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空空蕩蕩,連管家和廚師都隨著她的離開紛紛辭職,離婚這件事情,瞬間變得具象化起來。
這年的除夕夜,趙孟殊一身黑衣,獨身到趙宅赴宴。
離婚的消息傳出去,陳敏靜又心思浮動起來,帶著桑榆一起赴宴,除了桑榆,還有趙昀和的小女友傅清姿。
由於回國知道了雙親出事的消息,她臉色蒼白,哭得眼皮紅腫,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席面上,沒有人說話,都安靜吃著飯。
陳敏靜覺得悶得慌,陡然想起前幾年的家宴,傅清瑜很會挑話題聊天,圓融了一家子冷寂的氛圍,年夜飯倒吃得有滋有味。
她輕輕瞥一眼兒子,離婚沒幾天,他就消瘦不少,腕骨越發凸出,眼神冷寂薄涼。
飯吃到一半,傅清姿起身出去接電話,她隻在隔間接電話,又笨手笨腳按了揚聲器,聲音全都落在席間人的耳朵裡。
來電人是傅清晗,問她年夜飯吃得好不好,傅清姿乖乖說很好,問起傅清晗,“哥哥,你在哪裡過年呢?”
傅清晗笑了下,無奈,“沒有過年,隻是在醫院裡做義工照顧老人。”
傅清姿愣了下,她好久沒有聽到傅清晗這樣愉悅的笑聲了。
她抿下唇,細細指骨泛白,“哥哥,你是跟誰在一起啊?”
傅清晗沒有回答,隻是柔和道:“清姿,新年快樂。”
掛斷電話,傅清晗溫和望向傅清瑜,含笑,“阿姨都睡了,我們還一直待在這裡,陪我出去看煙花,好嗎?”
傅清瑜放下包了一半的醜醜的水餃,回眸望一眼臥室,孫婉確實睡得沉了,都打起呼。
“你還挺會哄我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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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時間,傅清晗代替趙孟殊,成功晉升為孫婉的新“哥哥”。
“隻要用心就好。”傅清晗從衣架上拿起傅清瑜的大衣,眼神示意她抬起胳膊,“阿姨的心很幹淨,隻有真正用真心的人才能走近她的心。”
穿好大衣,他屈指摸了下厚度,“隻穿這個,會冷,還是換一件羽絨服。”
傅清瑜挑下眉,“你要跟我深夜散步看煙花?”
“對。”
傅清瑜笑起來,“挺新奇。”
“我好久沒有在人多的地方散步了。”
平城看煙花的絕佳地界是中央廣場。
不僅一起看煙花,還有數不清的人一起新年倒計時。
走到觀看點,傅清晗替她掖好圍巾,“我去買烤紅薯和奶茶,你在這裡待著,不要動。”
傅清瑜冷清的眸光中浮現出笑意,“好呀,我會乖乖等在這裡的。”
他走了之後,傅清瑜垂眸處理工作郵件,她圍著圍巾,眾人看不清她面貌,隻看到明麗瑩潤的雙眸,有人慢慢朝這裡靠攏。
傅清瑜餘光瞥見,不動聲色往一邊靠,繞到另一位男士旁邊,那位意圖騷擾傅清瑜的男士瞬間頓住腳步。
面前的男人,身姿筆挺優雅,目光清冷如雪。
他下意識退縮,卻有人牢固扣住他手腕,是兩位身穿制服身材高大的保鏢。
“既然有前科,便隨我們去警局走一趟吧。”
解決完這個小插曲,趙孟殊側眸看身邊的人,分開還沒幾天,她的穿衣風格就發生如此大變化,素淨一張臉未施粉黛,穿著一件輕粉色羽絨服裹著米白色圍巾,長發扎成丸子,顯得年紀很輕,是以那麼輕易便被有心人盯上。
身邊人群簇擁,人聲沸騰,傅清瑜捂著手機給傅清晗打電話,並沒有施舍給身邊人一絲餘光,“人太多,我剛剛換了位置,你在剛剛那個位置等我,我馬上過去找你。”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她唇角很彎,“哪裡有那麼嬌氣呢?沒有紅豆味,香芋味也是可以的。”
掛上電話,她臉上的笑意便收斂的很幹淨,抬步便離開,身影消失在不斷湧動的人群裡。
電話突兀響起,是陳敏靜,她說:“一家人都在守歲呢,你去哪裡了?”
趙孟殊垂下眼睛,手指被冷風凍得很冰,他淡淡道:“明天老親上門拜年,母親盡快盡快認清人臉,畢竟,您現在是趙宅說一不二的女主人,不要讓人看了笑話。”
煙花秀結束後,傅清瑜的烤紅薯跟奶茶隻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她留在回家路上喝。
傅清晗走在外面,護佑著她。
傅清瑜拿著小勺子,一點點挖著紅薯吃,細嚼慢咽。
傅清晗失笑,“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那不行,我從來不浪費糧食。”
突然一通電話打進來,傅清晗背身接電話,傅清瑜慢悠悠將沒吃完的紅薯和奶茶扔在垃圾桶,而後拿出湿紙巾輕輕擦拭手指。
接完電話,傅清晗看到手中空空的傅清瑜,失笑,“至於嗎?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什麼時候強迫過你?”
