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警告過我,每天隻能吃兩根,很明顯我滿手都是油,連母後都騙不過。
太子哥哥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看著母後嫻靜柔弱的樣子,仍是沒有說出口。
母後卻對他道:“哥哥長大了,愈發像你父皇青年時了。”
太子哥哥似乎有些喜悅,卻忍住不形於色,隻是淡淡嗯一聲,起身拱手道:“兒子尚有政務不曾處理,明日再來瞧母後。”
他又小心翼翼的問母後:“母後,心口這兩日還疼不疼?”
母後搖搖頭,慢慢道:“多虧了你前兩日請來的大夫,舒暢多了。”
太子哥哥便心滿意足,腳下生風的走了。
留下我和虎視眈眈的母後面面相覷,我頓時覺得背後生寒,哭喪著臉不知說甚麼。
我想了想才道:“母後,您為何都不問兄長和姊姊,他們總是吵架,我腦殼都疼了。”
母後端了茶,慢慢飲了一口,靠在窗邊道:“因為他們不想母後問。”
她看著我,悠悠然道:“那我問了,豈不討人嫌?”
我認為這真是非常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母後的側顏在陽光下,鼻梁的弧度優美而精致,彎起的唇角卻顯得有些狡黠。
其實我認為,母後不是甚麼都不知道。
隻是姊姊和兄長都愛護她,想要護著她一輩子,故而母後接受了他們的好意,很多時候便不忍心拆穿。
而我的母後可是仙子,即便沒有人保護,應當還是能活得很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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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擦手起身,對母後扁扁嘴道:“我去習字兒了,您有甚麼要對您的寶貝兒子說的麼?”
母後託著腮,對我微笑:“多寫點,送給你父皇看。”
從前都是母後檢查的,但由於我漸漸大了,故而她認為應該交給更專長的父皇來瞧。
可我有些怕父皇,雖然他也不時常板著臉,但我曾見到有大臣癱軟著從書房裡被抬出來,而父皇卻在裡頭繼續和其他人,不緊不慢的緩聲議著事,抬眸透過軒窗看我一眼,似乎有點笑意,卻又漫不經心繼續政務。
我總是覺得,父皇是個很深沉睿智的男人,可我也是個男人,卻分毫比不過他,雖然我隻有十歲不到,卻仍覺得有些喪。
故而我有時還是纏著母後,要她幫我核查。
然而今天,卻不得不抱著紙筆去了父皇那頭。
父皇知曉我來是為了字帖,也不過是點頭,以朱筆為我圈出幾處寫的不夠好的地方,再把字帖還給我,使我改。期間一句話也沒說。
我爹不多話,大多時候隻是慢慢審視別人,或許是因為他每日要打交道的人太多了,故而沒人都多說幾句,也不曉得廢多少精力。
我提著筆杆,一絲不苟的寫的十分認真,直到稍晚時,真正寫完了,才發現外頭天色夜了。
我忐忑著拿了字兒再與父皇看。
我的字兒是母後教出來的,她為了我還專門學了柳體字兒。
但太子哥哥也說,我的字兒雖不陰柔,卻有點母後的字兒獨有的舒緩意味,旁人也模仿不出來。
父皇此時在燈下看我寫的字兒,眉目是深邃沉冷的,但唇邊的笑意卻真實許多。
他溫熱的大手摸摸我的額頭,緩緩贊許道:“字很好,明日再來。”
我有些高興的點點頭,覺得自己和父皇親近很多。
又一年,姊姊終還是出嫁了。
她的丈夫是承恩侯的嫡子,聽聞這人為了姊姊多年未娶,隻是並無多少雄才大略,隻愛書畫文墨,長得也俊俏,姊姊隨他住在長安城裡,隨時都能進宮見父皇和母後。
她出嫁那日,長安城內外燈火通明,紅燭從宮牆內一路燃至彼端。
母後站在高處,歪頭靠在父皇肩膀上,在他耳邊微笑著說話。
那樣的神情,仿佛在懷念甚麼很早之前的事。
我默默猜測,她或許在說很多年前,他們成婚的那日……或許也是這般光景。
她於紛紛擾擾的喜樂聲中,捏著父皇的手,一點點輕撫他掌心的紋路。
我不知她為何這麼做,但她卻以至柔,親吻了男人的手掌。
我看不清父皇的神情,但他卻收攏了掌心,最後,與她十指相扣。
另一頭,太子哥哥把她一路從宮門口送到了承恩侯府,黃昏的時候夕陽總是有些泛紅,落在兄長的臉上,總叫我覺得他的眼圈是紅的。
姊姊蓋著紅蓋頭,我卻看不清她的神色。
三日的時間,我過得煞是煎熬,倒不是因為想我姊姊。
隻由於姊姊不在了,母後便撵著我,叫我做這做那的,還讓我給她讀那些奇葩古怪的話本子。而這原先都是姊姊的事體,她甘之如飴。
三朝回門時,姊姊也仿佛忘了小時候的不愉快,並沒有再對兄長橫眉冷眼。
雖然也沒有親密到哪裡去便是了。
父皇單獨把皇姐叫進御書房,與她說了一番話。
出來時,皇姐的眼眶有些泛紅,但看得出心情不錯,正午的陽光灑在她的面容上,恍若鍍上了一層茸茸的金光,她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滑落下來。
一旁的姐夫為她拂去眼角的淚水,卻被她偏頭避開了,似乎有些尷尬的臉紅著。
我於是跑去同皇姐說,若姐夫待您不好,我找人打她。
然後我便被皇姐提著鞭子打了一頓,她還發出可怕的冷笑。
我有些委屈,擰著眉坐一邊去。
皇姐卻悄悄湊上來對我說:“姐姐不常在宮裡,你不準惹母後生氣。”
我扭頭不理她。
皇姐卻擰著我的耳朵,囑咐道:“聽見沒!”
