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暖覺得貓咪的身體唯一給她帶來的好處,便是溜得快些,若是她身為人類時,一下跑這許多路,恐怕都能咳出血,面色蒼白人事不省了。
鬱暖躲在樹底下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又拿爪子撥弄自己的長尾巴,她的皮毛是橘色的,尾巴處有一圈圈橘色的紋路。
她舔著肉墊,歪臉看著搖來擺去的尾巴,還晃了晃尾巴尖。
怎麼有點像小熊貓的尾巴呀。
想完她便萎靡的唾棄自己,都變成一隻貓了,到底為什麼還有心思想這些呢!
而且怎麼可以吃爪爪!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啊……本能來的如此猝不及防,真好吃。
舔完爪爪,鬱暖又有些頹起來。
她隻是覺得,這仿佛是現實,卻又似乎處於現實和夢境的交接處,一切都那麼真實,卻又離奇至極。
但她總覺得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她走得很慢,小心翼翼的趁著夜色竄入草叢裡,睜著眼睛默默打量四周。
她可不想歸去,聽聞這些人□□貓咪,是為了送給某個貴妃主子。鬱暖很害怕這些,才不想給人當寵物。
她溜過紅色的宮牆,其實自己也不曉得跑到了哪兒,因著沒有安全感,便顫顫巍巍的爬上了一棵樹,小心翼翼將尾巴團起來,便窩在樹枝上開始打盹。
這兩日她都沒怎麼睡好,一則是給嚇得,更是因著沒有安全感。
如今雖掛在樹上,卻好歹隻有她一隻貓。
因著還是隻幼貓,故而每日都要睡許久,她團著身子呼哧呼哧酣暢睡起來,貓身小小起伏,橘白相間的尾巴便緩緩落了出來,半截垂在樹枝間。
Advertisement
第一縷陽光灑在御花園裡,鬱暖便發覺自己的尾巴很疼,於是忽然便在夢中驚醒過來,背後的絨毛皆炸了開來,一直起身便更是疼麻得緊。
“喵嗚——”
她深棕色的眼睛滴溜溜的和一個小童大眼瞪小眼,發出帶著顫的嗚嗚聲。
那小童咧開鮮紅的嘴,哈哈笑起來,坐在太監肩上笑得愈發肆意。
因著人小,他力道沒有成年人那麼足,卻也揪下了鬱暖一撮尾巴貓。
鬱暖的伸出爪子,在胡亂掙扎中抓了他一下,頓時鮮血直流,那小童霎時怒極,便要把她扯下來掼在地上。
卻聽見身後有清冷的少年音傳來:“你做什麼。”
那小童下意識的一抖,立即松開了鬱暖。
但鬱暖卻看得見,他眼中的憤恨與不屑,更深處的卻是深深的忌憚和恐懼。
鬱暖沒工夫管這些,隻邊恍惚嗚咽著,邊回首舔著自己的尾巴毛,眼淚又打湿了眼下的絨毛。
那小童調整了神情,不慌不忙的騎在太監肩上,呵呵笑道:“二皇兄怎麼來了?父皇今兒個不是留了你罰字兒麼?”
說話間,鬱暖沒那麼疼了,便耷拉著尾巴,從樹枝上小心翼翼的蹿下來。
可是她到底不是真的貓咪,於是便十分不熟練,爬到一半便沒了餘力,非常尷尬的咕嚕嘟滾了下來,橘色的後背上沾了幾片草葉,像隻野貓。
小童立即指著她道:“給我抓住它!帶我宮裡去!”
鬱暖嚇了一跳,立起來便沒頭似的開始託著尾巴亂竄,一頭便撞上了後面少年刺金雲紋的黑靴。
貓的嗅覺很靈敏,她聞見了冰寒的雪松味,於是鼻尖一酸,睜大了杏核眼偷偷抬起頭。
她抬著尾巴繞在他身後,咪嗚咪嗚的弱氣叫了兩聲,別著貓臉不敢動彈,隻是逃到少年靴旁便再不動了。
少年低頭看著這隻小橘貓,俯身幹脆抓了她軟嫩的脖頸,翻轉過來,使她四腳朝天,露出柔軟的白肚皮,不緊不慢禁錮在自己懷裡。
他挑眉捏著她粉色的肉墊把玩,鬱暖把貓臉埋在他懷裡,卻聽少年漫不經心的微笑道:“真乖。”
他說著隨意揉了揉鬱暖的肚皮,力道有些重,被她用長尾巴打一下。
少年唇邊的笑容維持著,絲毫不搭理小童,隻是掀了眼皮不急不緩道:“看來,它不喜歡三弟啊。”
一看便是囂張冷淡慣了。
鬱暖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這時候的戚皇,還是年少氣盛的。
若是放在他們相遇的那個年紀,或許陛下一句話都懶得理睬。
小童還待爭辯,卻聽見後頭有女聲傳來:“三皇子,貴妃叫您歸去呢。”
“貴妃說了,豹房不日便要送來調教好的狸奴,野貓罷了,二殿下想要便拿去,您可莫要丟了身份。”
小童聽罷也得意冷笑起來,揪住太監的頭發道:“我們走!”
