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車內的溫暖芬芳,外面的世界風雪交加,冷風刺骨,空氣中彌漫著冷雪與松柏的氣息,幹淨而清冽。
蛋糕坊點著暖融融的燈火,是燈火糖果一般的蜜柚色。
傅清瑜緩步走過去,纖長手指剛剛扶到門把手,忽然聽到背後隱秘和沉穩的聲響,是有人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不過皮鞋踩在松軟的雪上,暴露他的存在。
他已經停下腳步,距離她在兩米之外,神奇的是,她似乎可以聽到他刻意壓低的呼吸以及漆黑又溫和的視線。
明天就是聖誕夜,聖誕樹已經被店家裝扮得絢麗而華美,各色精致的燈籠閃著七色光輝,夜色悠遠曠際,一切都那麼安穩平緩。
當下,她該做的是立刻走進蛋糕坊,取走蛋糕,跟等在沉園的趙孟殊一起歡度聖誕,他們可能會有一些小矛盾,但都會過去,她總是維持好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不該在此刻回眸,不該看向站在她身後靜靜凝視她的他。
傅清晗穿著駝色大衣,高領白色毛衣,衣領遮住過分稜角分明的下颌。
他眼眸溫和看著她,眸中顯出蜜柚般溫暖的光澤。
傅清瑜怔忡松開門把手,輕輕轉身,停頓幾秒,緩步朝他走過去,她穿著七釐米高跟鞋,她微笑走到他面前,跟他說第一句話,“穿那麼少,冷不冷啊?”
她唇角彎著,溫柔的說第二句話,“生日快樂啊,傅清晗。”
為什麼可以每年每月那麼精準記住趙孟殊的生日?
因為他生日的前一天,就是傅清晗的生日。
傅清瑜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傅清晗,但比起趙孟殊來說,傅清晗無疑是安全無害的。
她微微垂下眼睛,冷風在耳邊呼嘯,吹下一樹紛飛的雪花。
飛舞的每一片雪花,無聲催促著她身上的每一個叛逆因子,許多妄念,沉甸甸堵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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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她什麼沒說,孤身撐著傘,走入雪花飄舞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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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沉園後,傅清瑜將散發著奶油甜香的蛋糕放在餐臺上,將烏潤長發挽在腦後到廚房煮長壽面。
她的廚藝並不好,唯二會做的是煮面和煮醒酒湯。
廚師提前將鮑魚高湯煮好煨在灶臺上,她需要做的是廚師提前做好的面條煮熟然後將高湯放到碗裡跟面條混合。
傅清瑜煮面的時間,沉園的佣人們開始有條不紊在室內擺放玫瑰花,空運來得新鮮玫瑰氣味清幽馥鬱,漸漸彌漫在整座別墅。
鮮花插瓶擺放,擺在桌角、餐臺、以及各個空餘的角落,細致又妥帖將玫瑰擺放好,隻作為點綴裝點,並不顯得雜亂無章,不幹擾整個房間精致布局。
將玫瑰擺放好,管家含笑詢問正在煮面的傅清瑜,“太太,您定制的玫瑰蠟燭放在小冰櫃裡,廚師馬上過來做餐點,現在需不需要開瓶好酒呢?”
“當然。”傅清瑜側眸,眼神如常溫和,詢問,“先生在樓上嗎?”
管家怔了下,“是的,先生一直在樓上。”
管家以為,以太太的聰慧謹慎,不會不知道這件顯而易見的事情。
但她卻詢問。
管家抬起眼,有些試探問:“您準備了那麼久,沒有跟先生提前說嗎?”
本來想說的,但遇見傅清晗,她所有的耐心與期待便不翼而飛,之所以還繼續進行,全然是不想浪費之前的準備成果。
她垂眸,熟稔遮住面上一切神色,唇角彎出柔軟弧度,道:“沒有,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管家笑道:“還好先生跟太太心心相印,不然先生要是晚上出門,就收不到您的驚喜了。”
一切收拾好後,傅清瑜抬步上樓叫趙孟殊下樓吃飯。
書房門半掩著,隱約聽到他冷清似薄雪的聲音。
今天是京頤集團亞太區內部高層會議。
會議已經持續三小時,還沒有結束。
掠過半掩門,傅清瑜望見趙孟殊的身影。
精雕細琢的一張臉,疏闊又清峻的身姿,散漫又不失優雅的姿態。
傅清瑜默不作聲輕輕掩門,走到另一邊屬於自己的書房,抽屜裡,放著一本畫冊,是她精心為趙孟殊準備的禮物。
將櫃子打開,把那本畫冊放在裡面。
櫃子裡還有一臺手機,過時的款式,沒有上網功能,隻能儲存照片。
纖細白皙指尖拿起那臺手機,輸入六位數密碼,翻開那本手機相冊。
如果趙孟殊在,他就會發現,手機相冊裡的照片跟那本[無價之寶]畫冊上的人像如出一轍。
她的心裡,一直為傅清晗留了一個幹淨的地方,就如同一直在櫃子裡,放著那臺過時的、儲存著他們所有回憶的手機。
最後看一眼這個狹小隱秘的櫃子,抬手輕輕關上門,最終落鎖,將鑰匙藏在保險櫃裡。
“咯吱”一聲輕響,過往的所有一切便被這般細致隱藏起來。
在趙孟殊推門進來前的那一刻,書房中的一切都回歸平靜。
寂靜安謐的房間內,燈光是溫暖的蜜柚色,傅清瑜側臉薄白如雪,聽到聲音,溫婉偏過臉,朝他盈盈一笑。
她的笑容永遠是那麼柔順溫美,像一枝不爭不搶、隻會安靜綻放的雪白栀子花。
明明,她是可以鋒芒畢露的。
趙孟殊緩步走過來,將剛剛電話的內容告訴她,“尹錚打電話給我的助理,說你在賣X集團的股份,是缺錢了嗎?”
