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糟心,也讓他的戚爹爹去糟心罷。
不多時,忠國公也來了正院,這趟是與鬱成朗和女婿一道來的。
隻是氣氛微有變化,忠國公今天都沒有那般趾高氣揚,甚至瞧著有些蔫嗒嗒,自然並沒有表露在外,就是神情中昨日那股得意喜悅,已不剩幾分了。
倒是戚寒時並無甚特別,還是神色如常,給人一種沉緩平靜的感覺。
縱觀全局的鬱成朗,默默坐在一邊,拒絕出聲。
先頭大清早上朝時,父親便被文臣公然彈劾,陛下並未發怒,但卻罰了父親半年俸祿,勒令父親清廉以自省。
驕奢霸橫,這點完全沒說錯,雖則花的是自家銀錢,橫行霸道雖然有點誇張,但自家父親的確不算甚麼和善友好的權貴,雖則不觸及底線,但雞毛蒜皮小事也能給他數出一痰盂罐了。在皇帝倡行廉風時這般作為,得罪的人又多,實在並不算多聰明。
一家人各懷心思,卻聽南華郡主又笑著給眾人展示了她所繡的東西。
郡主罕有繡品,一年四季也不動幾下針線,於是這趟被所有人口不對心的交口稱贊。
其中最自然的當屬女婿,他甚至禮貌溫和道:“別有妙趣。”
南華郡主很滿意,舒了一口氣道:“待咱們狗子出生了,便能穿戴上了。”
於是鬱暖喜聞樂見的,看見陛下風淡雲輕的微笑,有些細微的碎裂。
忠國公立即拍桌怒斥:“說甚呢?這小名是這般起的?聽著一點兒也不文雅!不成不成!”
眼見南華郡主皺了眉,懷疑丈夫皮痒了,卻聽鬱暖軟乎乎求饒道:“好啦,我覺得很好呀。不過若是個閨女,便不可叫這個名兒了。”
如果是小閨女,小名叫狗子也太磕碜了,即便這不是鬱暖能管的事,也得事先打好預防針。
南華郡主看著女兒因懷孕而有些水腫蒼白的面容,忍不住柔聲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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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說甚都對著。
還是女婿好啊,一言不發不置一詞,全程不參與不理會。
雖然他的態度仿佛有點散漫,並不像是很在意的樣子,但總的來說南華郡主還是不喜歡被反駁的,於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便更熱絡了。
忠國公真是腦殼疼。
陛下不反駁,作壁上觀,那是因為有他和成朗啊。
誰見過上戰場大將軍衝在第一個的?
那肯定是無名小卒衝鋒陷陣,將軍隻需要一個指令,一個眼神,他們倆就得拼命攔著南華郡主亂來。
更何況他今兒個還被陛下罰了,那肯定要立即表忠心還用說嗎?
小名的事體,事實上皇帝本身也並非很在意。
鬱暖說太子叫狗子很好,那便如此,無甚所謂。
用了膳,一家人便正式作別了。
到底並沒有一日到夜都宿在娘家的道理,即便他們不在意,但也實打實的於理不合。
對於忠國公更是個解脫。
頂頭上司就住在自己家這種可怕的事兒,真的很折磨人了,雖也不曉得自己在害怕些甚麼。
但仿佛皇帝在家中住著這個事實,便已叫人心跳崩裂瘋狂尖叫了。
忠國公內心,可能住著一隻尖叫的土撥鼠。
鬱暖在家人的殷切叮囑下,顫顫巍巍扶著肚子上了馬車。
她有些微的緊張,微笑著與南華郡主告別之後,面色便蒼白起來,自己默默坐在一邊,不聲不響。
直到馬車起駕,鬱暖才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戚寒時握著書卷,面色古井不波道:“歸家。”
鬱暖微微睜大眼睛,覺得和他說話好費勁。
她於是說清楚道:“我是要回臨安侯府去。”
他神情優柔和緩,慢條斯理道:“那不是你的家。”
鬱暖有些生氣,她是一點也不想去皇宮的,與他住在一起的話,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別開臉,想了想,還是堅持道:“我要回臨安侯府,我不喜歡呆在宮裡。”
他翻過一頁紙,低低嗯一聲,耐心哄道:“乖一些,不要給夫君添亂,嗯?”
