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霧靠著椅背,坐姿散漫,垂眼看了一會兒:“你很喜歡狗。”
“嗯。”溫辭眉眼彎彎,“我高中時曾經撿過一隻狗。”
“什麼狗?”周霧問,“還養著麼。”
溫辭搖頭:“它一身傷,又比較髒,家裡不讓養,我偷偷帶回家,他們趁我睡著,又偷偷把它扔掉了。”
溫辭原以為周霧會說一些類似父母是為了她好的話,或是隨便安慰她兩句。
“那他們挺沒良心的。”周霧語調低慢,“怎麼沒和他們翻臉?”
溫辭一愣,呆呆地坦誠:“我不敢。”
半晌,她忍不住回頭,唇角微微上揚,帶一點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小小得意:“不過後來我找到它了,還給它找了一戶人家收養。我放學後經常偷偷去看它,我爸媽一直沒發現。”
周霧斂眸看她,嘴邊帶一點很淡的笑意,配合地誇獎:“真厲害。”
出來一趟,薩摩耶得到了一條烤腸、一根雞腿和一盒酸奶。
周霧腳步慢悠悠地,落在一人一狗身後,表情從一開始的縱容逐漸變得沉重。
得想想辦法,不然以後要胖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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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呆了一夜,溫辭遛完狗後就回了自己家。
傍晚,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吃晚飯。
家裡一直有食不言的習慣,這頓飯快到尾聲,溫母才緩緩開口:“昨晚去以晴家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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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因為遛狗,還是收到禮物,又或是知道周霧並沒有給段薇送衣服,溫辭今天一整天心情都特別好。
她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很快回答:“以晴報了網課,我就跟著聽了一下。”
溫父沒什麼語氣地評價:“這種沒有互動的課堂,能有什麼效果。”
“以晴她不是打算辭職,不當老師了嗎?還上這個幹嘛?”溫母給她夾了一塊肉,“我之前聽她媽說,以晴好像想當什麼自媒體博主,到處旅行拍視頻的那種。”
這竇以晴倒是從來沒跟她提過。
不過溫辭回憶了一下,之前去濱城,竇以晴確實拍了很多照片和視頻。而且拍得都特別好。
她搖頭:“不知道呢。”
“要我說,以晴這個姑娘就是心比較野,貪玩,不想上班,才說要換工作。”溫母批評道,“那丫頭性格挺瘋的,你別被她影響了。”
溫辭咀嚼的速度慢了一點,否認:“以晴做事一直都很認真。”
“但做的不是正事呀,光玩兒認真有什麼用?我哪裡說錯了,”溫母緩聲說,“反正你以後少跟她待在一起,拉開一點距離,偶爾吃頓飯是可以的,但不許去她家裡過夜了。”
溫辭沉默,低頭喝湯。
溫母微笑:“多和其他朋友相處,我看你辦公室裡的那些老師都不錯呀,還有跟你一個組的那個,叫韻霏的女孩子,也挺好的,你們又在一個學校,以後還要一起工作很久呢。關系處得好,能做一輩子的朋友……”
溫辭放下碗,力氣不重,但還是發出了清脆的一道響。
“媽,我不用您教我交朋友。”她語氣溫和,“我自己心裡有數。”
沒想到溫辭會突然還嘴,溫母頓住,滿臉詫異地看著她。
溫辭扔下一句“我吃飽了”,便起身進了廚房,把碗放進洗碗機,出來時,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向溫母:
“而且我不覺得以晴有哪裡不好,她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以後不會再聽到你罵她了。”
溫母脫口而出:“你這是什麼態度?而且我說那些都是為了你好,我又不會到以晴面前去說——”
“沒有,你隻是打著為我好的名號操控我而已。不要再這樣了,媽。”溫辭聲音從頭至尾都很冷靜,“我上樓了。”
直到溫辭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溫母才回過神。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你聽見她說什麼沒?我太心痛了,把她養這麼大,就是為了聽她跟我說這些話的嗎?你剛才怎麼不幫我說說她?”
……
溫辭關上門,把她媽的聲音全部隔絕在外。
手機亮起來,是竇以晴發來的語音,連著好幾條。
語音裡,竇以晴聲音元氣滿滿:“溫辭,我網課結束啦!!!你到家了沒?”
“對了,你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嗎?我媽又沒經過我同意,把我的微信給別人了,那個相親對象加我好友,我通過後第一時間給他發了一張網上找的B超單,問他願不願意當我孩子的野爹,哈哈哈哈哈哈!”
“然後我媽給我打電話,我倆又吵了一架,我把她堵得一句話都應不上,那感覺,真的——算了,你不懂,我沒辦法跟你形容。”
溫辭一條一條聽完,按下語音鍵回復。
“我好像懂一點了,以晴。”
溫辭背靠著房門,心跳微微加快,她剛才強裝出來的冷靜已經消失,臉上掛著一點難得的,不那麼乖的笑,聲音因為緊張有點抖,“……真的很痛快。”
第40章
八月,天氣總算舒適一些,傍晚的網球場夜風徐徐,擊球聲連綿不絕。
“不打了,不打了。”秦運把拍子一扔,朝對面的人擺手,氣都喘不過來,“累死了。”
周霧扭頭走到場邊,把球拍隨手扔到椅上,拎起毛巾擦汗。
秦運緩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從那一頭過來,他抬起手臂,蓄力,問自己的兄弟:“哎,周霧,你看看我這,”他又撩起衣擺,露出腹肌,“還有這,怎麼樣?是不是比之前在濱城的時候還要猛。”
周霧坐在椅上,長腿大敞,臉頰汗淋淋的,明明已經離開校園許久,穿上運動服再流點汗,又是一身少年氣:“嗯。”
“你嗯之前倒是抬頭看老子一眼呢。”秦運無語,也拿起手機,拍下自己的肌肉,發給竇以晴,“你說竇以晴是不是有問題,這麼帥一肌肉男擺在她面前,她不看,愛看網上那些開著美顏的擦邊男。”
周霧嗤笑一聲,沒說話。
不喜歡被汗湿的感覺,擦幹頭發,他起身換上衣。
秦運發完照片,抬頭,看到周霧赤著的上身,沒忍住罵了一句髒話:“明明大家都一樣練,憑什麼你能練成這樣啊?你把蛋白粉當飯吃?”
