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味兒同她在瑞安莊裡抄經時候,所問到的柑橘味燻香極相似,鬱暖差些以為是同一種了。
於是她蹙眉道:“這燻香,仿佛不是我慣常用的罷?”
清泉回道:“回大小姐,這燻香是夫人那頭給的,說是她特意為您調制的,隻叫奴婢用上,望您莫要嫌棄。”
鬱暖略一蹙眉。
臨安侯夫人是會調香,這事兒她曉得,但聽聞侯夫人一向唯好調制濃鬱豔麗的燻香,帶著各式各樣帶辛辣前調的,亦或是帶著微苦的濃濃花香味。
這些,鬱暖都是從旁人口中聽到的。
因著她自個兒身子不好,更加不喜聞太濃的香味,那會使她極為不舒服,甚至會有點胸口發悶,故而便沒有親自聞過。
臨安侯夫人其實,還根據南華郡主的樣貌和喜好,同樣配置了相似的烈香,隻是南華郡主顧忌女兒的身子,甚少用罷了。
但這味道,也太過熟悉了,為什麼會和瑞安莊裡用的幾乎一模一樣?
說是幾乎,其實便是一模一樣,隻是鬱暖也沒甚麼靈敏的嗅覺,並不能保證是同樣的配方罷了。
這真的很奇怪。
但……這香的確讓她覺得很舒服,從胸腔到心脈,都漸漸和朗開闊的感覺。
她不想細究那麼多,聞得舒服便是,想太多特別累,還是不了。
那頭,幾個丫鬟在收拾床鋪,而幾人的表情皆是古怪又通紅的。
這……得是多麼激烈,才能把血弄得到處都是?
雪白的床褥上,錦被的邊緣,都有血痕留下,而整床被子都凌亂不堪,高高堆起,像是經歷了一場殊死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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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真是,纏綿至死。
她們皆眼觀鼻鼻觀心,垂著腦袋默默不語,隻麻利點收拾了手頭的東西便是。
她們主上的房中事,實在不是婢女們有資格能論道的。
然而轉眼看看鬱暖纖弱坐在繡墩上,露出一截修長柔膩的脖頸,整個人太小隻了,更似是還不曾及笄的小少女,可一點兒也不像是已經成婚的少婦。
她沒有太多成熟的風韻不說,整個人像是風一吹,便能飄起來一般。
她皮膚極白,那眼下一片淡淡的烏青,遮都遮不住,瞧著像是被折騰慘了,一夜都沒能睡好。
盡管知道,這般想委實有些大逆不道,但她們仍對自家主上有點小譴責。
人家姑娘不管多大了,這身子也太單薄了些,這一早兒起來,像是夢遊一般,說話聲都又細又軟,滿臉的蒼白不說,夜裡一看便是不曾好生歇息呢。
這樣柔弱得跟嬌花似的姑娘,主子如何舍得這般大力折騰她?
……盡管這姑娘的確,長得太好看了,又羸弱又仙氣,叫人瞧了有想使勁欺負的念頭,也很正常。
這頭幾個丫鬟,動作極為緩慢得整理著東西,鬱暖幾乎昏昏欲睡。
她今天起得稍早了些,其實就是因著昨兒個夜裡驚魂未定,睡得不太實在了,一整夜不曉得迷迷糊糊醒來多少次。
盡管觀感都不甚清醒,都不曉得自己現下身處何處,是為何人,但卻不敢睡得太過深,隻怕自己尚在睡夢中呢,便給甚麼可怕的猛獸叼著脖子擄走了。
這一夜睡沒睡實在,夢倒是做了一長串,每一個都不重樣的,但共同的特點便是都不算甚麼好夢,隻覺得後背都崩得緊緊的,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早上醒來才發覺自己正躺在喜床上,方松了一口氣。
隻即便這般,也還是疲倦得不成了。
鬱暖這頭收拾完畢了,微微凝眸看著銅鏡裡頭的自己,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
她現下梳的是婦人頭了,但一張臉卻素白細嫩得很,瞧著像是個小姑娘偷學娘親裝扮,但她一板起臉,學了鬱大小姐天生自帶的憂愁白蓮氣場,那便不一樣了。
那就更像個沒嫁人,便守了望門寡的小姑娘(…)。
然而事與願違,正當她要出門的時候,外頭的丫鬟喜滋滋來報道:“三公子歸來了,現下正在書房裡頭溫習功課,隻說若夫人打扮好了,便去正院給侯爺夫人敬茶。”
她覺得這不可以。
他裝腔作勢溫習甚麼功課呢?
科舉都是他家辦的,求求他別裝了。
再努力也不會考取功名的,這輩子都沒功名的,真是何必呢。
原著裡她就很想吐槽戚寒時,扮豬吃老虎也就算了,還裝得比尋常考生更努力。
那叫人家情何以堪?