“如果是以前的傅清瑜,隻會把吃不完的食物飲料強硬塞給你,但現在,我不會對任何一個人做這樣的事情。”
她笑了笑,月色朦朧,笑意很淡,“哥哥,這半個月,我相信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們再也回去從前了,盡管我的心裡一直有你,但我無法再如從前那般熱烈的喜歡你。”
傅清晗神色一頓,再抬眼,已經是一派溫柔。
“熙熙,我從來沒有期待過跟你再回從前。如果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對你太殘忍。”
“熙熙,我知道你因為什麼跟我在一起,那些小事我從來沒有在意過,顧桐回了老家,時間流逝,所有事情都不會有痕跡。”
傅清瑜下意識開始分析他話語中的動機和目的。
轉念一想,她不打算跟他共度餘生,便放棄辨別他的溫柔和虛偽。
抬首望著幽幽的月光,她微笑道:“哥哥,不僅僅是如此。”她聲音很輕,卻足以讓身邊人聽得清晰,“我真的很想試一試,但似乎已經喪失開始一段新感情的能力。”
她疑神疑鬼,惶惶不安,曾經覺得溫和無害的傅清晗在她身邊躺下她也會覺得恐懼。
她已經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
何況是跟她有殺母之仇的傅清晗。
“哥哥,祝你前程錦繡,我們就此別過吧。”
說完,她轉身,毫不猶豫,獨身一人走入悽清又昏沉的夜色。
傅清晗留在原地,隻望見她纖瘦的影子。
第35章 chapter035
離婚程序到年後還沒走完, 傅清瑜委任的律師已經忍耐不住打電話給趙孟殊的律師催促,趙孟殊的離婚律師打太極將這位忠心可靠的律師含糊過去。
掛上電話後,他長嘆一口氣, 給趙孟殊打電話, “先生, 傅總的律師打電話過來, 想再加快一下進度, 傅總可以接受更多的經濟損失。”
傅清瑜搬走後, 趙孟殊一直住在沉園。
身邊並沒有佣人侍奉, 一個人住著空曠華麗的大房子, 唯一陪伴他的是從倫敦空運過來的白色薩摩耶。
律師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正垂眸看著慈善酒會的邀請函, 雪白的薩摩耶在他膝上乖巧窩著,聽見響動聲, 抬起烏黑圓潤的眼睛。
聞言,趙孟殊神色未變,“可以,按他說得加快進度, 年底之前走完流程。”
時間匆匆流逝, 沉園花苑裡的玫瑰花開始枯萎敗落, 趙孟殊讓園丁將所有花苑裡所有枯萎花枝全部鏟除掉。
昔日葳蕤繁茂的花苑,現在隻剩下一片荒蕪的土地。
月中旬,趙孟殊石破天驚要出席慈善酒宴。
從前, 他一貫是對這樣的場合敬謝不敏, 讓助理代為出席都算是給主辦方顏面, 這次卻親自前往。
好在,不是以他自己的身份。
若是用他趙家大公子的身份出席, 陳書已經預想到那天人山人海的排場了。
陳書恰好要到拍賣會給小姐妹撐場子,便誠摯懇求要跟趙孟殊一起出席慈善晚宴,並且順勢提出蹭順風車的請求。
晚上七點,黑色勞斯萊斯準時停在宏大胡同門口。
陳書已經穿著淡紫色禮服裙在門口等待。
司機下車,恭敬為她打開車門。
陳書提起裙子上車,一屁股坐在坐墊上,她笑道:“趙董今天可得感謝我。”她道:“陳女士知道我今天蹭你的順風車出席晚宴,特意跟我說軟話想要我帶著桑榆,我嚴詞拒絕了!”
趙孟殊淡淡瞥她一眼,“你本可以不告訴她我今天的行程。”
他這幅神佛一樣的淡然模樣讓陳書心底有些不快,存了挑釁的心思,“陳女士現在見縫插針撮合你跟桑榆,你躲的了今天躲不了明天,以前你能為了哄陳女士高興跟桑榆戀愛,現在為什麼不能為了她跟她復合?”
趙孟殊眼睫未抬,慢條斯理翻過書頁,“阿書,你同樣是她的女兒,你為什麼不能為了哄她開心原諒舅母的事情呢?”
陳書臉色沉下來,咬牙恨恨道:“我隻是玩笑而已,你就這樣戳我心窩!”
趙孟殊漫不經心,“我也隻是玩笑。”
車子等紅燈時候,陳書繃著臉平復呼吸,又趴在車窗上看街景。
人流密織,沒什麼好看的。
忽然她望見一輛漆黑的賓利,車牌號有些熟悉,她拉過趙孟殊袖子,眯起眼睛,“那輛車是不是傅清瑜的車?”
趙孟殊抬起眼睛,眸色微頓,而後緩緩收回視線,淡淡“嗯”一聲。
陳書笑起來,“沒想到,離婚之後她連你送她的車都不開了。”
很長一段時間,那輛銀頂邁巴赫都代表著傅清瑜本人。
忽然,她大叫一聲,“阿伯,我要下車!”
車緩緩停下,她迫不及待下車,大衣也沒披,光裸著手臂和肩頸下車,一溜煙往人群深處鑽去。
司機轉過臉,問詢,“先生,要去追小姐嗎?外面下著雪,小姐又穿得那麼少——”
趙孟殊並不應聲,依舊慢悠悠翻看手中的書頁,言簡意赅,“不用。”
司機回頭,綠燈亮起,黑色勞斯萊斯便繼續行駛。
陳書興致勃勃下車,刻意將手機和大衣都落在車上,穿著長長的禮服裙,沒走幾步,紗裙裙擺便髒得一塌糊塗,七釐米高跟鞋磨得腳痛。
這不是最嚴重的。
最令她不能接受的是深冬刺骨的冷意。
光裸手臂已經凍得發青,她摩挲著手臂,小心蹲在路邊的臺階上,心裡祈禱傅清瑜趕緊看見她,過來接住她。
在骨頭縫都凍得發疼的時候,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她面前,漆黑漂亮的車體,車牌號是剛剛認定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