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被拉開一個角,溫辭小半邊臉露出來:“嗯?”
“車窗貼了膜,不站在車頭前,外面看不見。”
溫辭松一口氣,終於放下外套,把整張小臉露出來。
她腦子裡還不斷轉著她媽剛才在房間裡說的話,一有機會,她便道歉:“周霧,剛才……抱歉。”
“什麼?”
“我媽的話。”溫辭本來想解釋兩句,張嘴又發現根本無從解釋,她隻能重復,“抱歉。”
“無所謂,沒在意。老餘當年罵我罵得那麼兇,我也沒一句聽進去的。”周霧道,“你也別在意。”
手機響起來,周霧看了看前面山雀似的攝像頭,把自己手機扔給溫辭:“秦運的電話,接一下,不然他會一直打,吵死了。”
溫辭接起來,電話那頭很吵,音樂和說話聲混雜在一起,秦運的嗓門也隨之放大:“大哥,怎麼回事,都幾點了,太久沒碰你的布加迪了,不會踩油門了??”
溫辭看了一眼導航:“馬上就到了,還有二十分鍾,抱歉,是我耽誤了一點時間。”
秦運一愣:“哦哦哦,啊,好,周霧手機在你這啊?好,好好好。”
秦運莫名其妙說了一通就掛了,溫辭捧著周霧的手機,正想著放在哪,餘光瞥到了旁邊的罰單。
弄堂街口隻能臨時停十分鍾,超時就會開條。
周霧開車也快,但比秦運要穩,導航提示需要二十分鍾的路,他們十多分鍾就到了。
雖然有心理準備,但看到眼前的情況,溫辭還是有些被衝擊到。
面前是一棟隱藏在山林裡的三層建築,樓不高,但面積誇張得令人咋舌,一眼望去全是落地窗,通透又高級,悶重誇張的鼓點聲隱隱約約傳出來,每層樓、每塊陽臺此刻都站了人,有跳舞唱歌的,打電玩打臺球的,甚至有一個賭桌——不是她以前參加過的那種大家圍在桌前吃頓飯的生日會,而是真正的,她在劇裡才能看到的誇張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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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了這棟別墅,她一眼望去居然看不見其他的建築——也可能有,隻是隱沒在成蔭的綠樹裡。根本沒有會打擾到鄰居的困擾。別墅外遍地跑車,停放得都很隨意。
溫辭剛從弄堂小巷裡逃出來,她站在車邊,無比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換回牛仔褲。
“外套帶上。”周霧聲音把她喚回神,“裡面冷。”
溫辭想了一下,彎腰抱出周霧的外套:“我會好好保管的。”
手機鈴聲又響,周霧直接按掉,順手扶住溫辭的腰:“進去了,又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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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裡面遠比外面更讓人震撼。
泛著燈光的泳池,旁邊廚師正在烤肉,泳池裡的人躺在浮床上,偶爾潑岸上的人幾道水,人群中還有穿插著的服務員。
周霧帶著她一路往裡走,幾乎經過每個人,對方都會跟周霧打一聲招呼,眼神再飄到溫辭身上。周霧或冷淡或隨意,都會應一聲,腳步不停,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溫辭!”
不知是老師的天賦,還是竇以晴的嗓門夠大,在這般吵鬧的環境裡,溫辭都能一下聽見她的聲音。
溫辭下意識偏了一下身子,跟周霧拉開距離。
不遠處的泳池旁,竇以晴正朝她揮手:“這兒!快過來!”
竇以晴今天穿了件吊帶牛仔裙,頭發燙卷,臉上化了簡單幹淨的妝,與校慶那日判若兩人。她待在泳池旁的躺椅上,一雙漂亮的長腿隨意交疊著。
待兩人走近,看見溫辭的打扮,竇以晴眼前一亮:“太感動了,我以為這輩子見不到你穿第二次了。”
溫辭笑起來:“我以後一定多穿。”
竇以晴心裡明白,沒多說什麼,她目光又轉到溫辭抱著的外套上。
是一件黑色衝鋒外套,竇以晴問:“這是?”