第29章
然而見到了戚寒時,鬱暖才知道甚麼是尷尬。
原本她是很認真的,想穿個淡色的衣裳打他的臉,叫他當眾難堪。
這般所有人都會知道,周三公子的新婚妻子與他不和,如此他們兩人的關系便會重新歸回冰點。她再加上幾把火,劇情便能圓回去了。
然而,不成想,他亦穿了一件月白暗竹紋圓領袍,腰間綴了一枚羊脂白玉佩。
男人身材高大,肩寬腰窄,冷淡立在那兒,遠遠一瞧,便極勾人心痒。
她被丫鬟扶著稍稍走近了,卻覺得他仿佛,看上去更加和善親人些了,與她的印象又有些不同。
……起碼比新婚之夜那副可怕鬼畜的樣子和善多了。
鬱暖看了想打人。
她穿茶白,他穿月白,他們兩個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個高大一個嬌小,並肩站在一起。
旁人瞧他們的眼神,都有些黏黏糊糊的,似是在打趣,又酸酸的(……)。
隻鬱暖見了他也不肯說話,隻是垂著眼,隻作他是個路人,一臉冷漠又死板的模樣。
她不講話,男人自然也面色平淡,並不多言,見她如此打扮仿佛不覺意外,隻到了拐彎處,會非常自然地攬過她的腰肢,護著她的身子。
鬱暖太輕了,以至於他單手攬她一下,她的雙腳都能輕盈離地稍許,裙擺輕輕擺動,綴了明珠的繡鞋堪堪落地,跟隻身嬌體軟的蘿莉似的,任由他施為。
她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羞恥的紅暈,用力撲騰一下,卻像是在故意害羞撒嬌,特別丟人。
鬱暖的面色更不好看了,若不是當著旁人,她實在想打他啊。
一旁侍候的丫鬟,卻是瞧得面色紅得很,還隱隱有些興奮。
肯定是昨兒個,主上做的太過了些,今日小新娘子有些不爽利了,瞧這素白的小臉氣的,板得極是認真,也不知要哄多久,才能哄回來了。
敢給她們主子瞧臉色,又能活的這般滋潤天真的,大抵也便是這位小祖宗了。
隻或許,小新娘子自個兒都不曉得,自己到底嫁了哪尊大佛啊……
若小新娘知曉了,或許也便沒有這般模樣了,她大約會像主上身邊的每一個女人一樣,對他畢恭畢敬,唯命是從。
嗯,這樣想想,還是不知道的好。
鬱暖無言,盡管她的確細胳膊細腿,看上去既不能跑也不能跳,一步三喘,特別像是,會無端端平地摔的嬌弱樣子。
但不代表,她真的連路都不會走了啊。
她看上去運動細胞得是多薄弱,才叫他覺得她連轉個彎都會摔倒?
身旁的男人卻一言不發,隻是略一垂眸,對她淡淡勾唇。
她頓時覺得背後一涼,老實不少,也不犟著撲騰了,像隻被嚇到的鳥崽,翅膀都小心翼翼,抿到了後頭。
鬱暖面色木然,目光緩緩下移,從他的窄腰,再往下……寒毛都微微豎起來了。
他戴著的那塊玉佩,和她上趟在崇北侯府連著荷包一同丟掉的一模一樣。
不是一模一樣……應當就是那塊玉佩。
她記得,那天跟在她身後的那個藍衣男人,乃是誠郡王世子,在一群二世祖裡頭算是風頭無兩,隻跟在她身後應當是撿了那個荷包,但後頭卻被人發現慘遭閹割,丟在路旁一身狼狽昏迷著隨人欣賞。
她當時還非常懷疑,做出那種事的人會是男主,但是後頭卻不了了之。
因為她實在不願意想太多,總覺得思考這許多,對於她這樣隻能照著劇情走的人來說,實在太沒用處了,還不如睡得香,吃得好,那才是正經。
她一個外來者,何必考量那麼些東西,鹹吃蘿卜淡操心呢?
然而,男主腰間掛著她的羊脂白玉蓮紋玉佩,那就關她的事了。
照著人設來,她都不能裝作不知道。
於是鬱暖輕著嗓音,淡淡問道:“這玉佩,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男人寡淡著臉,慢條斯理道:“有位……小貴人賞的,夫人可還喜歡?”
鬱暖聽了想打人。
他真的特別好意思了,怎麼不說是地裡種的呢?
她冷淡道:“不必,隻是有些奇怪,你這般高大的身材,如何會想著戴這樣姑娘家才用的玉佩,竟不嫌娘氣。”
他慢條斯理,淡淡一笑,卻並不多言。
鬱暖盡管非常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把她的東西戴在身上,但也隻能裝作不知道了,她才不想和周涵扯上半分關系,這種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比就這玉佩,千絲萬縷勾纏起來要好多了。
很快,前頭便是正院了。
鬱暖不由想到周家的主母,和她一樣也是個苦命的炮灰。
臨安侯夫人鄭氏,也是侯門出身,不過她娘家在長安更顯赫些,隻再顯赫也隻是相較而言,故而嫁給當年的臨安侯世子周茂先,算是門當戶對。
原著中,對於男主,她是抱著極嫌棄又高人一等的姿態出現的,算是原著前期比較討人厭的配角之一。
鬱暖覺得原著前期的爽度,基本汲取於臨安侯府的幾個極品。
其中,包括了同鄭氏同流合汙的三兒媳,也就是鬱大小姐。
南華郡主同鄭氏關系不錯,以往倒是沒什麼交集,但由於現下自家女兒要被人家攥在手心裡頭,南華郡主也便漸漸的,與鄭氏打好了交際。
她們兩個婦人,日常都有些來往,時間久了,也便熟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