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很好,某種意義上已經是完美的情人。
這一切的前提是她不動心。
一旦把心交付出去,想要的就會更多。不能接受兩人開始的目的性,不能接受另一方頤指氣使的指令,不能接受一味退讓忍氣吞聲等等等等。
所以他們注定沒法走下去。
孟鶴鳴不會懂。
央儀搖搖頭,想要推開他。
但擁抱來得更為激烈,箍住她的手彷如銅牆鐵壁。
“你到底要怎麼樣?”男人的聲音裡藏著隱秘的哀求,他那麼高高在上,即便哀求,面色依舊冷峻孤傲。
他的手往下遊走,做著與高傲毫不相關的事。
泉眼汨汨流淌,他問:“我哪件事沒有滿足過你?”
腿被他壓在兩旁,再往下她知道會發生什麼。
偏開頭,躲他的親吻。
他沒有生氣,反倒耐心地吻起她臉頰上未幹的淚痕,倘若沒聽到金屬扣乍然解開,溫柔又虔誠的動作足夠蠱惑人心。深不見底的眼睛忽然對上她的,如同被他侵入的身體。
他的吻落在耳廓:“他這麼做過嗎?”
明明已經說過沒有,話音落下的同時,說不清是哪兒,或許是腹腔深處,湧出莫名的顫意。
他當然能察覺到,眸色更深:“我有沒有說過最好不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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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央儀在心裡回應。
陣陣顫慄弄得她說不出話來,隻有眼睛,因為潮湿的霧氣還在賣著可憐。
就是這雙眼睛,除了對他,還會看向別人。隻要一想到這,源源不斷的酸澀和怒意直湧而上。他掌著她的腿重重到底:“央儀,你好得很。”
“我一點都不好。”她快要淚失禁了,倔強地說,“跟你在一起一點都不好。”
“連一絲一毫都沒有喜歡過我?”他咬牙。
“你先出去!”
她嘗試向後抽身,酸軟的腿使不上力,被他壓在後腰上的手掌用力一按,距離反而貼得更近。
“回答我。”男人不容她逃避。
腹腔下又酸又漲,她慢慢吸著氣:“喜不喜歡現在都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孟鶴鳴冷笑,“你是想好跟他一起了,是嗎?”
他像陷入了魔怔,什麼都要帶上假想敵。央儀沒被進過那麼深的地方,有點疼,又有說不出的酸脹感,好像要壞掉了。她掙扎起來,手臂不小心碰到旁邊的按鈕。
按鈕控制著房間的黑色帷幔,在持續的電動運行聲中帷幔緩緩拉開。她下意識望向四周,三面玻璃牆,牆內被密封著枯枝、落葉、草木構成的室內景觀。
奇怪的構造讓她一下忘了自己的處境,大睜雙眼,忽得看到玻璃牆後厚重的落葉簌簌顫動起來,起初隻以為是景觀造型,慢慢地,直到枯枝底下鑽出一條滿身黃金鱗的幼蛇。眼裡的震顫在這一刻僵住了——
她控制不住抖動,隔著數米距離,隔著一層透明玻璃,印刻在骨子裡的恐懼如山入海襲來。
身體無意識地收絞,腦內轟然一片。
她已經注意不到自己異常的反應將男人夾得激s了數十秒。恐懼,隻有恐懼。
汗湿的手心攥緊他褶皺的衣領。
“孟鶴鳴,孟鶴鳴,關上,求你關上。”
嘴唇簌簌顫抖,眼淚不再是一顆顆晶瑩滾落,而是一大片一大片瞬間洇湿了臉頰。她有多害怕他是知道的,他從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嚇她,即便他生氣,即便他暴怒。
在她的懇求之下,男人冷靜地看著她,固執地問:“那你說,有沒有愛過我。”
第55章 分手
有些問題問出口注定沒意義。
愛與不愛, 在絕對的恐懼之下都會變成謊言。
她現在說愛,他就會信嗎?