周霧剛要開口,溫辭搶先一步:“周霧的外套,我問他借的,下車了發覺有點冷。”
“是很冷,本來山裡溫度就低點,有人還不把電費當錢,大敞著門開冷氣,凍死人啦。”竇以晴遞了一把烤肉給他們,“餓了沒?吃點。”
溫辭接過來,分了一半給周霧,周霧從善如流地接過。
手機今夜不知第幾次響起,周霧接通,懶懶地遞到耳邊。
秦運站在二樓陽臺往下望,看著跟著溫辭走到泳池邊站著不動了的身影,莫名其妙道:“大哥,你站那幹嘛呢?來了怎麼不上樓來啊,都等你半天了。”
周霧把電話掛了,對兩人道:“我先上去找秦運。”
溫辭道:“好。”
周霧走後,溫辭反應過來:“我是不是也要去跟秦運打聲招呼?我的禮物還沒給他……”
“別去,上面都是煙味,而且我剛看了一眼,上面全是些公子哥,人均一個妹,亂死了。”竇以晴拉住她,“不著急,你等他待會兒下樓了再給。”
溫辭想想,點頭,發了條微信給秦運,跟對方說了一聲,秦運回得也快,讓她好好玩,待會他再下來找她們。
溫辭在這自然沒什麼好玩的。
她和竇以晴一人一個躺椅,她坐著,竇以晴躺著,過得很平靜,跟周圍玩嗨了的人格格不入。
竇以晴滿意極了,她咬下一口烤肉,感慨:“我不敢想這肉有多貴。”
溫辭剛才也嘗了一口,笑道:“是很好吃。”
“唉。”竇以晴望著眼前的場景,長長地嘆一口氣,“太誇張了,溫辭,你說這些人跟我們真的在一個世界麼?”
溫辭沉默。
其實她很早就這麼想過,在周霧訂的那間十幾萬一晚的頂層套房裡。
“對了,你看見我們的熟人沒?”竇以晴突然壓低聲音問。
“誰?秦運嗎?”
“不是,誰跟他熟啊?你看那邊——”
溫辭隨著她的聲音看去,看到了泳池裡的段薇。
段薇躺在浮床上,她穿著一套比基尼,外面披了一件鏤空上衣,擋不住什麼,反而增添了許多性感,漂亮又有力量的身材一覽無餘,顯然是健過身的。
“身材也這麼漂亮。”竇以晴說。
溫辭同意:“是的。”
竇以晴又道:“今天這兒還有一位熟人……”
“誰?”
“溫辭。”
溫辭話音剛落,身後忽然有人叫她,聲音有些熟悉。
溫辭回頭一看,向溫文站在她身後,朝她溫和一笑:“真的是你,好久不見了。”
第12章
向溫文套了一件簡單的t恤,衣服大部分都湿了,下面一件寬松沙灘褲,看起來剛從泳池上來。
向溫文模樣與一年前婚禮時分毫不差,白淨帥氣的面容,清爽短發,笑起來溫文爾雅,這麼多年過去,他仍舊像是高中時溫柔體面的班長。
非要說區別,就是身材要比以前健壯許多,湿透的T恤貼在他身上,肌肉紋理若隱若現。
溫辭有些意外,禮貌地站起身:“班長,好久不見。”
向溫文已經習慣大家這麼叫他了,也不糾正,笑道:“你今天很漂亮。”
溫辭當他是客氣:“謝謝。”
“什麼意思班長?”竇以晴探出腦袋。
向溫文立刻道:“你一直都很漂亮。”
竇以晴這才滿意。
這時,溫辭另一側躺椅上的陌生人突然起身,跳進了泳池,水花濺到岸上來,溫辭偏過臉想躲,向溫文已經先一步站到她身前,幫她擋住了水花。
“能坐嗎?不打擾你們說話吧。”向溫文下巴點了點那張剛空出的躺椅,紳士地問。
“當然。”溫辭立刻道,“不打擾。”
向溫文落座:“我沒想到你們也會過來。”
他記得她們和秦運關系不算親近,竇以晴和秦運之間更是糟糕。
“說實話,我也沒想到。”竇以晴想到什麼,“對了班長,之前你結婚我正好在省外學習,沒去成,給你補句新婚快樂——雖然好像有點晚。”
“是有點晚。”向溫文樂道,“但還是謝謝,我聽薇薇說,你們兩人現在都在江中教書?”
