掐住喉嚨的無力感。
我對侍衛命道:「送我去神醫穀。」
侍衛抱拳道:「皇後娘娘,不可。陛下臨行前特地囑咐過屬下,不能帶您去神醫 穀。」
「那本宮便走路去。」我步下城牆,朝城外走去。
侍衛們追上來,無奈之下才牽來馬車,載著我緩步朝神醫穀走去。
待我抵達神醫穀時,已是後半夜。
出來迎接我的人卻是裴暄,他站在木屋前,臉上掛著陰鷙的笑:「沅兒,別來無 恙。」
「裴暄,你怎麼回來了?你為何會在此處?」我故作驚訝,實則早就知曉他已從 北荒歸來。
看得出來裴暄是有備而來,四周草木浮動,藏了很多他的手下。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侍衛護住我。
其餘人沖進木屋去找蕭琉,出來時卻對我搖了搖頭:「娘娘,陛下不見了,他的 貼身侍衛也都不見了。」
裴暄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沅兒,那狗皇帝已經毒發身亡。」
「什麼.….我聽完他的話眼前一黑,險些暈倒。
我沖進木屋去找蕭玩,卻什麼也沒找到,就連雲婆婆也不在屋內。
裴跟上來,我的隨從拔出劍,我示意他們勿輕舉妄動。
裴暄繼續道:「沅兒,你一定想不到,雲婆婆是我外祖母,蕭玩落得今日下場, 全在我的算計之內。」
「裴暄,還有多少事瞞著我?」我嫁給裴暄時,他告訴我她外祖母早就去世了。
那晚蕭玩和我說雲婆婆是裴暄外祖母時,我還不相信,如今我信了。
我不等他回答,故意問:「這麼說,蕭琉體內毒珠,也是拜你所賜?」
他搖頭:「他體內毒珠已有十年之久,是孫太後所為。」
裴暄口中這位孫太後並非蕭琉生母,早在三年前便慘死宮中。
那時有人傳言說是皇帝殺了太後,誰聽了都覺得離譜。
蕭琉臨行前一晚親口和我提起此事,我才知道傳言不假。
我冷靜下來,若不出所料,天亮前,五皇叔蕭崇就會帶人包圍神醫穀。
果然,當夜空開始泛白時,蕭崇帶著人馬趕到。
他也是沖著皇位而來。
蕭崇和裴喧兩隊人馬打起來,侍衛護住我先行離開。
我懷有身孕,不宜奔波,侍衛找了一處山洞給我歇腳。
等了大約半盞茶工夫,蕭玩的暗衛辭風走過來稟道:「娘娘,陛下已經被運送到 冰窖,他閉氣前囑託屬下轉告您,按照他事先和您交代的去做。」
「知道了。」我眼中盈滿了淚花,抬手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在心底默默道: 「我們替你爹爹守住蕭家江山。」
15
蕭崇和裴喧的皇位爭奪戰持續一月之久,這場宮變最終由裴暄勝出。
蕭崇畢竟是蕭家皇室,骨子裏流淌著蕭家血脈。
正常來說,裴暄爭不過蕭崇。
可裴暄爹爹是兵部尚書,手握重權。
蕭崇的首級被掛在城牆上示眾,餘黨被裴暄一網打盡
天下改姓裴,而我則被裴暄帶人攔在逃亡的路上。
他將我帶回宮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狂喜:「沅兒,我做到了!如今,我是裴國 的開國皇帝,再也沒有人可以將你從我身邊搶走了!」
「哦。」我很冷淡,那就看看他這個皇位能坐多久罷。
裴暄蹙眉:「你不為朕感到歡喜嗎?還是說,你忘不了死去的蕭玩?」
「我夫君屍骨未寒,我該歡喜嗎?」我反問。
裴暄還沉浸在篡位成功的喜悅中,可我看他猶如看一個跳樑小醜。
