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半落,透出令她鼻頭發酸的暖氣。
車門開了,司機說:“小姐,上車吧。”
陳書警醒抬眼,演得很真,“我不認識你。”
司機笑了笑,“我們老板姓傅。”
陳書竊喜,面上很淡定,“哦,原來是我前嫂子。”
陳書勾了勾唇,抬步上車,出乎她意料,後座空空蕩蕩,車廂裡隻有她跟司機。
陳書心底大驚,見不到傅清瑜,她演這一出戲到底為了什麼!
為了把自己扔在車上凍死嗎?
她有些委屈,問:“你們老板呢?”
司機道:“小姐,我們老板知道你不喜歡她,便提前下車為您騰位置,她坐別人的車走了。”
陳書:“……”她用力伸手扯頭皮,要不然會發瘋咬人。
司機將陳書載到會場,見陳書安全走入會場,低頭給傅清瑜撥電話,“BOSS,您猜的沒錯,陳小姐確實是參加慈善晚宴,她是從趙董車上下來的,殊途同歸,趙董應該也是要參加這個晚宴的。”
傅清瑜:“那我就不參加了。”
就如同陳書認出傅清瑜的車,傅清瑜也一眼認出趙孟殊的車,既然已經離婚,她不想跟趙家任何人產生聯系,就連做善事,也不想跟被幫助的人見上一面。
傅清瑜剛到會場,跟主辦方寒暄片刻,又跟郎思文交代幾句拍下預定好的藏品,她便轉身往會場內部走。
趁著人還沒齊,她直接從內部通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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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羅列著展品和壁畫的展廳,又推開隱藏門,才是直通車庫的電梯。
走到電梯前,腳步還未落定,便被一道甜美女聲喚住,很熟悉的聲音。
“清瑜姐,剛剛你的司機幫了我,要不然我得被凍死,一會兒我請你吃個飯?你放心,無關闲雜人等絕不會出席!”陳書殷勤看著她背影。
不得不說,傅清瑜衣品很好,穿著一條黑色緞面裙,身姿窈窕婀娜,有一種死了丈夫的清冷美感。
她回眸笑了笑,冰雪初融的模樣,“舉手之勞,吃飯就不必了,我跟趙先生剛剛離婚,該避嫌還是要避嫌的。”
趁著電梯沒到,陳書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你要因為討厭我哥而討厭我嗎?”
傅清瑜溫和而真誠道:“阿書,沒有的,我討厭你跟趙先生無關,從你第一次對我說我是桑小姐替身的時候我就對你有些忌憚了,不過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是無心之言,直到上一次在沉園,聽到你說得那些話,我才知道,你隻是單純討厭我,想跟我挖坑罷了。”
她微笑,眼神溫和看著陳書逐漸因窘迫而發紅的臉,柔和道:“阿書,我在趙家三年,你我從沒有建立真摯的友誼,我討厭你就如同你討厭我一般。”她再次重申,“這絕對跟趙先生無關。”
電梯到站,傅清瑜抬步進去,直到電梯門閉合,她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溫和而滿含笑意的,但她說出口的話卻那樣鋒利而冷酷。
推開隱藏門,果然看到在展廳裡坐著的趙孟殊,他姿態闲雅,身側的古董小幾上放著一壺鳳凰單枞,茶香馥鬱,帶著花蜜的微甜。
“我被你前妻羞辱了。”她相信趙孟殊不耳聾,肯定聽到剛剛她跟傅清瑜的一番切磋交談。
她雖然惜敗,但總是不服輸,覺得自己是更有理的那一方。
趙孟殊斂眸,淡淡道:“原來說實話就算羞辱,她說得那些話,沒有一個字是冤枉你。”當然,也沒有冤枉他。
飲完一盞茶,趙孟殊起身,推開隱藏門,同樣等在電梯前,陳書跟上去,“拍賣會還沒開始,你就走啦?”
趙孟殊瞥她一眼,“傅清晗回紐約,你不去送機?”
