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接受人到中年,工作變故,感情不穩的中年危機?
夜晚更是將人的這種情緒波動無限放大,越是在乎的人面前,越難以自控,一點小問題都可以興風作浪。
但沈千盞到底理虧,見他一副等著秋後算賬的樣子,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的狡辯道:“情侶相處,總會有矛盾。”
季清和微哂:“情侶?”
他語氣忽的低沉下來:“誰說自己不適合談戀愛的?想分手?”
這頂帽子扣得太大,沈千盞接都不敢接。眼看著局面又往方才那種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她眼珠子一轉,十分生硬地轉移話題:“剛才的話還沒說完。”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突然下決心要辭職?我現在這個年紀,要是離開千燈,無論去哪家公司重新開始,都要重新適應,從頭來過。之前的時間不僅虛耗浪費了,工資水平也要降低……”
季清和沒拆穿她。
他解開困縛住她手腕的皮帶,替她揉了揉被皮質磨蹭得有些發紅的腕骨。
這一切做的無聲又專注。
等沈千盞發覺時,他停下來,望了她一眼,說:“你繼續假設你的失業危機。”
沈千盞被他堵得一噎。
她原本還想賣下慘,深化下自己現在可憐無助孤立無援的人設……結果,這個男人連半點同情心都不吝於施舍。
她一沉默,季清和便接話道:“你是認為,我對你的商業價值一無所知,所以才心口忽悠的?”
“你離開千燈後,有的是影視公司想要聘請你。重新開始是真的,但僅僅隻是熟悉新公司,新環境而已。根本不存在你說的,從頭來過。”
以沈千盞的資歷,她離職後有的是選擇,隻高不低,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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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時間虛耗浪費,工資水平降低……”季清和語氣冷淡,毫不留情道:“你心裡應該最有數。”
“況且,”他賣了下關子,說:“就算不依靠任何公司,光憑你如今的履歷,也足以單幹。你想要工作室,我可以做幕後資方。你想要獨立制片,更不會有問題。雖然會花更多的時間,但重新走回你曾經想走的路,也算是成就十年前的沈千盞了。”
他倒是看得比她還明白。
她在千燈任職多年,並不是沒有人暗裡挖牆腳。隻是以前,她從未考慮過要離開千燈,自然無一例外的全部拒絕。生怕被誰吹了耳邊風,引得蘇瀾漪對她猜忌不安。
即使沈千盞今晚決定了要辭職,但正式說出口前,她根本沒想到她會和蘇瀾漪走到現在這一步。更別提,給自己找好退路了。
但說出口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即便她和蘇瀾漪最後重修舊好,這件事也會成為兩人的心結。事情到這一步,蘇瀾漪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用無心之失來解釋了,沈千盞自問不是個無私奉獻的聖母白蓮,與蘇瀾漪的情分,走到今天,也算善始善終。
原本,沈千盞對今後還沒有一絲規劃,雖不至於仿徨無措,但突如其來的變故仍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心中惘然。
結果,經季清和短短數句描述,她的疆域仿佛就在眼前等著她騎馬弛聘,再戰沙場。
這一刻,像是重回了走出低谷的那一天,她眼前是劈開迷霧在峽谷中陡然出現的高山,山路不算太平,一山重著一山,一川連著另一川,正等著她再度啟程,重回徵途。
她轉眼,看向靜靜注視她的季清和:“就這麼相信我?”
“不覺得問晚了嗎?”他牽起她的手,牽到唇邊啄吻,他的唇柔軟溫熱,觸及她的掌心時,像忽的觸動了開啟她世界的開關,一陣酥麻。
第86章 第八十六幕
聊完正事, 也是時候秋後算賬了。
趁著沈千盞的防備正松懈,季清和抱起她就往臥室走去。
沈千盞的掌心還酥著, 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等被季清和扔到床上,她才體會到什麼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心中悸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見著他已脫去西裝外套, 忙指著窗簾中透出的半釐晨光, 提醒道:“天快亮了。”
季清和望著她的眸色微深,不以為然:“怕我時間不夠,不能盡興?”
沈千盞:“……”她一時沒能找到話反駁。
季清和脫去西裝外套掛上椅背, 渾身松泛後, 單膝跪著床沿,將她壓在身下:“手機呢?”
沈千盞不明所以, 但仍是將擱在床頭的手機遞過去。
他手肘半撐起,一手解鎖,打開“最近通話”列表,給她看未接來電——鮮紅色的未接來電記錄中,季清和的名字以數秒之差,整齊的排列了五行。
沈千盞心虛:“我沒帶手機。”
當時蘇瀾漪出現得突然,又提出要去樓下的燒烤攤聊聊,她換衣服的功夫全在琢磨她的來意了, 壓根沒留意到手機落房間了。
季清和居高臨下地與她對視了數秒:“這不是第一次了。”
沈千盞:“……”
她又不是手機依賴症患者,在劇組,大家有事都喜歡當面交流, 用不著手機聯系。而且,就這麼大點地方,找誰喊一聲,保準整棟樓都能聽見。
但此刻辯解,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
成年人嘛,有事解決事。
當下,沈千盞效率極高地給出了一個解決辦法:“那你把我拴褲腰帶上,時刻帶著。”
季清和失笑:“這麼無賴,跟誰學的?”
