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晚飯吵了那一架後,接下來幾天,溫辭在家裡說話幾乎得不到回答。
她爸本來話就少,她媽在對她進行冷暴力。
溫辭不在意,每天打卡似的朝客廳說一句“我去圖書館了”,然後推門離開。
到了藍調店慶這天,溫辭還是徵求了一下她媽的意見,她沒說是去酒吧,而是說去竇以晴家。
溫母終於開口:“不行。”
溫辭點頭:“好的。”
周霧收到溫辭的消息時,正在確認椰椰碗裡的狗糧。
【溫辭:抱歉,家裡不讓我出門。】
周霧摸著狗糾結,慫恿別人晚上偷溜出門會不會太壞了?到時溫辭又要說在他身邊會覺得自由了。
想到這,周霧又想笑,決定還是當這個壞人。剛要打字,下一條消息進來——
【溫辭:所以能麻煩你來窗外接我一下嗎?】
……
有了經驗,溫辭這次準備得非常充分,沒有帶包,穿著方便跳窗的牛仔褲和球鞋,禮物也早就郵寄給了秦運。
偏偏越小心就越容易出意外。
溫辭跳進周霧懷裡的下一秒,聽見另一頭的家門被推開,她媽跟人打電話的聲音傳過來:“你們先開麻將機子,我丟個垃圾馬上到。”
垃圾投放處在弄堂後,要經過他們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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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辭一懵,下意識推了一下周霧:“你先躲……”
頭上被戴上一頂漁夫帽,周霧也有準備,手裡的外套把人一裹,直接攔腰把她抱起:“臉埋好。”
溫辭動作比反應快,她圈住周霧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裡。
溫母剛拐彎走進後巷,隻感覺到一陣風從自己身邊飛過,她聲音跟著頓了一下。
直到電話那頭問了幾遍,她才回過神,轉頭看了一眼跑遠的高大身影:“沒有,剛碰上人了……不知道是哪家人,這麼晚在弄堂裡瞎跑,懷裡還抱著個姑娘,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像話,不知道父母怎麼教的。”
……
溫辭坐在副駕上,帽子還沒摘,車窗開了一條縫,風呼呼地往車子裡灌。周霧給她戴帽子的時候太急,沒戴好,被壓迫著的頭發在車裡四處飛揚。
車窗倒映出她明眸皓齒的笑,明明沒跑,臉蛋卻紅撲撲的,開心得有點藏不住。
周霧看她一眼,也笑:“沒嚇到?”
“嚇到了。”溫辭回頭,“但我突然想起高中的時候。”
“什麼?”
“運動會那次,你也是這麼抱我的。”
也是這個抱法,明明懷裡摟著個人,周霧跑得卻比旁邊的運動員還快,溫辭當時人已經暈了,還以為自己在飛。
周霧把著方向盤,沉默了幾秒,挑眉,語氣懶洋洋的:“你現在承認還來得及,那次真不是老餘派你來碰瓷的?”
溫辭立刻坐直,認真地為班主任澄清:“不是,真的是因為我太菜了,曬暈了。”
周霧撇開臉笑,心想沒救,溫辭說一句太菜了他都覺得可愛。
-
別人開門做生意,店慶都是搞活動打折來吸引客人,到了秦運這,店慶反而不接客,還隻有他邀請的朋友才能進。
酒吧外停滿豪車,門口站倆黑衣保鏢,周霧有時真擔心他這家店會被當做什麼窩點被警察端了。
車鑰匙丟給泊車員,周霧回頭去看,溫辭剛摘了帽子,頭發凌亂,白色圓領針織上衣配條牛仔褲,乖得和周圍人都不搭。
他伸手把她頭頂的亂發撥正,抓起她的手腕:“走吧。”
時間沒到,裡面還沒熱場,每個臺子都坐了人,大家看起來都相熟,桌隔桌地在聊天,氣氛和諧。
倆人剛進去,就有人喊他們:“溫辭?”