陳書抱起手臂,“傅清姿去,我就不去了,關系太尷尬。”
同樣因為這個理由不去送機的還有傅清瑜。
她也盡力避免跟傅清姿見面。
傅清晗登機的時候,傅清瑜來到療養院給孫婉辦理出院手續。
手續辦好,院長來送行,“這裡條件再好,護工再貼心,也不如你親自照顧得好。”
傅清瑜就是這個意思。
之前跟趙孟殊同住,住在一起不方便,她隻能委屈孫婉獨居,現在她已經單獨出來,總算可以時時陪伴孫婉享受天倫之樂。
狡兔三窟,在平城,傅清瑜不止有三套房產,她開車帶孫婉來到香山,半山腰上是她前幾年買入的別墅,現在已經收拾整理好。
孫婉一望在掩映在綠意融融的半山別墅,就癟了癟嘴,“又住山上呀,不想住這樣的房子。”
傅清瑜很耐心問:“那你想住什麼樣的呀?看我名下有沒有符合你要求的房子,沒有的話就買一套。”
“想住有鄰居的房子!”一個人住山上,太寂寞了,她想找人玩。
傅清瑜想了想,記起買來幾年一直闲置的別墅。
這套別墅無論是檔次還是規模都不如香山橼,優點是建在鬧市有鄰居相伴。
小區裡住戶多是高知,不遠處便是大學校園,開車停在院子裡,滿園種植著漂亮的紫羅蘭還有各種輕紫煙粉色花卉,院子被園丁養護得很好。
聽見停車聲,隔壁院子裡的老太太探頭出來,笑道:“闲置這麼久,總算有人住進來了,你是租房子的?”
年紀太輕,老太太不覺得她可以買得起這樣一棟別墅,這套房子地理風水絕佳,是整個小區當之無愧的樓王,當年她兒媳婦也想入手這套房子,隻可惜被人捷足先登。
“不是,這是我買的房子。”見太太詫異,她輕描淡寫說了一個令她信服的理由,“剛離婚,這是分的財產。”
老太太很容易便相信了,長得這麼俊俏模樣,離婚分一套房不是不可能。
房子許久沒住,即使幹淨整潔,也需要人維護保養,傅清瑜打電話從香山橼抽調佣人,先收拾整理孫婉跟護工的房間。
天色蒙蒙黑,隔壁老太太送來西瓜拜訪,她眼睛往四周瞟了瞟,室內端雅大氣,裝飾品漂亮得讓她這個老太太眼花。
尤其是幾盆蝴蝶蘭盆栽,更是讓她雙眼發亮,那幾盆花,足以換一輛豪車。
“你前夫對你挺好的,把這麼好的房子分給你,你們因為什麼離的婚啊?”她眼神往傅清瑜身上瞟,“是你拴不住男人?”
孫婉埋著頭吃西瓜,聞言,眨了眨眼睛,等老太太走之後,她小聲說:“我不喜歡她,她眼神我不喜歡。”
傅清瑜輕輕摸了摸她的頭,“不喜歡她也得明天再搬家,今天太晚了。”她讓孫婉先自己玩,自己去了樓上開會。
X集團的股份她雖沒有全部出手,但也已經不是X集團最大股東,隻不過董事會還沒召開,她現在還擔著董事長的位置,等到將手上股份全部套現完畢,她會正式辭掉董事長的位置。
線上會議開始,其他人已經到齊,尹錚遲遲沒有入會。
傅清瑜數月沒跟尹錚聯系,並不清楚他狀況。
他的前助理主動開口,說出一個驚天大雷,“尹總去澳洲賭場,輸掉全部身家,他手上的所有股份已經折現賣給趙董事,現在還沒有公開。”
趙孟殊也在會議室,聞言,嗓音清潤,“楊助理說的話屬實。”
傅清瑜心頭微動,加上尹錚手上持有的股份,趙孟殊現在是X集團的第一大股東。
會議主要議題是關於恆山集團的處置。
隨著傅冕入獄,恆山集團在傅清瑜心底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她的想法是將恆山集團拆解賣掉,她是沒有那個耐心去好好對待傅冕心血。
但現在趙孟殊是大股東,她便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專心聽著會議室中其他人的建議,眾人說了一遍,最後隻有趙孟殊和傅清瑜沒有開口,今天的會議主持人是傅清瑜,她溫柔問:“趙董事的想法是什麼呢?”