帷幔在無聲的沉默中緩緩閉闔,即便如此, 知道那底下是什麼之後,恐懼並不會隨它的關閉而消失。
她面色白如宣紙,嘴唇也褪去了所有血色, 看起來可憐、無助, 宛如驚嚇過度的迷途羔羊。她的腿還在抖,一顫一顫,讓人生不起再多憐憫之外的情緒。
他抽身離開, 想替她擦一擦事後不堪。
裙擺忽得垂下, 遮住了底下春光。她蜷縮在真皮沙發上, 隻露出一截腳趾,雙臂環抱, 滿是防備姿態。
孟鶴鳴有些後悔:“我叫人給你拿件幹淨衣服。”
“不用了。”央儀用發顫的聲音說, “我不想待在這。”
她的眼淚已經快收幹了, 瓷白的肌膚上淚痕明顯, 長睫被沾湿,幾簇幾簇黏在一起,水意蒙蒙。
伸手去幫她揩淚痕, 被她躲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
想解釋,但顯然她沒心思會聽。
連空調出風口的窸窣響動, 她都會疑心是玻璃後鱗片和枯葉摩擦發出的簌簌動靜。
她如驚弓之鳥。
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待下去,有沒有一層玻璃隔絕與她無關,因為誰的變態癖好在這養那個——她也不關心。
要不是一層挑高, 這裡望下去離地足足有七八米高,她甚至想過避開正門那面牆, 直接從臨湖玻璃破開跳下去。
頻繁望向窗外的動作出賣了她的內心。
孟鶴鳴壓下心頭煩躁,取一件西裝罩在她頭上,在她尚未拒絕之前,傾身將人抱起。
她身上玲瓏有致,抱起來卻不重,所有的肉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託在她臀下的右手微微使力,驀地摸到一片湿冷。他怔愣,這才理智回籠。這一手又膩又滑的東西,是他留在她身體裡的,如今隨著大幅動作而流了出來。
憑她剛才那副倔生生的樣子,要怎麼含著這些走出這裡。怕不是剛走出幾步,裙子就要洇湿了。
孟鶴鳴抿緊唇,抱著她大步往外。
這一路他避開人,從後門離開。
徐叔已經駕車等在門口,如他吩咐的那樣沒亮車燈,黑車蟄伏在樹影下,沒人注意到有人正在離開。
如來的時候一樣,擋板高高豎起。
自上車起,央儀再沒說過一句話,她安靜得仿佛不存在,視線留在窗外倒退的街景上,榕城濃墨重彩的美也無法將她從剛才的恐懼中拉回來。
她真的很怕蛇,光是想象剛才那間屋子裡,她隔著玻璃和那雙冰冷的眼睛對上,雞皮疙瘩就止不住地冒。
得益於浪漫的職業,她的想象力很強,留在腦子裡的剪影會在一次次加工後越來越生動,越來越具體。一路上她都在強迫自己不要想,可是一閉眼,腦海裡的東西不止變化為3D,甚至連空調風吹在皮膚上,她都能幻想出冰冷湿滑的動物爬行在她肌膚上的模樣。
控制不住地,她捂住嘴,用力幹嘔起來。
眼前遞來一方手帕,男人寬厚的手掌在她背上溫柔輕拂。現在與那間休息室有關的東西都讓她應激。
手掌輕拍肩胛的撫觸,讓她更劇烈地嘔吐。
數秒後,車子停穩在路旁。
央儀央求他:“孟鶴鳴,你可不可以下車?”
這是個很突兀的請求,甚至稍微有點清醒大腦的人,會要求自己先下車。
但央儀就這麼開口了。
靜了數秒,男人面色微沉:“你準備一個人去哪?”
哦,對。
她能去哪?
在他的提醒下,央儀終於想起,榕城的每間房子都是孟鶴鳴的。再怎麼不想跟他待在同一片空間,她也不該堂而皇之地趕他下車,因為她沒有權利。
央儀動了動唇,蒼白的臉色顯得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她一手捂著唇,一手去扶車門。
在她打開車門之前,男人先一步開啟。
見他下車,徐叔詫異地站在一旁:“您這是……”
男人道:“先送她回半山。”
“那您去哪兒?”
