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不見,它倒是長得快,比將將見它時胖了一整圈,身上暖絨絨的。
太子也並不如何在意,偶爾抱一回玩物倒是無妨。
他講鬱暖放在臨近的繡榻上,自己執了書卷在燈下看書,卻不妨外頭日月挪轉,繡榻上的貓咪也愈發沉重起來。
戚寒時再轉過視線時,小橘貓的身體卻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延長,貓耳朵和尾巴還在,但卻生出了修長雪白的脖頸,和優美的肩胛,而脖頸後綁著橘色的絲緞,身上裹了一件薄薄的肚兜。
很快,便長成了十五六歲少女的模樣,而少女的三角耳抖了抖,毫不知情的團著身子,繼續香甜的睡著,尾巴彎曲著遮住了關鍵部位,深棕色的發絲凌亂的鋪散在繡榻上。
……
鬱暖再次醒來時已是隔天早晨。
在這個不曉得是不是夢境的地方,她當了貓咪之後甚少有睡得這樣飽足的時候。她延展了一下身子,翻過肚皮搖著橘色的尾巴起身,卻覺得自己仿佛又長大了些。
鬱暖懶懶散散的舔著爪爪,翻著肚皮默默覺得這大約是她的錯覺。
但她驚訝的發現,發現自己換了住處。
這個地方明顯不是這幾個月她一直居住之處,而她竟然躺在一窩錦被裡,睡得香甜極了。
很快,鬱暖便見到太子進屋,外頭下了一場大雪,他披著漆黑的大氅,裡頭卻穿著白色的薄衫,盡管年少,卻隱有劍眉星目,眼如寒星的模樣,而他的唇角也似從前那樣,天生便帶著一點笑意。
所以無論是怎樣的心情,在旁人看來都有些似笑的模樣。
鬱暖乖乖從床上跳下來,但由於品種關系,她的腿特別短一些,於是便非常生疏的團成了一團,打個滾從床鋪上掉了下去。
戚寒時把她從地上撈起來,捏了捏軟乎乎的貓臉,微微挑眉道:“你是誰?”
鬱暖:“喵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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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寒時捏著她軟乎乎的面頰,而貓咪的胡須一點點顫抖著。
他的手勁卻微微收攏,把她捏得有點疼。
鬱暖軟軟的喵嗚一聲,白色的爪子抵在少年胸膛上,眼淚又沾湿了眼下的絨毛。
少年終於松了手,握著她的兩隻白爪子,看著貓咪圓溜溜眼睛,皺眉道:“沒見過這麼嬌氣愛哭的貓。”
鬱暖有些驚訝的豎起三角耳,抖了抖,長尾巴在他膝上無意識的扭了扭。
她認得的那個戚皇陛下,還不會對著一隻小貓咪這麼說話,看來他小時候心思更敞亮些,長大了便愈發深沉陰鬱。
不知發生了什麼,自從那日太子回來抱了她一下,後頭她便再也沒有回去過他專門用來養寵物的宮室,而是住在的他自己的寢宮裡。
不過他也沒有與她一道睡,不然鬱暖可能就要懷疑他被人穿了。戚寒時隻是命人把她放在寢宮的一角,一般他每日清晨起身時,鬱暖還團著身子睡得香甜。
日子一天天的過,鬱暖覺得這些時間,在她的面前仿佛失去了最基本的張力,而變得面目模糊,延伸得極為迅速。
再回頭時,她卻覺得這些日子自己甚麼也沒做,又或者仿佛做了些甚麼,卻被輕易的忘卻了。
鬱暖不知道,也不想弄清這些,她隻是非常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裡去。
亦或是說,她也不明白哪個世界是真實的,還是說,這個世界隻是一場漫長難醒的夢,心態是如此矛盾又彷徨。
隻是對於一隻貓咪來說,她長得非常快,現在已經是一隻年輕又成熟的貓兒了,可戚寒時卻還是小少年的模樣。
某日,他把她抱在懷裡,帶她去了一個莊子。
鬱暖白色的爪子扒著馬車的錦簾,深棕色的杏核眼好奇的看著窗外,喵喵的叫兩聲,又回頭看著合眼漠然的少年,軟軟喵一聲。
這個地方她認得!仿佛是後來的瑞安莊。
但隻是稍有瑞安莊的樣子,四周仿佛還未曾擴建,故而隻能算是一處精致大氣的私人莊園。
面對她喵個不停的聲音,軟軟的繞在耳邊,少年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慢慢握緊,又松了開來,隻合眸不理她。
直到馬車停下,他才單手把鬱暖從窗稜上扒拉下來,抱在懷裡。
他帶著鬱暖,去見了一個病人。
而這次,那個病人並沒有躺在病榻上,而是立於花圃之中。
鬱暖認出,他站的地方是後來的那棟湖心小樓,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姜太後的地方。
那一頭,瘦弱的少年穿著淡色的春衫,在寒冬臘月裡頭非但沒有裹緊衣裳,反倒大方的敞著廣袖,他正在為自己的花草清理昨夜的積雪。
聽到聲音,他才回過頭,鬱暖趴在戚寒時懷裡,微微睜大眼。
這個少年和戚皇有三四分相似,但卻不完全相類。
他對戚寒時點頭,溫和笑了笑道:“難得有空見你,也不知你這太子當得如何。”語氣中全是闲雲野鶴的瀟灑淡泊。