少年並無慍色,隻是涼淡的笑了笑。
小童走後,他抱著鬱暖揉捏著,又檢查了她身上每一處,修長的手指掀開她的絨毛,撩起她的尾巴,弄得鬱暖有些不好意思,不滿的喵喵叫,又被他慢慢掰開嘴查看。
他似乎得出了某個結論。
少年把她抱在懷裡,帶著宮人朝某處走去。
鬱暖在他懷裡卻不安分。
他看上去不比那個小童年長多少,但無論是眉目間的氣度,還是談吐,都很像個少年人了。
她的杏核眼炯炯有神的盯著他的下颌瞧。
得出了一個結論:很是我夫君了。
鬱暖癱成了一塊貓餅,暖呼呼團在他懷裡,又拿軟軟的貓臉蹭少年的手臂表示親近。
他沒有什麼反應,甚至沒有看她,闲庭漫步似的走著。
很快,他們便到了一處宮殿,繞過九曲長廊和外殿,進了宮室,鬱暖便聽見那少年慢慢道:“我來了。”
裡頭躺著另一個少年人,鬱暖默默猜測,可能是陛下的哥哥。
她想起自己抄錄過他的诔文。
過了小半會兒,那個病榻上的少年才沙啞道:“你不該來的,父皇知道了,定然會不悅。”
少年捏著鬱暖的脖頸,淡淡說道:“他不會。”
他年紀小,嗓音還很清脆,但這樣肯定的語氣,卻已非常沉穩。
鬱暖本以為,他要把自己送給病榻上的少年,但他隻是緩緩撫著她橘色的皮毛,把她抱在懷裡當作把玩的飾品,又默然片刻才道:“周家那頭,安排妥當了。”
第96章 番外-穿喵記2
鬱暖聽了一肚子模稜兩可的話,便趴在戚寒時膝上呼哧睡著了,軟白的小肚皮微微起伏著,小胡須一抖一抖的,極是香甜。
她實在也聽不懂他說的什麼,更加沒有多少想要知道的欲望,於是也便放棄了。
床榻上的另一個少年倒是笑了起來:“你何時有興致,倒是養起了狸奴來,聽小林子說,這玩意兒可不好伺候。”
戚寒時笑了笑,漫不經心撥弄著貓咪柔軟的尾巴:“隻看它與我投緣罷了。”
鬱暖再次醒來時,便發現自己正陷在一個軟和的小窩裡頭,她抖了抖皮毛,小心翼翼的探出爪子,深棕色的貓眼睛好奇的瞧著四周。
外頭專門請來伺候狸奴的兩個小太監也進來,一個把鬱暖抱起來。
殿下專門命人為這隻小貓準備了貓食,將將做好時攪拌起來,那味兒聞著都叫人都食指大動,太監也不禁感嘆,得了主子寵愛的狸奴都活得這般體面。
貓飯現下溫著,給貓兒用著整好。
鬱暖也不曉得這貓飯是怎麼做的,但她覺得很好吃,埋頭呼嚕呼嚕吃著,拖著尾巴用得極是香甜。
她邊用著,邊聽兩個小太監說話:“我瞧殿下可喜歡這小東西,若咱們把它照料好咯,說不準便有的是賞賜。”
另一個白面小太監卻拍拍袖子,順著鬱暖額頭的紋路給她順毛,娘唧唧哼一聲道:“現下你還有心思論道這些?大皇子去世了,殿下忙著喪事,想起這小東西也不曉得是多久以後。”
鬱暖忽仰了頭,有些意外的喵一聲,喉嚨裡尚有些未進下的貓飯,卡得很不好受。
白面的小太監捏捏她的三角耳“嘿”一聲,對同伴兒說:“這小狸奴倒像是聽得懂人話似的。”
同伴打他一下,哼了聲,翹著蘭花指陰陽怪氣道:“小畜生罷了,聽得懂個屁。”
鬱暖非常不贊同,對他軟軟喵嗚一聲,又轉身拿屁股對著他。
她也不曉得自己這是不是身在夢裡,隻前後兩三個月的時間,對於一隻貓咪而言卻是瘋長的時候,但她卻沒能見到戚寒時。
或是說,太子。
在大皇子死後沒多久,戚寒時便被封為太子,而就鬱暖的記憶而言,他被封為太子沒多久,當今聖上便回駕鶴西去,而他也將登基成為本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皇帝。
鬱暖也不曉得,這前前後後所有的是非,到底和他有幾分關系。
大皇子那日分明還能說話,兩人又提起了周家,而鬱暖隱約聽得出,對於大皇子而言,周家是個很復雜的地方。
但她也知道,他和陛下第一次相遇時,他用的是周涵的身份。
可是……這前前後後的事情太復雜了,於是鬱暖決定不去想了嘻嘻。
又過了些時日,她趴在更大的貓窩裡頭睡午覺,便被人單手挖出來,抱在了胸前慢慢掂量。
鬱暖有些不樂的迷迷茫茫睜開眼,毛茸茸的耳朵耷拉著十分沒精神的樣子,看到是太子,便勉強喵了一聲。
他把鬱暖抱在懷裡,捏著她粉嫩的肉墊一顆顆把玩著,鬱暖覺得不太舒服,便要把爪爪抽出來,卻被少年強硬捏在手心,繼續慢慢捏著。
她動了動耳朵,謹慎的抬頭看看他,才發現他正在思索一些事情。
鬱暖便又懶懶的窩在他懷裡,打了個哈欠,露著毛茸茸的雪白肚皮不動彈了。
她這一覺睡得可香甜,太子也沒去管一隻貓咪到底是睡是醒。
這隻貓與他投緣,頭一次見它便難得覺得親近。
而他天生冷情,更小的時候,甚至都難以對父皇和母後產生甚麼依賴的情緒,更遑論是對旁人。
隻這隻貓仿佛是有些不同的,然反復瞧它,都似乎是一隻短腿橘色皮毛的小狸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