“夜色很好。”孟鶴鳴點一根煙,淡聲道,“隨便走走。”
敞開的門縫裡隻傳來這麼幾句。
之後,便是引擎重新被點燃的聲音。車子的隔音極好,再聽不見其他。
央儀望向窗外,看到男人兩指夾著煙兀自抬了抬手,隨後便獨自走在燈影斑駁的綠道上。
說不清為什麼,她一直盯著那道背影,直到車子拐彎,再也看不見。
***
半山這套房子設計得很漂亮,全景玻璃可以縱覽榕城美景。缺點是,一到夜晚,被山景包圍後,人會有無限蔓延的孤獨感。
這一點央儀早就知道,隻不過她以前不會在乎。
給方尖兒發了微信,告訴她明天會有同城包裹到她家,是一把車鑰匙。
方尖兒莫名其妙,邊加班邊打字問:【車鑰匙給我幹嗎?】
央儀:【幫我保管一下】
方尖兒:【你自己呢?】
央儀:【回杭城,車子暫時用不到】
方尖兒:【那你停孟總地庫裡不就好了???他家大業大,總不至於連你一輛小mini都停不下來吧?】
央儀有段時間沒回。
方尖兒問:【又又又吵架了?】
央儀:【嗯。】
方尖兒:【ok,先幫你保管。】
閨蜜一定是當成了普通拌嘴,央儀笑笑,繼續低頭整理自己的東西。箱子裡是幾套自己常穿的衣服,疊整齊放進去後剛好把最後一塊空間填滿。
看到衣服上有深淺不一的洇湿,她伸手摸了摸,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直在掉眼淚。
好奇怪,明明胸口沒什麼感覺。
衣帽間的那些首飾,她沒打算去收,那些都是孟鶴鳴送的,畢竟貴重,還是物歸原主得好。
手指撫過一對完美無瑕的珍珠耳墜,還有翠榴石雙股滿鑽項鏈,這是她最喜歡的兩件,因此停留的時間也格外得久。
為什麼就不能送她一些廉價的生日禮物呢,好讓她能夠毫無負擔地帶走。
她吸了吸鼻子,覺得疲憊。
東西理到一半就不再去動了,洗澡回到床上。
看一眼機票,是明天傍晚的。
正巧李茹打來電話,問她怎麼才去榕城,又要回去。
央儀一時不知怎麼解釋,結束這段關系的想法曾經幾度在她腦海中浮現,隻不過做出這個決定的瞬間來得這麼遲。她已經看不到這段關系的未來了。
除了不虧待自己,她最大的優點其實是務實。
在看不到希望後果斷離開,才是傷自己傷得最淺的辦法。
“媽媽你好奇怪。”央儀說,“為什麼我回自己家還需要理由?”
大半夜的,李茹以為她想家,嘮叨完問好航班信息。轉頭對央宗揚說:“你女兒明天回來。”
電話裡,她聽到央宗揚應了一聲。
什麼都沒問,隻說:“挺好。”
堅定的心被夯實得更深,央儀瓮著鼻子,眼淚哗啦啦流,語氣卻裝作無事般撒嬌:“爸爸最好了。”
這通電話後,央儀悶頭躲在被子裡哭了一場。
哭到累,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她先將行李閃送到機場。隨後向徐叔打聽孟鶴鳴的行程。
昨晚倆人的古怪之處歷歷在目。
送完她再回去,孟總已經一個人走到了海邊,倚著一顆棕榈樹正偏頭點煙。徐叔看過去,看到擰在一起的一堆煙頭,有的抽完了,有的才燃起就被人不耐地揿滅,足夠看出心煩意亂。
抽完煙,他沒上車,像是要讓夜風吹走身上的煙味似的,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黑色轎車無聲跟隨在後。
徐叔邊開車邊想,這大概就是孟總曾經最嗤之以鼻的浪費時間。
但他不敢說。
因為從男人沉默背影上散發出的不愉快很重。
一路跟隨,終於在離公司很近的一個高架口,他停下腳步。車子及時停到路邊。
男人捏了下眉心,沒什麼表情地說:“去公司。”
於是昨夜到現在,孟總一直在公司沒出來。
徐叔不懂心情煩躁的時候靠公務緩解是怎麼個路數,但一早央儀來問,他像遇到救星似的,立馬匯報了行程。
“央小姐,我過去接您?”
央儀最後在房子裡走了一圈,確定沒有東西遺落,她搖搖頭:“不用,我打車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