他又見到戚寒時懷中的鬱暖,便近身順了順她腦袋上橘色的紋路,含笑道:“你是個長情的人,就連一隻小狸奴都跟了你這許久。”
他記得,自己還在宮中時,弟弟來見他,懷中抱的也是這麼一隻橘色皮毛的小奶貓。
隻是現下小貓咪已經長大了,更加圓潤可愛些,棕色的眼睛滴溜溜瞧著他,還軟乎乎喵了一聲。
鬱暖有些好奇起來,因為戚皇的兄長在原著中,也不過是幾句帶過,不是她後來細細思慮,根本也不記得了。
而這個一筆帶過的少年,現在便出現在她面前。
這是一種神奇的體驗。
但想想,她自己其實也隻是前期的一個小配角啊,大家都是炮灰鴨。
想到這裡,小橘貓又搖著尾巴,小聲對著大皇子喵了一聲。
太子卻微擰眉,把她強硬的團在懷裡,貓臉埋在胸膛上,不準許她再看旁人。
鬱暖便有些不樂的用白色的爪子拍拍他的胸膛,四隻肉墊齊齊抵抗,在他身上踢來踢去,隻是貓咪力道不大,頂多像是給他撓痒痒,故而戚寒時面色冷淡,並無多少反應。
他兄長倒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你這脾性太偏執。”
“即便是畜生,這麼禁錮著也有脾氣,當心它將來偷偷溜了。”
戚寒時走在前頭,難得溫和微笑起來道:“敢跑,孤打斷她的腿。”
第97章 番外-穿喵記3
鬱暖相信,戚寒時真能打斷她的腿。
一隻貓咪而已,對於他可能不算甚麼,想要整她實在太容易了。
如此她便瑟瑟發抖起來,萎靡耷拉著耳朵,團在他懷裡不敢動彈了。
戚寒時感受到懷中小橘貓的僵硬,笑意漸深,柔緩的輕撫著貓咪的脊背。
他們坐在裡頭說著話,其實和朝政沒有什麼關系,戚寒時說話時不緊不慢,仿佛隻是闲聊,帶著點悠然的意味,但大皇子卻愈發難以為繼,直到後頭,終於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沫,卻不動聲色的把帕子藏在袖管裡。
鬱暖終於聽見戚寒時用冷漠的嗓音道:“為何不肯接受醫治?”
大皇子笑了笑道:“你就是逼我說話,看我出洋相。”
他緩緩起身,對戚寒時懷中的鬱暖笑一下,惹得鬱暖有些呆呆的,才溫和道:“我本就不該活在世間,或許我死了,對你和母後都好。”
鬱暖摸不著頭腦,動了動軟絨絨的三角耳。
戚寒時卻好整以暇,似乎帶著一點惡意的微笑,嘲弄道:“你現在死了,豈不更好?”
他把鬱暖放在榻上,慢慢拔出配劍,看著劍刃映照出年輕的眉眼,隨手擲於地面,發出哐啷的脆響,把大皇子嚇得面色發白。
“不怕死,就立時結果了自己。”
少年的聲音冷定,還沒有成熟男人的低沉,但此刻冷然帶諷的神情,卻不似一個這般年紀的孩子,犀利刻薄的不像話。
大皇子怔了怔,終於苦笑低頭道:“我、我沒有那個勇氣。”
即便做了那樣的事,真正要一刀結果自己,卻還有一些眷戀的事情,阻礙他離開這個世界。
比起他的皇弟,他更加仁懦,也沒有那般天生的氣場。
戚寒時慢慢審視兄長,一字一頓道:“害怕,就好好活著。”
鬱暖喵喵繞著他的黑靴轉圈,跳起來開始咬他的衣角。
大皇子嘆口氣:“是我對不起你們,也拖累了姜家。”
戚寒時抱起鬱暖,平淡說道:“宿命定因果,何必庸人自擾。”
他沒有再說更多的話,無論是闲聊還是安慰,亦或是激勵,他都沒有興趣。
鬱暖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甚麼,卻也懂得,以他的性格,能說到這個份上,或是做到這種程度,已然是不容易了。
鬱暖回頭看著大皇子,卻發現他站在床邊,面向外頭的白日瞧不清神情,可輕薄的春衫上卻慢洇出一些淡淡的血痕,似是一道道崩裂開來。
她有些愕然,仰著頭看戚寒時,僵著腦袋不敢動彈。
少年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對她說:“不要怕。”
鬱暖不覺得害怕,她隻是有些無措。看樣子,這個少年人受到的傷害並不輕,也不知到底發生了甚麼。
回宮的路上,馬車搖搖晃晃的顛簸,鬱暖趴在少年的懷中睡著了。
少年太子的目光寒涼,隻是輕輕替她梳理著皮毛,有些漫不經心。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到了這年的秋日。
不知為何,自從某日他抱著她把玩,後來事無巨細,大多時候戚寒時都會親自照料她,隻要有時間,也會陪她一道玩耍。
雖然鬱暖本性並不怎麼喜歡玩那些玩具,但隻要他捏著逗弄她,鬱暖總是忍不住仰著頭喵喵上當。
直到某日,外頭有人匆匆而入,對少年說了句甚麼。
他慢慢放下了玩具,起身淡淡道:“走罷,跟孤見父皇。”
那下屬愣了愣,連忙跪下道:“此事,若是被陛下知曉,也不知他會如何想……到底大皇子的身份有礙,即便是臨終或許陛下也不會……”
太子打斷道:“他會去的。”
他俯身摸了摸鬱暖的腦袋,溫柔道:“乖一些,等孤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