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雨應該是不會再下了,溫雪盈坐在車裡的時候,好好地欣賞了一番久違的陽光。
陳謙梵隻請了兩天假,但後面連著一個周末,他尚有闲暇,帶她去了離伏秋不遠的那西。在這裡的機場出發,車也是從這裡借的。
那西是個少數民族自治州,邊境城市。
山連著山,雲遮霧罩。
在高速上,溫雪盈在寬敞的後座睡了會兒,儼然是個搭車的遊客,醒來後就趴在窗戶看外面高速上的景色。
陳謙梵在安靜地開車。
她打了個哈欠:“你還不開心嗎?”
可能是累的,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沒有不開心。”
溫雪盈學他語氣,晃晃腦袋:“咦,我沒有不開心~~”
“……”
見她得意忘形,陳謙梵淡淡睨過去:“一會兒右邊給你補上。”
“那隻會讓我爽到哦。”她笑笑,威脅無效。
她已經學會見招拆招了,他也慢慢地勾起嘴角:“爽到也不錯。”
快到市區,張燈結彩,城市氛圍濃厚。
溫雪盈隨口一問:“這裡是在過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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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梵回答她說:“是他們的新年。”
她驚喜道:“那我們來得好巧啊——但是怎麼覺得這兒空氣質量不行啊,天都灰撲撲的。”
他繼續解釋:“周邊的東南亞國家在燒山種莊稼,煙灰會飄過來,所以每年這個時候這裡都會有霾。”
“燒山?怎麼還會有這麼原始的方式。”
他說,“一年燒一座,隻種一年,很落後,還在刀耕火種。”
很喜歡他睿智的樣子,溫雪盈偏腦袋看他,忽的一笑:“陳老師還是這麼的百科全書。”
他謙虛謹慎:“過獎。”
她查了查當地的一些新年慶祝活動,問他:“我們可以在這玩兩天嗎?今天有孔明燈活動哎。”
陳謙梵稍一沉默,像有思慮。
她以為他是不願意,趕緊說:“你忙不忙?我不看也行的。”
而後,他淡聲道:“不忙,周末。”
“對嘛,我們都沒有一起旅行過呢。”
陳謙梵說:“可以。”
陳謙梵本來打算早一點回去,既然她想逗留,他便在當地訂了酒店。
抵達的時候已經快入夜,跨江大橋被封鎖,今天晚上有集體放孔明燈的活動,到處都是武警官兵在把守。
她在酒店化妝的時候,陳謙梵站在窗戶前接了個電話。他說:“接到雪盈了,沒什麼事。”
他對手機這麼說著,然後回頭瞥她一眼,評價道:“能吃能喝,口齒伶俐。”
溫雪盈:“……”
陳謙梵:“腿還能翹得很高。”
溫雪盈坐的時候,喜歡折起一條腿,腳踩在凳子邊沿,聞言立刻改正了豪邁的坐姿,讓自己端正。
一看就是跟長輩打電話。
陳謙梵掛掉後,告訴她:“我媽媽擔心你,打了好幾次電話。”
這麼多人知道她被困山野,搞得溫雪盈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說:“媽媽最近還好吧?”
“我父母挺好的。”
言外之意……
陳謙梵:“溫家還是老樣子,雨禎在幫媽辦離婚的手續,起訴狀已經寫好了。”
溫雪盈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無奈過後,她倏然笑了。
在她終於能夠坦蕩地表達愛的時候,愛過的人卻離散了,怎麼聽起來那麼滑稽?
“哎。”
似是看穿她的心中所想,陳謙梵將手掌撫在她的發頂,“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他看著她,目色正直:“愛情沒什麼可信任的,你可以信任的是人。”
陳謙梵說著,笑了一笑,手掌輕輕撫動,滑過她的柔軟發梢:“雖然這麼說,像在抬高自己,我總是覺得承諾隻在當下生效,但還是有必要告訴你——”
“雪盈,我不會讓你輸的。”
她沉默許久,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有說,低下潮霧籠罩的眼。
溫雪盈化妝挺磨嘰的,陳謙梵從來不會催他。
他等了一會兒,以為快好了,但看過去,才剛打了個底。
於是又坐下,心平氣和地打開電腦工作了一會兒。
溫雪盈一邊用刷子在臉上刷著粉,一邊瞄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
會是在幹什麼呢?
這個階段,畢業論文的初稿都陸陸續續交上來了吧。
是不是在改文章,給意見呢?
“快畢業了呀。”溫雪盈喃喃一聲。
陳謙梵手指撐在唇線,稍稍地歪著身子,慵懶地陷進沙發,為她這話走神一兩秒,嗯一聲,“快畢業了。”
正說到這兒,溫雪盈陡然想起什麼,壞了,她導師昨天給她發消息了!
而她光顧著跟男人一晌貪歡,把她導師晾了整整一天。
罪該!萬死!
劉洋:【溫雪盈,回學校了沒?】
溫雪盈:【回了回了,瘋狂趕稿中![可愛][可愛]等我三天幹完一篇,今年一定拿個優秀,登他個十本八本,給您長臉,讓您升官發財,生源廣進![666~]】
劉洋:【拉倒吧你[微笑]活著就行】
天吶天吶,這居然是她冷酷無情的活閻王導師說出來的話!