周霧聲音懶散,很欠地說:“先天條件。”
秦運還沒來得及罵,周霧轉身從包裡拿幹淨的上衣,看清他後背,秦運脫口而出:“我草?!”
周霧套上衣服,剛打算拉好,秦運先一步拉住他後面的衣服。
“不是,我草?”秦運震驚地質問,“你後面這什麼?被誰撓的?”
“你說呢。”
“椰椰?”
“滾。”周霧手肘把他的手拍開,把衣服拉好,嗤笑地罵。
“……”
秦運震撼到無以復加。
他原地呆站許久,才坐到周霧身邊:“到底誰?哪個姑娘?我認識不?她也太猛了吧,能撓成這樣?”
周霧沒來由一笑:“嗯,以前沒這樣。”
“以前?我草了。”秦運質問,“你談女朋友怎麼也不告訴我啊?是不是兄弟了?”
周霧把球拍扔進包裡,拎起來:“還不是女朋友。”
“……”
秦運追問了一路,從網球場問到車上,都沒得到“施暴者”的一點信息,急得他抓耳撓腮。
周霧被問煩了,皺眉道:“追到了再告訴你。”
“?”
秦運沉默了一下,禮貌地問:“你追她還是她追你啊?”
周霧說:“我。”
“……”雖然秦運很不想承認,但是,“你看上哪國公主了?還有你追不到的人?”
“不知道,還沒追。”
秦運又不懂了:“為啥不追?”
她特麼喜歡別人,怎麼追。
周霧從小出類拔萃,永遠勝人一籌,第一次嘗到失了先機的滋味。
溫辭臉皮薄成那樣,他攤開了說,溫辭拒絕後覺得尷尬,躲著他也不是沒可能。
又有點心煩,周霧想把秦運踢下車:“在想怎麼追。”
“你又不是沒追過。”秦運好笑道,“當初怎麼追段薇的,現在就怎麼追唄。”
周霧沉默。
那時候哪有什麼追不追。就是畢業後兩人一起去了電玩城,秦運還沒來,段薇夾娃娃夾不到,讓他幫忙,段薇貼在娃娃機側面的玻璃上,眨巴著眼睛對他笑:“周霧,夾上來我就當你女朋友。”
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他媽生前見過段薇,也曾經和段薇母親一起開過兩個小孩兒的玩笑。熟悉加上一點點好感,周霧把那個娃娃夾了起來。
和段薇談戀愛那兩個月,周霧沒感覺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出國後,因為太忙,等段薇來質問他是不是要分手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找過段薇了。
也沒那麼掛念,雖然沒別的經驗,但周霧知道,喜歡一個人不是他這樣。利落答應。
周霧又想起前段時間,他在新加坡開會,會議中途暫停了十分鍾,他手機放在桌下,忙中找闲地給溫辭發消息。
結果人家回復過來,每條都禮貌又冷淡。
“怪不得你這段時間根本不理段薇,原來是有新歡了。”秦運調節座椅,慢悠悠地躺下去,“男人啊,去年人家結婚時還煩成那樣,喝了那麼多酒……”
“有病去治。”周霧淡淡道,“他們結婚那天下午,周華成剛把他第二個野兒子帶回家。”
“啊?你那天是煩這個?”秦運抬頭,“不對,你還說要等人家反悔呢。”
周霧回憶,他當時有說得這麼大聲?怎麼誰都聽見了:“喝多了,心煩,惡心一下向溫文。”
秦運莫名其妙:“你惡心他幹嘛?”
周霧輕描淡寫:“撬我牆角。”
段薇跟他提分手時的原話是:周霧,你再這樣,我就要去和別人在一起了,人家可是追我一個多月了!
直到後來收到結婚請柬,他才從段薇口中知道,原來那個“別人”是向溫文。
那時雖然畢業了,但全班人都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向溫文還明著追,什麼意思?
周霧本來沒那麼在意,但他那天正巧心情不好。
“?!”秦運騰地一下坐直了,“我草?你真被他綠了?我那天還說——”
“說什麼?”
“……沒什麼。”秦運立刻改口,“你怎麼不早說,過兩天藍調開業兩周年,我還請他了。”
周霧不在意:“沒什麼好說,翻篇了。”
秦運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剛要說什麼,微信響了,竇以晴回了一條語音,語氣特別不耐煩:“知道了,秦運你煩不煩,說了我會去,你把酒吧地址發我。”
秦運按下語音鍵:“土包子,藍調這麼牛b的酒吧你都不知道在哪?行了,我勉為其難,到時候去接你。”
放下手機,他忍不住又開始追問:“大哥,算我求你,撓你後背的到底是誰?我認不認識?你不說我今晚他媽真睡不著。”
周霧忽然問:“你店慶那天,溫辭去不去?”
“去吧,我請她了。”
周霧手肘撐在車門上,懶淡地“嗯”一聲。
秦運著急道:“所以那姑娘到底誰啊!”
“秦運,竇以晴說得沒錯,你是真的蠢。”周霧很深地看他一眼,輕聲感慨,“找時間去看看腦子吧。”
秦運:“?”
秦運:“不是,你不說就不說,怎麼罵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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