母後的聲音從珠簾中傳來,隱隱綽綽,很柔和:“阿花。”
皇姐哼一聲,不甘心的拍拍我的腦袋,眼神隱隱非常嚇人。
她的眼睛特別像父皇,是深黑銳利的,於是我覺得後背出了白毛汗。
然而她挽著姐夫,走進大殿時的腳步卻輕快的很,聲音又甜又脆:“母後母後!三日不見,阿花就想死您啦!”
接著,我便聽見太子哥哥的冷笑聲。
母後老神在在道:“母後啊,不想你。成婚了甭總往宮裡跑,聽見沒呀?”尾調柔柔的。
我躺在草叢中,眯眼直視明亮的天光,也笑起來。
這就是我的一家人,我太喜歡這樣的日子了。
第95章 番外:穿喵記1
鬱暖一覺睡得黑甜。
似乎夢醒了,耷拉著眼皮,努力睜開眼,卻覺得有甚麼不太對的。
她想喚清泉,張口卻清晰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軟軟的:“咪嗚……”
她又驚又怕,睜大眼睛,打滑似的,努力支起身子,伸伸手,卻見眼前是一隻小巧的白爪子,軟茸茸的。
“喵?……喵……喵——喵!”
也許是聲音太悽慘了,倒引來負責這頭的太監。
那太監個子矮胖,白面無須,端的是一副發福的模樣,見她如此忍不住哎喲一聲,吃力蹲下身絮絮叨叨:“我的好主子,這又是怎麼了這是?乖乖啊,要吃小魚幹兒了?哦哦不吃啊,別咬咱家別別松口!”
“喲,怎麼哭了這是……”
鬱暖蹲在軟綿綿的墊子上,胡須亂顫,貓臉呆滯得不成,由於過度驚嚇留了好些淚,眼下絨毛都打湿了。
太監一來摸她,鬱暖立即條件反射往回縮,忍不住弓著脊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那太監一臉尷尬,嘆息道:“這是何必呢主子?前些日子不是訓得好好兒的……”
這太監可能太寂寞了,一個人對著她,跟對牛彈琴似的,嘰嘰咕咕一大堆,唐僧念經一般,鬱暖都快被煩死了,於是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嗚嗚聲。
太監嘆息一聲,搖搖頭道:“罷了罷了……唉。”於是灰溜溜的走了。
鬱暖接下來,連著一整日都沒有吃飯,除了舔了幾口清水,便委委屈屈縮在角落裡,貓臉呆滯,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都有點黯淡無光。
穿進書裡也罷了,好不容易和男主在一起了,怎麼現在連人都不是了呢……這還怎麼活?
昨兒個被皇帝折騰了一宿,她渾身筋骨都酸軟疼痛著,不成想一醒來成了隻貓咪。
鬱暖覺得,發生在她身上的每一件事都十分詭異離奇。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茫然之中帶了些委屈。
似乎她永遠也擺脫不了某種控制。
太監疑心她是病了,卻不敢有絲毫隱瞞,隻管膽戰心驚報了上去。
不知上頭管事怎麼說的,倒是叫他把貓抱過去。
然後鬱暖就被按在水裡,握著爪子洗得香噴噴,半條命都快去了,奄奄一息連喵都喵不出了。
但她十分乖巧,太監把貓放在一邊時,她便軟軟的癱在那兒,半露出粉嫩的肉墊,耷拉著深棕色的貓眼,垂軟著胡須,全然是生無可戀的樣子。
宮中有專門診治寵物獸類的大夫,由於這隻貓是皇上打算賜給貴妃的,故而豹房很快就遣了大夫來治。
那大夫瞧著年逾四旬,手勁兒大得很,瞧這隻小狸奴懶洋洋的爬在那兒,便也仗著經驗,捏著她的脖子放在膝上,粗糙的手指便想掰開鬱暖的嘴巴。
鬱暖很討厭被不是她夫君的人這般強扯,偏了偏腦袋嗷嗚一聲,尖利的牙齒猝不及防便咬了那人一口,鮮血溢出,她趁那大夫手勁一松,哧溜一下便四腳朝天摔在地上,然後敏捷的爬了起來,從一旁太監的腳下竄過,接著便溜出了門。
背後傳來矮胖太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攔住它!小祖宗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