男人閱覽批注的書籍仍是厚厚一本,泛黃陳舊的很是古舊,字樣密密麻麻,隻一眼就讓鬱暖覺得窒息,就連封皮,都是她看不懂的。
有人說乾寧帝喜好顎人語言,於是學著迎合奉承,想討得陛下欣賞。
卻不知皇帝學的這樣精奧,實則並不曾帶任何喜好,每一頁,每一筆注釋都是他無比冷靜耐性的野心。
熟悉通讀,了解拆分,精確把握,充滿可怕的耐性,緩慢卻清晰做好前期準備,等待著,窺伺著,順道解決完朝廷內部問題,再伺機將顎人慢慢蠶食,侵略佔領他們的疆土,並使他們世代為本朝奴役。
然而他看的這樣專注悠闲,甚至眉目都是柔緩的,還能抽空哄她。
讓人渾身冒冷汗。
鬱暖頓時覺得,自己的話都白說了,一拳打在水裡頭,不疼不痒,海水還是順暢奔湧,毫不在意。
她簡直有點懷念他冷淡的時候了,那好歹還是個態度。
鬱暖踢他一下,想讓他有點其他的反應,帶了些恨恨的力道。
她的鞋尖綴了明珠,玉足小巧相輔相成,竟有些別樣的可愛趣味。
隻鬱暖自個兒卻不知。
她覺得自己在很兇的警告他。
不成想,男人卻抬眼看她,面色平淡慢慢勾唇:“一。”
戚寒時修長的食指又翻過書頁,捏著筆杆作一個批注,氣質沉穩冷清,絲毫不被打擾。
鬱暖想也不想,就又踢他一記,冷聲道:“我要回臨安侯府,我不想住在皇宮裡。”
他這趟連眼神都欠奉,隨意推了手邊糕點,示意她少說話多動嘴。
鬱暖護著肚子,在馬車裡且不敢撲騰他,看著紅豆餡的糕點,身為孕婦的暴脾氣竄上,恨恨伸腿再踢他一記。
她的力道很軟,於是踢人的動作便更像是在與他玩鬧。
但她實在是認真的。
她更喜歡臨安侯府的小院子,隻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多麼愜意自在,仿佛能忘掉很多不得已的事體。
皇宮再是奢華富麗,卻仍叫她想起自己的宿命。她一點也不想日日活在惶恐裡頭,讓最後的一段日子都不得安生。
至於是否成為金絲雀,其實她現下的狀態,去哪裡都沒區別了罷。
這點,鬱暖還是很清楚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無論去哪裡,身上都已經刻上他的烙印了。
除非死掉,不然怎麼逃脫的了?
她隻是,想要在靡靡塵埃之中,尋找一片清淨的樂土。
鬱暖忍不住喪氣,一隻手捂住眼睫,用鞋尖蹭蹭男人的長腿,想讓他搭理一下自己,她好與他講道理呀。
隻是神情卻控制不住,全然不像是在講道理。她抿著唇瓣,面頰邊多了一對深深的小梨渦,極憤恨的小模樣。
男人不看她,卻精準的捏住了她蹭在大腿邊的腳踝。她發覺不對,含淚使勁,大手紋絲不動。
他終於把書卷放下,垂眸看著她露出的那截細膩雪白的腳踝,終於抬起眼眸,散漫陳述道:“凡事不過三。”
鬱暖的身體很柔韌,軟的像是天邊的雲朵,可以任由男人主宰她的形狀。
男人慢慢提起她的雙腿,高至弧度優美的薄唇邊,於裸露在外的肌膚處緩緩摩挲,因著指緣微礪涼淡的觸感,和他強硬霸道的手勁,讓她覺得麻痒至極,鞋尖的明珠亂顫著,仿佛無法忍耐這樣的曖昧輕撫。
男人生的很冷淡,天生似笑的唇畔,卻使他的禁欲中,又多了些勾人心痒的風流意味。
這般動作和神情,帶了些情欲的味道,鬱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應,心肝亂顫著更顧不得臨安侯府的事體,隻怕他會有不該有的動作。
她懷著身孕,實在無法承受。
卻也逃不脫男人的掌心。
於是除卻憂慮,鬱暖便有些膽怯,下意識護著小腹,閉上嘴,眉目間多了討饒的意味。
然而他並無動作,捏著她纖細的腳踝穩穩平放了下去,嗓音緊繃,淡淡警告她:“朕替你記著次數。”
鬱暖睜大眼睛,杏眼中流露著無辜的斥責,糯糯認真道:“您要怎樣啊……你……”
他暗沉侵略性的目光,在她白軟芬芳的脖頸,和被衣料掩住的腹部寸寸掃過,微笑著認真許諾:“待瓜熟蒂落時,你我一並清算。”
誰和你清算。
你抱著屍體清算罷。
話到嘴邊,鬱暖還是沒敢說出口。
她一下把腿收攏起來,像隻可憐的小蝸牛,躲進乖順的殼子裡,堅決不再惹他了。
第66章
鬱暖不喜歡皇宮,但也無可奈何,反抗不得。
其實她挺隨遇而安的,如果自己的意見得不到認同,那便罷。
她沒什麼資本與他抗爭,多說無益,又何必叨擾了自己的寧靜。
時間久了,仿佛過多的爭吵和怒火,都是很不成熟的表現。
因為這個男人就是這般,與他爭辯或是哭鬧,結果還是得按照他的想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