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過車後視鏡看著那輛黑色豪車走到盡頭,消失在北郊長夜裡。
回到家,見她拎著一袋子中藥進去,一問,藍銀霜滿眼的心疼。
甘望舒發現蕭津渡剛剛聽到她三餐不準時鬧出胃病時的眼神也是差不多如此,欲言又止,眼裡有說不清的心疼。
藍銀霜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拎著藥進廚房,取出一包給她加熱。
那藥倒出來的味道極為刺鼻,不用說也知道苦,趁著藥放涼的功夫,藍銀霜又給甘望舒臨時做了個夾糖的小點心。
甘望舒今天打算在這睡,她自己那房子的裝修最快也要明年年中才能完成,所以不回家的話就隻能在這住。
先上樓洗了個澡,下來小媽就說藥可以喝了。
甘望舒有點害怕,和小媽說:“我剛剛在公司喝吐了,超級苦。”
“這麼苦?”藍銀霜蹙眉,“那先喝幾口試試,我們分幾次喝,小媽給你做了甜點,喝完咱吃個甜的去去味兒。”
甘望舒屏住呼吸,端起碗一口悶下去。
她眉頭越皺越深。
最後丟下碗的瞬間就捂住了口以防自己下一秒吐出來。
藍銀霜捏了塊甜點放她嘴邊。
甘望舒一口咬住。兩股味道似在口中廝殺,好一會兒,吃完咽下了,那股作嘔的感覺才少了一分。
藍銀霜又給了她一塊吃。
甘望舒痛苦不已地吃著甜點,說:“明天不喝了,小媽,其他的你給我扔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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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行。”她苦惱道,摸著她的腦袋哄,“我們望舒再忍忍,再喝幾天啊,就試幾天。”
甘望舒呼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喝藥肯定也不行,這胃抽疼起來比吃藥痛苦多了。
“蕭津渡今晚來吃飯?”
“對。你們遇見了?他剛剛正好出去。”
“嗯。”
藍銀霜拿了碗去洗,“他有幾個月沒來了,上個月忙,這個月一直在美國,說是今天下午剛回來。”她笑一笑,“每次吃多了外面的飯,他都不開心。”
“美國也不是沒有中餐廳呀,他怎麼老惦記您的菜。”
“那能一樣嗎?”藍銀霜想都沒想地表示,“不是小媽不謙虛,外面餐廳的和咱家裡自己的家常菜不一樣的。”
甘望舒笑一笑:“確實,我理解。”
“他還給我說了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說新年後他外婆身子好了,打算搬回來住。”
甘望舒忘了眨眼,呆呆看著小媽,如遭雷劈。
這對她來說可不是好消息,到時候他更是三天兩頭跑北郊了,肯定勤快。
她也就不方便來了,總來不是天天跟他見面?
甘望舒心慌不已,她是不是得找個時間,主動跟他坦白身份比較好?
每次見面他都很關心她,以後越來越熟,隻會越來越關心。
以前她以為甘家蕭家的恩怨再大,也是隨著時間能風化的,但是居然出了人命,且四條人命,她就再也不敢罔顧祖輩的性命,付出,情感,不敢當那不肖子孫去和蕭家的人來往密切,還談什麼,和好,交好。
北市的初雪在這點工夫已經停了,仿佛下點意思。
甘望舒回房後因為不舒服早早就睡著了。
早睡早起,清晨起來看著窗沿已經化開但沒幹涸的雪水,想起昨晚蕭津渡趴在她窗戶上的模樣。
她要怎麼約他呢?
約他吃個飯……
他昨天剛回國,今天估計沒那麼多時間,她要是找他他可能會專門騰出時間,這就不好了。
甘望舒可不想讓他開心地來,結果敗興而歸。
琢磨了兩天,到周四,甘望舒一到公司就準備今天中午發消息給他,約他這兩天或者晚上吃飯。
結果剛工作到一半,才早上十點,手機就振動了,蕭津渡三個字彈在上面。
“你身子怎麼樣了?有沒有好點?”
甘望舒忙撈起來回復:“好了,沒事。”
“??”
“嗯嗯,好了。”
“神醫啊,我給他送個錦旗去。”
“……”
“說實話。”
“……”甘望舒不敢跟他對比損,他講話太損了,所以她退一步,選擇尷尬地迂回了一下,“好多了,就是讓你不用擔心嘛。”
“好多了跟好了能一樣嗎?你比庸醫還會糊弄人。”
“……”
實際上她也覺得這個醫生不行,這兩天是真的半點好轉都沒有,每天按時按點吃飯,但是依然非常不舒服,她工作效率大大降低,更得加班了。
甘望舒轉移話題,趁機約飯:“你有時間嗎?今天或這兩天。”
“嗯?”