他把手機遞給沈千盞:“自己拿著。”
沈千盞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接。
“不接也行。”季清和將身體重量整個壓下來,與她嚴絲合縫得緊密貼著。
西褲的布料有些輕薄,隔著襯衣,他身上精瘦結實的肌肉與偾張飽滿的某處,像拉滿弦的弓,無聲威脅著。
沈千盞覺得自己就是他身下可憐弱小無辜的小牡丹,深受凌辱,飽受摧殘。
她枝顫著接過來,無聲的用眼神譴責他。
季清和不為所動,他語氣低低的,飽含磁性:“念出來。”
他靠得太近,聲音如自帶音效般,有立體環繞的懸浮感。
沈千盞下意識去看手機,屏幕不知何時被他切換至微信,頁面上全是她一小時前發的那些微信內容。
她微微窘迫。
終於明白季清和今晚窩在心火裡的火藥味從何而來了。
見她猶豫,季清和微偏了偏頭,好整以暇地端詳她:“有本事發,沒本事念?”
那語氣,隱含風雨,似夾著雷霆之勢。
沈千盞抖了一下,抬眼看他。
季清和的襯衣紐扣不知何時松了,領口微敞。以她的視野角度,正好可以從敞開的領口望進去,一覽無遺。
她微頓,先解釋:“我沒有想分手。”
季清和被“分手”二字刺激得眼睛微眯,他捏著沈千盞的下巴,仔細地將她審視了一遍:“諒你也不敢。”
大多數時候,季清和都是溫和的。
和他極具欺騙性的外表一樣,他本性疏冷,很少會在某個時刻將自己的情緒暴露無遺。隻有私下和她相處時,他的眼神才會泄露幾分喜怒,或情動,或欲念叢生,底牌總是亮著,讓她不必胡亂猜測。
眼下也是。
他語調雖冷,與她對視的眼神卻並沒有多少涼薄。反而掌心火熱,摩挲著她的腰窩,像隨時要霍霍而上的火焰。
沈千盞見狀,趁熱打鐵:“是你先說我們像剛適應戀愛關系,學著相愛的小朋友。”
季清和牽了牽唇角,等她分辯。
“我以為你是對我有要求,而我又沒達到你的期許值,就多想了點。”她扔開手機,先去摟他:“我這些年忙著搞事業,對戀愛這件事嗤之以鼻。遇見你以前,我覺得談戀愛既耽誤工作,又浪費時間。一個人自由自由,做什麼不好,為什麼要花時間去哄男朋友。”
現在就在花時間“哄”男朋友的沈真香,深深嘆了口氣:“現在搭上了戀愛的末班車,又後悔自己了解得太少,缺乏實戰經驗。”
她悄悄用餘光瞥他,嘟囔:“早坦白,好讓你對我少點期待。你理解成什麼了?”
黎明將至。
她一夜未睡,眼皮微微有點腫,褪去了妝容,她平時過於冷豔的五官趨向於溫柔的精致。此時,她微微抬眼,語氣軟糯,帶了點責問,像被藏在深籠裡的鳥雀,嬌氣又美麗。
季清和如受蠱惑,低頭去親她的眼睛。
觸手可及的所有地方,他都想纏綿繾綣的流連親近。
他攬著沈千盞翻了個身,倚著她半豎起的枕頭,半躺半靠,將她抱在懷中:“我聽歲歡提過‘戀愛適應期’,大概說長期單身的女孩會不適應突然的兩性關系,剛戀愛就會因為對方突然介入生活而產生抵觸情緒,從而分手。”
沈千盞消化了下,突然覺得扯平了……
她覺得自己不適合戀愛,找不到兩人關系轉變的平衡點。這位冷靜得仿佛天地崩塌都面不改色的也在胡思亂想她會有戀愛適應期障礙,想著鬧分手。
她忽然想笑,也的確難掩笑意,笑出了聲:“我獨立慣了,不懂怎麼去依賴另一個人,也不知道戀愛期間該做些什麼。我怕你對我有期待,又因為我沒做到會對我失望。”
隻是這些沒必要的庸人自擾,在剛才那番與未來有關的對話裡消失殆盡。
她和季清和在這個年紀,在這樣的人生閱歷下,早已不適合年輕男女每分每秒都要膩在一起,互訴衷腸的相處模式。
他們的喜歡,是內斂的,溫和的,是能夠包容對方所有的溫柔和強大。
並不需要像陷入熱戀的青年男女,我喜歡你是需要用“你是我微信的唯一置頂”“互送定情信物”以及“我為你刪除了所有異性朋友的聯系方式”來證明。
他們之間太幹脆了,幹脆到多餘的承諾都沒有,像一張剛鋪開的白紙,什麼都沒來得及寫畫。
“想太多。”季清和捏著她的耳垂把玩著,嗓音沙啞道:“有想這些的功夫,不如睡一覺。”
沈千盞轉頭看他,沒明白這個“睡”單單指字面上的意思還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
他的下巴抵上來,抵著她頭頂的發旋。修長的指尖仍捏著她的耳朵,跟摸奶貓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搔著她的耳垂和耳窩:“感情深不深,得看長不長。”
“自己量?”話落,他自己先笑起來,笑聲悶悶的,卻一下燙紅了她的耳朵。
“無賴。”
“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