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殊輕輕撫弄她耳垂,“熙熙,隻要你出氣,你怎麼對我都行。”頓了下,他又道:“當然,離婚除外。”
傅清瑜緩緩翻過身,直直望他,眼神清澈明潤,“那你出去,讓我靜一靜,等我消氣你再回來。”
即使在此刻,她的聲音也是輕柔的。
“好。”
趙孟殊笑起來,立刻起身下床。
幾秒鍾,他的身影便消失在臥室。
傅清瑜微微斂眸,直起身,站在窗前。
月色籠罩下,清晰透出小院中那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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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殊不疾不徐走出別墅,站在月色籠罩的小院裡。
靠近竹林的地方,放著一把松木躺椅,還記得上次他在這裡看童話書,傅清瑜回去為他講故事。
他微微笑了笑,抬眼望著皎潔如勾的月亮,心底漸漸沉靜起來。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
宋筱竹的死不重要,恆山集團易主不重要,趙昀和讓人擺下的鴻門宴也不重要。
重要的從來隻有眼前人,身邊人。
“咯吱”,是門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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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殊唇邊笑意深了些,轉身,望見他心底惦念最深的那個人。
她墨發輕攏,身上是一件白色緞面睡裙,外罩一件米白色開司米。
夜涼如水,她面頰白如雪,瞳仁烏黑,眼底的情緒他看不真切,聲線很淡,卻依舊那麼動聽。
她狀似漫不經心道:“我原諒你了,回來睡覺吧。”
趙孟殊笑了笑,幾步走過去,輕摟住她,在她額間輕吻,“熙熙,你是真原諒我了,還是礙於形式不得不原諒我?”
傅清瑜輕輕回抱他,臉頰輕埋在他懷中,“真原諒你了。”
“沒有原則性錯誤,還認認真真解釋了,沒有不原諒的道理。”
“道理上該原諒,心情上呢?”趙孟殊輕撫她柔軟臉頰,“熙熙,不要勉強自己,我知道真實的你是怎麼樣的,我也能接受那樣的你做我的太太。”
傅清瑜呼吸一靜,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趙孟殊同樣什麼都沒問,隻是緊緊握住她的手,見她有些不自在,便隨意提了件事情轉移話題,“陸望秋要回平城述職,你們又可以敘舊了。”
傅清瑜所有思緒被打斷,瞳孔有一瞬緊縮,這一抹思緒被趙孟殊捕捉到,他勾唇笑了笑,借題發揮似的,“原來已經見過了。”
傅清瑜仰眸,已經做好全盤託出解釋的準備,趙孟殊卻沒有問,隻是輕輕吻了吻她側臉,溫柔垂眸,“天晚了,我們回去睡覺。”他慢條斯理提條件,“不許背對著我睡。”
這天晚上,傅清瑜依舊做了噩夢。
她回到十三年前的雨夜。
孫婉從精神病醫院跑出來瘋狂在傅公館外敲門。
她小心翼翼避開保安,輕輕拉開大門,緊緊抱住孫婉,她身上冰冷而湿漉。
她貼在她耳邊說:“媽媽,我跟你走。”
孫婉重重點頭,眼神帶著孩子氣的懵懂,“好!”
終於可以一起離開,她心底那麼充實而愉悅。
身前突然出現四位身穿黑衣的高大保鏢,宋筱竹憑空出現,冷冷凝望著她們。
渾身已經被雨水打湿,心底凍得瑟縮。
孫婉恐懼躲在她身後,手指小心翼翼揪住她衣擺。
“瘋子就該待在精神病院裡,傅熙,你想一起被關進去嗎?”
“我願意!”她仰眸跟宋筱竹冰冷的目光對視,牙齒打顫,還是毫不猶豫的回答。
她緊緊攥住孫婉的手,想著死也要死在一起,卻有人強硬掰開她攥住孫婉的手,身上的氣息是融入雨夜的清冷,語氣慍怒,“傅清瑜,跟我回去!”
她被人緊緊扣在懷裡,眼睜睜看著自己母親被人薅住頭發強迫離開。
母親赤著腳,腳掌留下一串串的血印,血跡很快融入雨水中,消失於無痕。
那場雨,似乎一直沒有停過。
黑夜中,傅清瑜無聲睜開眼。
輕輕動了動身體,剛要起身,幽沉室內,耳邊傳來一道清潤聲音,“去看母親?”
傅清瑜呼吸微凝,猝然抬眸,“你醒了?”
趙孟殊指腹溫柔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被你淋湿了。”
傅清瑜:“……對不起,你換一下衣服,我去隔壁看看母親。”
趙孟殊抬手打開燈,暖融融的光線充盈悽冷孤寂的房間,他隨手拿起一本書看,懶散倚在靠枕上,“你去看母親,我在這兒等你。”他抬眼瞥她,“不許夜不歸宿。”
“……好。”她沒問他怎麼不換衣服,或許他喜歡那種湿漉漉的感覺。
孫婉安靜睡在隔壁主臥。
她側臥著,身體像嬰兒一樣緊緊縮成一團。
在內間睡覺的護工聽見聲音,倉促起身,“傅總,出事了?”