傅清瑜早就想好應對政策,含笑道:“我跟尹錚一直性格不合,之前之所以跟他共事是想利用他對傅冕的仇恨對付傅家,現在大仇即將得報,我當然不想再忍耐他。我已經找到意向投資的公司,你要看我的投資提案嗎?”
趙孟殊輕輕笑了笑。
從這個笑容裡,傅清瑜察覺到他並沒有相信她的理由。
傅清瑜對此並不在意,她隻要一個明面上過得去的理由維持表面的平和,其他的事情,她並不在意。
晚餐擺在小餐廳裡。
餐廳中綠意葳蕤,花枝濃密而馥鬱。
靜雅棕大理石餐臺上已經擺滿各色小菜。
位居餐臺最中央的是一個淡雅精致的素白色蛋糕,蠟燭已經點燃,燭火微晃。
傅清瑜將親自煮的長壽面放在趙孟殊桌前,發香彌漫。
她脫掉外套,內裡是一件香檳色綢緞長裙,肌膚雪白瑩潤。
“辛苦太太了。”
傅清瑜笑了笑,“這是我的榮幸。”
她笑得很美,溫柔端雅中暗藏一絲疏離。
兩人都沒說什麼話,捏住紅酒杯慢慢抿著,僅隔幽幽燭火,卻像隔著萬水千山。
吃完飯,蠟燭還沒吹。
趙孟殊平靜看向傅清瑜,“太太來吹蠟燭,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願望。”
傅清瑜便傾身,雪白細膩的脖頸潤著淡淡的光,她啟唇,輕輕吹滅蠟燭。
而後,又姿態優雅端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交疊在胸前,聲音輕柔,“祝願趙孟殊平安喜樂,萬事順意。”
趙孟殊垂下眼,把玩著高腳杯,“難道不是許願讓我放你離開嗎?”
傅清瑜睜開眼,柔和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說煞風景的話。”
趙孟殊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他慢慢道:“太太,原來我一直沒有看錯你。”
傅清瑜聲線愈發溫柔,“趙先生,我一直都是貪心的人,三年前我想要權勢和財富,現在這兩者我都有了,我又想要愛情。”頓了頓,她說:“是你給不了的那種愛情。”
她一向不喜歡跟人推心置腹,她說出口的再真摯的話實際上也有三分描補,她不願意袒露自己的內心,這是第一次。
“趙先生,兩個高傲的人是無法在一起的。”她笑了笑,凝視他,“雖然你看不大出來,其實我也是個高傲的人。”
其餘的話她沒有多說,因為趙孟殊心底都有數。
在趙家受過的那些難堪與折磨,他們彼此是心知肚明的。
在傅冕被最高檢逮捕的那天,傅清瑜也正式搬出沉園。
她還是沒有去看傅冕。
這樣的人,她擔心會髒了自己的眼睛。
她已經擬定好離婚協議書,並不多要趙孟殊的東西,堪稱淨身出戶,但經過幾年的積累,她名下已經集聚起龐大的財富,即使是離開趙孟殊,一樣可以風光無限。
京頤資本的職位她還擔著,所以並沒有急著搬出平城。
兩人名下資產龐大,隻梳理各自財產便要費時數月之久,離婚程序雖然在進行,但實質上,他們還是夫妻。
傅清瑜不動聲色將離婚消息放出去,然後將跟趙孟殊所有有關的人,全部拉黑。
雖然實質還在,但她已經不想要這個名義了,提前做實,也是為以後正式離婚做鋪墊。
所有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微微訝異令她驚訝的是趙孟殊。
那天晚上,燭火已滅,光線半明半暗,他的側臉輪廓格外英挺清冷,他眉目依舊那麼清雋矜貴,語調淡漠並不能辨明情緒,“太太,我同意你的離婚請求。”他瞥向她,目光沉沉,“為了你難得的推心置腹。”
他說了這句話,許多打好的腹稿便都派不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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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昀和回國前一天,給傅清瑜打電話,一直沒有打通,沒有辦法,他隻好打給趙孟殊,“你媳婦兒怎麼不接電話?”
照片上,是雪夜裡傅清瑜跟傅清晗盈盈相望的模樣。
照片拍的很好,路燈下,雪花像傾灑的金片,漫天雪似乎都是為他們相逢而下。
趙孟殊將手中照片揉皺,隨意扔在紙簍裡。他回復趙昀和的聲音很靜,“我們離婚了。”
趙昀和聲音繃得很緊,“為什麼,這麼倉促?”
“一點不倉促,她為您重新挑選好趙宅的管家,以後你再有事情,聯系管家就好,就不要勞煩她了。”
傅清瑜走得幹幹淨淨,什麼東西都沒留,她不願意繼續持有沉園,便想轉讓給他。
他不接受,她便直接將沉園掛牌出售,第二天便有被名聲吸引來看房的人,於是趙孟殊便又將沉園買下。
她總是那麼會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