溫辭回頭一看,居然是向溫文,他穿著西褲和白襯,看起來像剛從工作場合過來,見到溫辭,他讓出一個位置,驚喜道:“你居然也來了?坐這吧,這邊都是同學。”
溫辭這才發現這桌還有兩個相熟的面孔。
她還未開口,那頭傳來一聲:“周霧!”
一樓正中央的卡座上,段薇朝他們這邊搖手:“怎麼才來啊!快點過來!馬上要開場啦!”
有人察覺不對,其中一個老同學忍不住笑著打趣:“向哥,你怎麼不去和段薇坐?”
“在這和你們敘敘舊。”向溫文微笑,“再說,她那邊位置也滿了。無所謂的。”
溫辭聽完,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果然,中間那邊的位置幾乎已經坐滿。
手腕被晃了一下,溫辭抬頭,對上周霧漆黑的眼睛,他垂眼,語氣隨意:“你要坐哪?”
到這種陌生場合,周圍又大都是不認識的人,溫辭會下意識地待在角落,就像上次秦運生日。
而且坐在那裡,不知道又要聽到周霧和段薇說什麼。
想起校慶那天,在去吃飯的路上聽見的那些話,溫辭吞咽了一下,剛才在車上的那點高興忽然散了一半,她頓了頓,猶豫道:“……要不我就坐在這吧。”
周霧沉默地和她對視幾秒,眼神一點一點冷淡下來。
他先是冷飕飕地哦了一聲,然後說:“不行。”
第41章
秦運在門口等了十來分鍾才等到人。
竇以晴從樓房裡走出來,緊身衣加熱褲,褲子故意穿得擠了點,掐出一點大腿肉,不醜。性感。
竇以晴上車,香水味立刻充斥整個車廂。秦運聞過很多香水味,卻認不出竇以晴身上是哪一款香,引人注目卻又不刺鼻。
“竇以晴,今天店慶,讓老板在樓下發呆半小時是不是有點兒過分啊?客人都到了,老子還在這等你。”秦運瞥了一眼她的腿,又收回,忍不住嘰嘰歪歪,“還有你這衣服是老師該穿的嗎?校慶那會兒穿得還挺正常啊,你那副眼鏡怎麼不戴上呢?”
“我是準時下樓的,你自己提前到怪誰?”竇以晴翻了一個白眼,“誰規定老師不能穿這種衣服?我又沒在學校裡穿。秦運,你別找茬。”
說完,竇以晴舉起手機,給溫辭發語音:“寶寶,你出門沒?家裡讓你出來嗎?要不要我去給你打個掩護?”
秦運心想,你跟老子說話時可沒這一半溫柔。
等她發完語音,秦運隨口問:“溫辭家裡怎麼管她這麼嚴?都這個歲數了。”
“她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學校出了名的……”竇以晴頓了頓,沒說完,“加上她爸也是老師,雙重管制。”
秦運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溫辭她媽江湖人稱滅絕師太,每次遲到一看到是她在校門口抓人,秦運就知道又完了。
“等等,你爸媽不也都是老師?”秦運陰陽怪氣,“不說像溫辭那樣了,你都沒她一根手指頭乖。”
竇以晴:“我就是兇,怎樣?而且我跟溫辭不一樣,她是獨生女,我還有個弟弟。”
其實還有一點,竇以晴沒往外說,溫辭她媽生她時出了點意外,據說情況挺危急的,好在人保住了,隻是後面沒辦法再生育了,所以溫母幾乎是全身心都放在溫辭身上。
溫辭也是因為知道這件事,一直挺聽她媽話的。
秦運立刻就同情了:“你弟弟真可憐。”
竇以晴上手,往他赤著的手臂來了一拳。秦運誇張地“哎喲”一聲,趁機舉起手臂蓄力:“竇以晴,你看,我肌肉是不是又大了?”