「沅兒,朕才是你真正的夫君。」他說完,命手下端來一服懷胎藥,送到我嘴 邊,「沅兒,喝下這碗滑胎藥,我們重新開始!」
「我不喝。」我將臉撇向一旁,卻被他捏住下頜,將滑胎藥灌進我嘴裏。
我推開他,吐出喉嚨裏的滑胎藥。
待我晃過神來之後,我對他說:「裴暄,你雖然奪得了皇位,可你該清楚你沒有 生育能力,如果你敢弄掉我肚子裏的孩子,那麼你明日一早會看見一屍兩命。」
裴暄惱羞成怒:「沅兒,你想讓朕替蕭玩養孩子?朕的心沒那麼大,就算朕不
孕不育又如何?朕就算收一位養子來繼承皇位,亦不可能再把江山還給姓蕭的手 裏 。 」
「哦?」我冷靜道,「那就一屍兩命吧,你就算坐上皇位也休想得到我。」
我順手取下頭上的簪子,對準自己的脖頸,威脅道:「要我死,還是留下這個孩 子,你選罷。」
「沅兒,你別衝動!」裴暄生怕我想不開。
趁他猶豫的間隙,我又道:「你手裏隻有兵部的兵符,可東南西北四疆的調兵令 你還沒得到,你以為你這個江山能坐穩嗎?」
裴喧被我拿捏到了痛處,他追問我:「調兵令在你那裏?」
「我自然不會蠢到放在身上。」我補充道,「等我腹中胎兒平安出生,我先給你 東疆的調兵令,至於別的,往後再說。」
「行!」裴暄立刻答應,「你先把簪子放下來,別傷著自己,朕會心疼。」
我把簪子放下,對裴暄說:「我要去行宮養胎,在此期間,你勿來打擾我。」
「沅兒,朕明日便封你為皇後,你和朕住在皇宮……」
我不等裴暄將話說完,出聲打斷他:「裴暄,就算你有這個心思,那也等我生 下孩子再說罷。」
16
我去了行宮。
養胎期間,我讓辭風帶我去看看蕭玩。
他說:「娘娘,不可。裴暄到處在找陛下的屍身,不要冒這個險。」
「好。」我將苦澀藏在心底。
裴暄這皇位來得不光彩,並不得民心,朝中許多大臣都對他有二心。
我故意挑了這處離皇宮比較遠的行宮,來回要兩日。
裴暄每隔半月會來看我一次,變著花樣哄我開心。
他給我畫餅,說他已經考慮清楚,等孩子生下來,他會視同己出,封為太子。
還說待他老了後,會將蕭國江山再還給蕭家,這樣他不至於背負千古罵名。
不得不說,他算盤打得可真響。
裴暄每每想和我親近,都被我冷漠避開。
他卑微地討好我:「沅兒,別怕,朕不會傷害你,等你生完孩子再說。」
五個月後,我在行宮誕下我和蕭玩的兒子,取名蕭宇澤。
我熱淚盈眶,真好,差一步我就要開啟蕭玩給我的女帝劇本了。
裴暄一直守在屋外,等孩子生下來後,他準備進來看我。
可惜,他剛起身就被他的侍衛沉風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裴暄大驚失色:「沉風,你要弑君?」
沉風俐落地抹了裴暄的脖子,在他倒地前給他致命一擊:「裴暄,我真正的主子 是蕭玩。」
...裴暄朝我爬來,喚著我的名字,「沅兒...」
我在屋內示意婢女撩開簾子,裴暄在我的注視下,百般不甘地斷了氣。
裴暄到死都沒想到,他隻是蕭玩計畫裏的一個工具人。
沉風從裴暄身上取下兵符遞給我。
蕭琉在裴暄身邊布下的眼線不隻沉風,可以說裴暄身邊所有可以信賴的心腹,全 是蕭玩的人。
皇家禁軍護送我和宇澤回宮,我手裏握著兩份蕭琉在位時擬的傳位聖旨。
如若我生下的是女兒,那麼將會由我繼位,成為女帝,掌管蕭國江山。
如若我生下的是兒子,那麼將由太子繼位,我以太後的身份垂簾聽政。