“沒有。”傅清瑜凝視著孫婉,語調溫柔,“我隻是來看看母親,你接著回去睡。”
“好。”護工輕輕松口氣,又輕手輕腳回到自己房間。
精神失常也有好處,孫婉已經完全忘掉當初那些痛苦和折磨,記憶中隻保留那些美好的喜悅與甜蜜,她變得如同孩子般童稚嬌憨。
院長曾經隱晦問過傅清瑜,要不要幫孫婉找回記憶,傅清瑜直接拒絕。
那是怎麼樣慘痛的記憶呢?
她不忍孫婉再受一次那樣的傷害。
傅清瑜對院長說:“失憶是在保護她,我會讓她永遠快快樂樂的,她不用再長大。”
為孫婉掖了掖被角,傅清瑜腳步輕緩出門,走廊裡的燈亮起來,趙孟殊站在側臥門口,身姿颀長,眼眸深邃溫和看著她。
他向她走過來,沒有說什麼,隻是伸手牽住她的手,指尖溫熱。
傅清瑜猜測他已經知道一切。
他完全沒有表露,眼中亦沒有令她不適的憐憫和同情。
她感謝他不動聲色、平靜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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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晗先傅清姿一步知道宋筱竹出事的消息,他告知宋筱竹秘書和其他一切人脈,一定要對二小姐死死隱瞞住這個消息。
然後,他直接飛回國,處理後續一切事情。
回到宋筱竹生前住的別墅,別墅管家已經不告而別,宋筱竹出事時開得那輛車也被幹淨處理掉。
傅清晗隱隱嗅到陰謀的味道。
他詢問別墅佣人,得知傅冕曾經來過別墅跟宋筱竹鬧得不愉快,而且,宋筱竹出事時,正好要去赴傅冕的約,去民政局跟他離婚。
而且,傅冕有前科不是嗎?
那天要不是他來得及時,宋筱竹便被傅冕逼死了,這次 ,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
傅冕找到專門調查機構去調查管家下落,然後他又細致問詢宋筱竹秘書,“這半年裡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要一一告訴我。”
他平靜抬起眼睛,眼底蘊藏深不見底的寒意,“從她如何察覺到傅冕私生子開始說。”
宋筱竹最為倚重的秘書顧桐一直都是傅清晗的人,她一人收兩份工資,卻從來隻聽命於傅清晗一個人。
顧桐斂眸,溫順道:“是有人特意寄給宋總照片,是一張洞仙府別墅照片,是誰寄的我並不清楚,後來,那些人還寄給宋總傅冕的遺囑,遺囑表明,傅冕死後一切財產全歸他私生子所有,從那時起,宋總跟傅冕的關系便劍拔弩張了。”
“真正撕破臉應該是宋老爺子出事,傅冕利益受損,對宋總動了殺心,之後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傅清晗指骨微微曲起,克制著指尖的顫意,他輕“嗯”一聲,沒有繼續問。
顧桐以為他已經察覺到幕後主使,傾身問:“您覺得那個給宋總寄照片的人是誰?”頓了下,她想起另一件事,“宋總曾經私下裡跟京頤資本的郎秘書見過一面。”
她笑一笑,“京頤資本的BOSS也蠻有意思的,明明自己拿到恆山集團的股份卻要把決策權交給宋總,讓宋總坐上董事長的位置。”
傅清晗氣息很輕,說話也輕飄飄的,“顧姨,母親不在了,你也該回老家好好歇著了,我會給您一筆遣散費,你好好回家養老。”
顧桐不解,“清晗,你不繼續追查真兇了嗎?”
傅清晗笑了笑,平靜道:“真兇顯而易見就是傅冕,其他的事情,查下去也沒有意思,總歸是自作自受。”
他母親欠她的,確實該好好還。
顧桐走了之後,這棟別墅確實是空蕩蕩沒有一絲人氣了,傅清晗也不打算繼續住在這裡,收拾了行李,準備搬到私人公寓住。
傅冕電話打過來,一副悲傷模樣,“你母親去了,我也很傷心,但公司不能不管,我們沒有離婚,我是筱竹的丈夫,恆山集團董事長的位置……”
人沒了,傅冕連裝都懶得裝,圖窮匕見,隻為了要股份。
可惜,他算盤打錯,宋筱竹名下根本就沒有恆山集團的股份,這不過是傅清瑜的障眼法,惹他們鷸蚌相爭而已。
不過,傅清晗怎麼舍得暴露傅清瑜呢?
他淡淡道:“傅總,您都立下遺囑一點東西都不留給清姿,母親自然也會設下遺囑一點財產不留給您,您跟母親已經鬧成這副模樣,還在期待她會好心把股份留給您嗎?”
傅冕沉默了,許是覺察出自己此刻行徑的愚蠢,他默默掛斷電話。
傅清晗抬手揉了揉鼻梁,給陳書打一個電話,語調溫和,“師妹,有件事要拜託你。”
第31章 chapter031
陳書跟傅清晗認識許久。
那時, 他們都在哥倫比亞讀書。
傅清晗當時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