溫辭回答:“不是,我在小學分部教三年級。以晴是在江中。”
“差不多,不管怎麼分都還是一個學校。”
“不要再提學校了,我頭又要大了——”竇以晴眨眨眼,問,“班長,前陣子校慶,你怎麼沒來啊?”
向溫文表情出現一些微妙。
但他很快又恢復如常:“跟你一樣,當時人在外省,沒辦法。”
竇以晴點頭:“對哦,你現在是公司老板,大忙人。”
八卦是竇以晴工作之餘的放松休闲,加上段薇和向溫文朋友多,總有一些消息飄到她耳朵裡。
據說向溫文和段薇談戀愛後,向溫文連大學實習都是在段薇家裡的公司幹的,畢業後就順利入職進去了,大家都以為他沒過兩年就會被未來嶽父抬為公司高管,沒想到兩人結婚後沒多久,向溫文就離開了嶽父的企業,自己開了一家小公司。
“算不上老板,小小創業人而已。”向溫文謙虛道。
吃完烤肉,竇以晴又看到那邊上了一些新鮮水果:“我去搬點西瓜來解解膩,溫辭,幫我看著這個位置。”
竇以晴離開後,這一片終於安靜了一些。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你記得麼,之前生物課的實驗小組,我們三人一組,好像永遠都是她一個人在說。”向溫文笑道,“最後我們一起被老師罰站。”
溫辭莞爾:“記得。”
“日子過得真快,轉眼我們都離開高中這麼久了。”向溫文感慨,在昏暗中看向她的臉,“上次在婚禮時太忙了,都沒時間跟你多聊幾句。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工作順利嗎?……交男朋友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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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霧剛上樓,立刻有人過來給他遞煙。
周霧擺手拒絕,秦運看見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特意留出的空位,招呼他過來。
他們坐在半開放式陽臺邊的沙發上,下面便是一樓泳池,旁邊甚至有一個專門設置延伸出去的跳臺,能直接從上面往泳池裡跳。
隻是現在陽臺邊堆滿了人,一時間看不見樓下的場景。
明明是秦運坐在沙發中間,但周霧剛落座,長腿隨意舒展開,主角就好似換了一個人。
“生日快樂。”周霧說,“禮物送你家去了。”
“收到了,你特麼是我親哥,你知道那瓶酒我託人找了多久麼!”
秦運上來就要擁抱他,被周霧躲過,一把按了回去。
秦運道:“靠,半個多月沒見了,都不想和兄弟抱一下?”
“不想。”周霧微笑。
秦運嘖一聲,周圍人多,都在聊最近新買的輪船,新找的女人。秦運挨近他,小聲問:“你辦妥了嗎?你怎麼想的啊兄弟,真不在你爸——”看到周霧不悅的神色,秦運改口,“叔叔那做了啊?”
“嗯。”
秦運啞然。
之前他還在羨慕周霧談定又推進了多少大項目,轉眼,周霧突然說要離開公司,單幹。
這半個月,周霧就是回去跟他爸攤牌了,聽說兩人差點打起來。
“都談妥了?我意思是你要不再考慮考慮,畢竟那公司裡還有你媽的份——”
周霧淡淡地“嗯”了聲:“我外公知道,他很贊同。”
周霧父母是商業聯姻,起初是女方家裡條件更好,周父當時隻是個小公司老板,算是高攀,周母是家裡獨女,深受家人喜愛,對待她的丈夫同樣慷慨,結婚後,兩人實實在在地恩愛過一段日子。
周霧出生後不久,突然有人抱著一個男孩到家裡,說是周父的兒子。等周母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家裡的產業早已經被周父滲透個徹底,她連話語權都不剩許多。
後來便是一地雞毛,十年前,周母重病去世,周霧外公年事已高,病弱體虛,無法再管這些紛紛擾擾,回老家養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