溫雪盈沒忍住,哈哈一笑。
陳謙梵坐著沒動,隻眼神往這瞟了一眼。
淡淡的,令她略感威脅。
“是在跟我導師聊天。”她舉起手機,以證清白。
“我說什麼了?”他緩緩眨眼,“怎麼草木皆兵的。”
溫雪盈一邊畫眼線一邊嘟哝:“誰讓你那麼小心眼?一會兒又嫉妒啦,一會兒又逼我發朋友圈……”
陳謙梵視線從電腦屏幕上飄出去,人倒是仍然維持著八風不動的坐姿,腹誹道,打屁股隻會讓她爽到,他得想一點別的措施。
……
陳謙梵牽著溫雪盈,到跨江橋下底下,給她買了孔明燈。
人很多。
溫雪盈沿著江灘不平整的石子路走,拎著手裡的燈說:“你可別告訴我,你就把這個當成我的生日禮物啊,我會生氣。”
他說:“不會。”
她瞅瞅他:“那你還不拿出來?”
昨天都已經暗示過了,不會沒買吧?
“不急。”陳謙梵仍然慢悠悠,遞給她一支筆。
溫雪盈在紙上寫字,想了半天沒有什麼要求的,就寫了暴富之類的普世願望,然後在他的幫助下讓燈飛上了天空。
寂寂的夜空,漫天的孔明燈飄過。
溫雪盈仰頭,看著自己的那一盞正悠悠地往高處飛。
陳謙梵坐上一艘小艇,領她到一個小小的沙洲。
“從這兒看角度更好哎。”
陳謙梵沒有看孔明燈,轉而注視著她,說道:“這裡人少,我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和你說一說心裡話。”
溫雪盈收斂了笑意,謹慎地看他。
陳謙梵說:“今天在家附近的酒店裡訂了花,買了酒,也買了蛋糕,還讓人去布置了一下,本來打算給你一個完美的生日體驗,甚至一度擔心你會不會不喜歡那樣的形式,那樣的風格。
“不過,現在都派不上用場了。”
溫雪盈:“你怎麼不早說啊……”
他要是早點說的話,她是可以答應今晚回去的。
她有點惋惜他付出的這些心思。
陳謙梵卻說:“沒有關系,儀式感很重要,但是比起這些,真心更重要。”
他說:“我知道我們是一類人,你會喜歡這些,但並不在意。”
溫雪盈在他的話裡莞爾一笑,被他說中了,“嗯。”
陳謙梵從兜裡摸出一個戒指盒,隨後打開精美的絲絨盒,露出裡面嶄新的一枚戒指。
他就地,單膝跪下來。
溫雪盈怔然。
她看著砂礫粗糙的沙灘,腳踩在碎沙上都覺得疼,趕緊說:“這全是石頭,你快點站起來啊。”
陳謙梵笑了:“還沒說詞,不急。”
“嗯……”她臉一熱,期期艾艾地催促,“那你趕緊說。”
他說:“雖然這個時候向你求婚有些奇怪,但我們之間已經有很多錯失的遺憾,所以我想盡可能彌補,能少一點是一點,我必須這麼做。
“我想說的是,現在看來,一年前的結合難免有些草率。如果還來得及,你也覺得為時不晚的話,我認認真真地問你一句,願不願意嫁給我?”
溫雪盈頓了頓,問他:“你在問當時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陳謙梵說:“你可以給我兩個回答。”
她彎了彎嘴角,緩緩笑了:“我願意。”
“就一個?”
溫雪盈說:“當初很願意,現在更願意!”
她伸出手,“你你,你快給我戴上吧。”
其實是希望他快點站起來,不要跪在這裡,看著都疼。
陳謙梵沒喊疼,體貼地幫她戴上戒指,又吻住了她的手背。
他輕摟過她,慢慢地說貼心的話:“從前我或許讓你失望。對不起,不是沒有心,可能我太笨拙。我接收到的教育,關於怎麼樣愛一個人,和通俗的認知有輕微的不同。我受到的愛意,也從來沒有那麼的濃烈,所以不能領會地體會到你的需要。”
“希望你能原諒我的遲鈍和不解風情。”
溫雪盈眼睛熱熱的,說:“我沒有怪過你。”
他說:“你總是問我,為什麼選擇你,坦白說,因為你漂亮,讓我心動。加上那時候奶奶很喜歡你,她說你就像彩虹一樣,很適合出現在我們這個常年陰天的家庭。”
“她說對了,我很喜歡彩虹這個比喻,你就是我的彩虹。”
“在遇見你之前,我並不明確將來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大概和事業相伴,教書育人,這樣的追求就足夠充實我的人生。在遇見你之後,我才開始,慢慢地有了對晚年的期待,我會想象某一天,我們在漫長的時間裡垂垂老去。”
“就像我的老師和他的愛人一樣,我很想和你過完一生。這就是我對愛情最大的憧憬。”
溫雪盈抱著他,臉埋到他懷裡,化好的妝都被眼淚浸湿了。
陳謙梵幫她擦一擦臉,他看一眼時間,正好過了零點,把她擁入懷中,“生日快樂,雪盈。”
“這句話讓你等了很久吧——”
“我愛你。”
從喜歡你,我需要你,我離不開你。
再到我愛你。
他說出口的話,都帶著思慮成熟的篤定。
陳謙梵不是那種嘴硬說不了愛的人,他隻是不願欺瞞。這些慢慢過渡的階段,無論掠過哪一個,都顯得太生硬,甚至虛偽。
他要慢慢地摸索,作為愛情這門課裡的新生,慢慢地,摸著石頭過河。
喜歡你,是想擁抱和親吻。
愛你是想要佔有你的餘生。
是讓你的傷心脆弱永遠不會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