“想請你吃個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
甘望舒託腮沉默著,有種被點破看破的尷尬蔓延到她真的想取消這個計劃,但是……不行,拖延一天就是對不起他一天。
祖輩的事是祖輩的,她不會忘記,但是甘望舒也不會把他混為一談,至少在對她的這個事情上,他和“仇人”沾不上邊,她不想對不起他,何況,那個手镯她已經收下了。
她又打字回復:“我就是覺得你之前好幾次約我都沒約成,難得我這兩天不打算那麼費命了,不加班了,所以也就有時間跟你吃飯了。”
蕭津渡:“不用忌口嗎?還能外面隨便吃?”
“我們吃點,嗯,合適的就好了嘛,你肯定也會照顧我口味的。”
“你今兒真是,講話都是我愛聽的。”
“……”
蕭津渡說:“在公司也吃點清淡的,中午有時間回你媽媽家吃去,別擱外面吃外賣了。”
“嗯,知道了。”她溫柔打字,“那你晚上有時間嗎?”
“我這會兒是早上。”
“……”?
蕭津渡給她發了張照片,他抱著……綣綣,抱著綣綣一大一小在冰川湖面上的合影。
左下角的定位寫著:東歐。
甘望舒:“……”
她氣憤道:“你去旅遊了?你不在國內你跟我扯半天幹嘛?浪費感情!”
“……”
蕭津渡樂不可支,“我怎麼可能自己來旅遊,我來旅遊肯定找你,咱倆都說好了。”
“……”她回復,“我什麼時候跟你說好了。”
“反悔我也做好準備了。”
“……”
“我來參加婚禮呢。”
“……”甘望舒決定讓話題回到正軌,“那你不早說,和我扯什麼??”
“我跟你扯什麼了?我讓你好好照顧自己呢。”
“我又不是三歲,不用了。”
“……”他無奈打字,“翻臉比翻書還快。”
“……”甘望舒不想說話了,“我要上班了。”
“??不請我了?”
“……”甘望舒本來應該下意識回一句,誰愛請誰去請,但是這次可沒法子這麼硬氣,要是真的甩他一句不請,那她坦白那事……
痛苦地籲了口氣,她回復:“你什麼時候回來,跟我說。”
“你今兒是怎麼了?”
“……”
“我認識的望舒對我沒這麼好。”
“……”
“你別這樣,我有點害怕。要不你還是再罵我幾句。”
“……”
甘望舒不和他扯了,隻是甩了一句:“愛吃不吃,要是一個月內你不聯系我,我就把你拉黑。”
“那我要是需要在外面幾個月呢?”
“又不是你結婚,你還度蜜月啊。”
“……”
在東歐參加表弟的婚禮,前後待了四天蕭津渡就回去了,但是回去沒什麼時間,他又去了澳洲出差,年尾了他的時間並不比甘望舒多。
連軸轉到了十二月的最後一天,蕭津渡從紐約回國,直接去找藍銀霜蹭飯,他急需一點香噴噴的藍式飯菜洗胃,主要也是想打聽打聽個人。
一進院子就聞到了刺鼻的中藥味兒,屬實和他預想的大相徑庭。
蕭津渡到裡間門口就問:“藍姨,誰的藥?不會還是望舒的?”
藍銀霜在廚房出來:“你怎麼知道哎,這孩子,望舒跟你說過?”
蕭津渡愣住:“真是她的?她胃還沒好?”
“沒有。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什麼時候知道的不要緊,關鍵是他這一個月裡問了她好幾次,她都說好了,完全好了,現在不吃藥了。
這小祖宗真是……
“我知道久了,她第一天取藥我剛好在小區裡碰上她。”
“哦。”藍銀霜恍然,記得那天望舒是說她碰見他了。
“她現在還是疼?”
“對,總是抽疼,疼起來就沒力氣做事兒了。”藍銀霜嘆息,指了指客廳的位置讓他去坐,又回了廚房去把火關小,“這孩子這幾個月真是太忙了。”
“她還那麼忙?”
“這不天天加班,這一個月就沒準點過,所以也沒……”她剎住了她因此就沒回甘宅的話,轉而道,“也就沒好好吃飯吧,雖然嘴上總是跟我說好好吃著。所以我最近呀,中午給她送飯去了,看著她吃完再走。”
蕭津渡什麼也不稀奇了,對她是沒有一絲信任了。
他看著料理臺上冒著藥汁兒的砂鍋,“這玩意不得苦死,味道聞著就苦。”
“她是老嫌棄苦,不想喝,以前是讓醫院煮好的,她堅持喝了不到一周就不願意喝,後來換了個醫院拿藥,雖然好一點點了,但還是苦得很,我就拿來自己熬,哄她喝,她才不會偷偷倒掉。”
“換多久了,有好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