“也就那樣。”收到溫辭的回復,竇以晴放下手機,“你開快點,溫辭都到了。”
-
溫辭被周霧一句話應得有點發愣,回神時,已經被周霧拽著走了。
中間的臺子坐滿了人,溫辭正想著待會兒如果坐不下會不會有點尷尬,沒想到周霧牽著她轉彎,去了酒吧角落剩下的唯一一個空臺。
周霧叫來人,點了幾杯度數低的酒和果盤,點完又覺得自己挺掉價。特意跑一趟去接人,做賊似的,接來了她卻要去跟別人坐。
他還巴巴地給她點酒。
垂眼瞥去,身邊的人雙手乖乖地放在膝上,衣袖裡露出的胳膊又直又白。
“冷不冷?”周霧問完,自己都要被氣笑。
溫辭搖頭。能和周霧坐在一起,有點開心,她抬眼問:“這是秦運自己的店嗎?好厲害。”
昏暗燈光下,溫辭眸子澄亮。
眼睛好看,眼光很差。
心裡的煩躁看得消了一點,周霧懶懶地嗯一聲:“在玩這方面,他是行家。”
秦運這夜店,光設計費就花了大幾十萬。最後做成了廢土風,四面是陡峭的石壁,DJ臺和卡座都由亂石組成,再配上昂貴的燈光,一道道光柱橫貫全場,營造出一種世界末日的虛幻感。
溫辭正好奇地研究著石壁,突然眼前一黑,全場燈光熄滅。她一愣,剛想問是不是停電了,耳邊猛地響起一道重重的鼓點聲,她毫無防備,被結結實實嚇得一抖。
耳朵被手掌裹住,她被拉過去,另一邊耳朵貼在周霧身上。
周霧摟著她的腦袋,嗓音帶笑,她都能感覺到周霧胸膛的震顫:“嚇到了?第一次進夜店?”
碎石造型的DJ臺亮起一道紫色燈光,誇張刺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一瞬間,連沙發和地板都在振動。
溫辭這才發現,在秦運家那次確實隻能算是派對。
溫辭應了兩句話,全被淹沒在音樂聲裡。於是她隻能在周霧懷裡拼命點頭回應,被震得好似五髒六腑都在晃。
竇以晴和秦運進來時正好趕上開場。
燈光忽明忽暗,被員工帶到周霧所在的卡座上,看見周霧懷裡摟著一個人。那人頭發擋在臉前,又被周霧手臂護著,根本看不清臉。
秦運“我草”一聲,驚訝地問:“帶來啦?!”
剛說完,感覺到旁邊的人扭頭要走,秦運伸手去抓她,“你去哪兒啊竇以晴?”
竇以晴說:“找溫辭!”
音樂太吵,秦運沒聽清:“什麼?!”
竇以晴湊到他耳邊,大喊:“找溫辭!!!”
竇以晴嗓門從小就大,剛入職江中就被學生們贈與“河東獅吼”稱號,哪怕在這麼誇張的音樂裡她的聲音都能脫穎而出。
溫辭連忙抬頭應:“我在這。”
她這音量,連旁邊的周霧都不太聽得見。
秦運抓著人不放:“等開場結束了再去,現在這麼吵怎麼找啊?”
竇以晴:“我是怕她一個人來,不敢進來,我出去看一眼。”
溫辭:“我在這!”
秦運:“剛才在門口也沒瞧見她啊,你發個消息問問。”
竇以晴:“剛發了,沒回我。”
溫辭舉起手臂,用最大的音量喊:“我在這!!!”
悶重的鼓點猝不及防停下,燈光隨之大亮,開場結束,溫辭的聲音響徹酒吧。
周圍所有人、乃至臺上的DJ都詫異地朝她看過來。
窩在周霧懷裡,手不自覺地纏在周霧腰後,頭發凌亂,高舉著另一邊手臂,隻露出了半張臉的溫辭:“…………”
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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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變幻,音樂繼續。秦運吩咐下去,讓聲音小點,今晚都是熟人,主要是玩兒,搞這麼大動靜連別人講話都聽不清。
竇以晴雙手抱臂,目光緊盯身邊那個開場結束後就沒有再抬起的小腦袋,欲言又止:“你……”
“我被嚇到了,周霧就幫我擋了一下,他人真好。”溫辭問,“——吃西瓜嗎?”
擋了一下?那樣擋?抱著擋?
竇以晴還是覺得古怪:“不吃。你怎麼和他單獨坐在這桌?”
“他送我過來,進來時快開始了,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