傅清瑜的聲線是偏清冷的,似輕盈縹緲浮在山澗的清霧,但她一貫喜歡將聲調壓得輕柔溫緩,像情人之間的絮語呢喃。
“傅董的意見呢?”他語調很輕。
傅清瑜道:“我跟魏董想法一致。”
魏明遠是傅清瑜的人,很多時候,傅清瑜不便於表達的意見都有他說出口,他便是傅清瑜的代表,這次,魏明遠當然是支持拆解恆山集團賣掉它。
趙孟殊輕“嗯”一聲,“直接投票表決。”
投票結束,魏明遠的提案被否決,董事會超過半數的人不同意拆解賣掉恆山集團,而是要將它並入X集團。
視頻會議結束後,魏明遠單獨跟傅清瑜開視頻,“是趙董事從中作梗,他是大股東,無論如何投票,他們的比例都佔優勢。”
傅清瑜笑了笑,“沒關系,留下恆山集團也是好事,如果X集團進入華北市場,恆山集團無疑是最好的踏板。”
不過,這些都跟她沒什麼關系了,她馬上就會把所有股份賣掉,直接套現離開。
開完會,傅清瑜下樓吃晚餐,孫婉不在客廳,她在隔壁別墅院子裡,手裡捧著一瓣西瓜,眼睛掙得溜圓看旁人種花,嘴裡一口一口喊著“哥哥”。
護工無奈看著她,見到傅清瑜過來,小聲說:“都怪鄰居家孫子長得好看,把夫人的魂都勾走啦!”
在花園裡栽花的是位青年,骨架寬闊疏朗,隻看背影,便知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孫婉叫他“哥哥”,這位少年長得應該頗有傅冕年輕時的風範。
孫婉看得專注,沒留意傅清瑜過來,傅清瑜抬步,望見被青年栽種的花,是一品紅。
很符合年節栽種的吉祥花束。
比起旁邊別墅裡的花團錦簇,這裡的花園很單調,多是綠植,傅清瑜耐下心來看,隻在綠植掩映下看到了虞美人、相思豆、鶴望蘭、鈴蘭還有此刻栽種上的一品紅。
“要回去吃飯嗎?”傅清瑜溫柔看向孫婉。
孫婉驚了一驚,才發現傅清瑜,她先小小高興一下,又猶猶豫豫道:“……熙熙,我不想搬走了。”
傅清瑜不用問便猜到她不想搬走的原因是因為這位栽花青年。
她有些好笑,溫柔依從她。
“好啊,不管在哪裡,隻要你住的舒適就好。”
傅清瑜讓護工照顧好孫婉,獨自回家,端了一盆漂亮的盆栽後,又走進隔壁別墅。
青年已經栽種完花束,直起身,慢條斯理摘掉口罩和手套,他眉目深秀,年紀很輕,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好像比起人,更吸引他的是那些花花草草,望見傅清瑜懷中的花,他微微蹙眉,似乎並不喜歡這樣名貴而豔麗的花束。
是的,他喜歡的都是毒花,一品紅鶴望蘭那種。
傅清瑜將盆栽交給青年的奶奶,那位有些勢利的老太太。
“給您的回禮。”
一碟西瓜換一盆蝴蝶蘭幻影,穩賺不賠。
她笑得合不攏嘴,“以後讓你媽媽多來玩!我不嫌棄她!”她已經看出孫婉心智有問題了。
“奶奶!”青年開口,嗓音冷冽,眼神裡的警醒不言而喻。
老太太這才意識到說錯話,訕訕看一眼傅清瑜,傅清瑜依舊溫和笑著,眉目不變。
孫婉眼神依依看著青年,指了指他剛剛種的一品紅,“哥哥,我想要那個花。”
青年唇角微動,還未張口,傅清瑜淡淡道:“不許,那個花有毒,你喜歡那種形狀的花,我讓人定制仿生花給你。”
孫婉抿唇,有點失落,“可我想要哥哥種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