至於為何會讓裴暄上位,是為了借他之手除去五皇叔蕭崇,並坐實裴暄篡位的事 實,再借機剷除他。
這一石二鳥之計,都在蕭玩的佈局中。
宇澤剛出生就繼承皇位,我今年不過二十,就成了太後,壓力都在我這裏。
好在,蕭玩早就提前幫我收攏了十幾位對他忠心耿耿的大臣來輔佐我,我們將反 黨一網打盡。
我花了三年時間將動盪的江山扶正,宇澤一天天長大,我看著他的臉,愈發思念 蕭玩。
蕭玩並沒有死,他在毒發前服了假死藥,長眠於冰窖裏。
這幾年我派出很多人去尋名醫試圖救活蕭玩。
宇澤三歲生日這天,手下來稟報,說雲婆婆在外求見。
我親自去迎接雲婆婆,幾年不見,雲婆婆比以前蒼老了很多,臉上佈滿風霜。
她拿出一個陶瓷罐子給我,對我說:「沅兒,這隻蠱蟲我苦心培育了四十年,很 兇猛,讓我再給玩兒試一次罷。」
我接過罐子看了一眼裏面的蠱蟲,鄭重點頭:「好,再試一次。」
我領著雲婆婆來到冰窖,打開冰棺的瞬間,我鼻尖發酸。 蕭玩,我真的好想你,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雲婆婆掰開蕭琉的嘴,將蠱蟲丟進他的喉嚨裏。
雲婆婆閉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她枯樹枝般的手指像是在空中牽引著什麼。
過了約莫半炷香的工夫,雲婆婆一口汙血噴出,她驚喜道:「成了。」
我扶住她,大驚失色:「雲婆婆,您怎麼了?」
「沅兒,這是我的本命蠱,它已將毒珠吞下,你現在隻需給蕭玩服下這枚解藥,等 他醒來將蠱蟲排出即可。」
雲婆婆說完將一隻白色藥瓶遞給我,她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聲,像是喘不過氣 一般。
「雲婆婆,我現在去傳御醫,您堅持住!」
「不必了。」雲婆婆出聲阻攔我,隨後交代遺言,「本命蠱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這是我欠玩兒的。」
雲婆婆說完這些,斷了氣。
雲婆婆說這是她欠蕭玩的,是因為十年前,孫太後逼她煉出那枚毒珠放入蕭玩體 內 。
她對蕭玩一直抱有愧疚之心,這些年一直都在研製解藥,想要幫蕭玩解毒。
我讓人將雲婆婆的屍身帶下去厚葬,隨後將假死藥的解藥喂給蕭玩服下。
蕭玩悠悠轉醒,我撲進他懷裏,與他緊緊相擁:「夫君,你終於醒了!」
「沅兒,辛苦你了。」蕭琉在冰窖裏沉睡了幾年,身體出奇地冷,他怕冷到我,想 要鬆開我。
我卻抱著他不鬆手,對我來說,他身上很暖很暖。
蕭國江山幾經動盪,又回到蕭玩手裏。
宇澤被封為太子,我重新成了皇後。
當皇後比當垂簾聽政的太後可輕鬆太多,我終於可以每日睡到自然醒了。
蕭玩才不是昏君,他治理江山的手段很高明,我常常驚歎於他的鐵血手腕和運籌 帷幄。
有一位這麼厲害的夫君,後宮又無人和我爭寵,我這日子過得簡直不要太舒坦。
又一年春暖花開之際,我們一家三口去郊外踏青。
宇澤在草坪裏放風箏,侍衛們跟著他跑。
我和蕭玩泛舟湖上,他品了一口佳釀,隨後將酒壺遞給我。
可惜我酒量差,沒喝幾口就有了微醺之意。
他將我攬在懷裏,輕吻著我的額頭,我仰頭回應他。
曦光緩緩行,夕曛淡淡妝,湖水裏映著我們幸福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