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溫雪盈點頭,“那你能不能看到我將來的路會怎麼走?”
“每個人情況不一樣,不會完全一致,但我可以大體上告訴你。”
陳謙梵說:“即將到來的25歲,我替你經歷了,會有一點點浮躁,一點點焦慮,躊躇是繼續深造還是進入社會。
“這個階段會聽到很多的聲音,鼓勵的也好,唱衰的也好,不要太過於向外在的人和事索取,這是由外向內轉化的最合適的一個節點,要有探索的自主性。”
他聲線很沉穩,像涼涼的碎玉貼在她的心尖尖上:“27歲,很好的年紀,你會慢慢走出困境,去掉身上童稚化的部分,減少對童年和青春期的過度思考,偶爾痛苦,因為還在成人的適應期,但是走下的每一個腳步都是穩固的,扎實的,有效的,不會像在校園裡那麼懸浮,抓不到重點。
“30歲,我也剛剛過完,會逐漸想明白許多事情,不怎麼執著迷茫了,有了經驗,也認識到人生的無限可能。”
最後,他說:“你會發現,你不是扎根在過去的石頭,是自由往前的風。”
陳謙梵望著她:“現在的我,可以盡我所能幫你減輕負擔,十年前的我,做不到這些。”
“十年”這個時間長度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溫雪盈佯裝不懂,別開了眼。
過一會兒,她笑笑說:“要不我還是叫你陳老師吧。”
又說:“算了,找個年紀大的我也認了,誰讓你這麼讓人崇拜呢。”
陳謙梵糾正她的想法:“你以後會接觸到很多有本事的人物,我的吸引力,還有你認為的什麼神秘感,對你來說會慢慢黯淡,所以不要搞崇拜,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別人。
“崇拜是最難維持的,也是最容易破裂的。”
他看著她說,無比認真。
溫雪盈說:“那你就不怕某一天你對我真的沒有吸引力了?我對你的喜歡還能靠什麼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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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留一點溫度吧。”他換了一個說法,“可以互相取暖,還能互訴衷腸的夫妻。”
就像現在這樣抱在一起,交換著體溫。無視外在和心理上的差距,是足夠平衡的關系。
溫雪盈笑:“好了,我現在徹底被你哄好了。”
她雙臂環住他的脖子,湊近了一些:“還差一個kiss。”
陳謙梵端著她的下巴,慢慢地親過來。
她很喜歡這個晚上,也很喜歡他。
靜謐的,安寧的夜晚,隻是抱著他就足夠滿足了,就讓她心口洶湧不平的波濤變成緩緩流淌的小溪。
他未必能給她所要的一切,他也不過是凡人。
但他的陪伴能夠支撐她走很遠的路。
最後,陳謙梵斟酌著,還是插了一句嘴:“你的家事我沒有立場摻和,如果有什麼我幫得到的忙,你不拿我當外人的話,不要有顧慮,開口就好。”
他用彎折的指骨蹭她嘴角的水汽。
溫雪盈抿了抿被他吻過的暖暖的嘴唇,說:“好。”
她深諳,他幫不了太多,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溫雪盈抱著他,閉上眼:“一會兒我睡著了你抱我回去。”
陳謙梵:“嗯。”
她又笑了:“但你別睡著,我可抱不動你。”
“我不會在你前面睡著。”他篤定地說。
溫雪盈想,如果陳謙梵今天不在家,她大概率又要去喝酒了。選擇麻痺,選擇逃避。
沒想到,原來不靠酒,也可以熬過漫漫的時間。
溫和的、靜水深流的夜,所有人都在他們的小家之外。
她忽然覺得,這樣的狀態可以持續到地老天荒。
最後她真在他懷裡睡著了。
第二天,被溫雨禎的電話呼醒。
溫雪盈一看到家裡人就覺得有點不耐煩了,不好的語氣波及到妹妹,她皺起眉,聲音還沒醒,沙沙的:“又出什麼事了?”
溫雨禎說:“沒,不過昨天媽媽找爸爸談話了,他們聊了很久,聽她的意思……好像是想分居了。”
溫雪盈沉默下來,她徐徐地睜開眼,往窗外看。
陳謙梵已經不在臥室了,他掀開一點窗簾,橙色的晨光被屋檐切成有稜有角的形狀,落在窗臺上。
“知道了。”
她掛了電話,準備劃掉夜裡傳過來的幾條新聞推送。
在清除鍵上稍作逗留,尹裕輝這個名字讓溫雪盈猛然清醒,關於他離世的新聞標題,用了“巨星隕落”這四個字。
認識尹老師的人並不多,還遠不到上頭條的地步,點進去,有熱心的網友表達了悼念之情。
“幾號寒假?”陳謙梵走進來,聲音平平地問她。
溫雪盈把手機往枕頭底下塞,回答說:“快了,還有一門論文沒寫好,雙學位那個。”
他看了她一眼,然後嘴角翹起來一點,像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眼睛腫了,沒感覺到?”
溫雪盈揉揉發脹的眼皮,“唔……”
陳謙梵帶了冰塊回來,很小的兩塊,貼在她的眼睛上,來回滾了兩圈。
他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替她冰敷,隨後問:“涼嗎?”
“一點點。”
室內開了空調,挺暖和的,她並不覺得冷。
陳謙梵:“稍微敷一下。”
溫雪盈乖乖點頭:“嗯。”
陳謙梵把沒有化完的冰塊扔了,又替她擦眼睛上的水液,低低地問:“明天有沒有時間?”
溫雪盈點頭:“有。”
陳謙梵問:“和我去一趟北京,願意嗎?”
她繼續點頭,表示堅定:“願意的。”
他說什麼她就應什麼,傻了一樣。
陳謙梵看著她,嘴角彎起一個不太有力的弧度。他看起來面色有一些蒼白,憔悴還算不上,但有些微疲倦。
溫雪盈穿毛衣,他就看著她穿。
她的眼睛有點累,昨天哭多了,也可能是困的,總之懶得睜開,衣服的正反也不分,低一邊的領子被穿到後面,毫無知覺。
陳謙梵握著她的手腕,打斷她的動作:“還是我來吧。”
她現在迷迷糊糊的樣子看起來不超過五歲。
溫雪盈也不推辭,松了手,等他幫自己穿衣服。
穿好衣服,還有褲子。
雪後的氣溫降得很快,他做主,給她添了一條線褲。
溫雪盈抗拒地蹬開,被他握緊腳踝。
陳謙梵看她一眼,手勁沒松,眼神隱隱壓迫。
感覺有點熟悉。
像無數次發力前的動作,恰到好處的掌控感,讓她條件反射地瑟縮。
溫雪盈弱弱:“不想穿,腿都變粗了……”
他斬釘截鐵:“不會。”
抗拒不了“權威”,溫雪盈裡三層外三層地下了床。
雖然有人伺候著穿衣服,溫雪盈終究不太好意思讓陳謙梵幫她刷牙的。
刷完牙,她把保湿霜塞到他的手裡。
陳謙梵會意,用指端蘸取一點,在手心慢條斯理地勻開。
他的動作很輕,將她巴掌大的一張小臉託著,揉來搓去,掌心遞了體溫,很快,溫雪盈的臉頰就變得熱乎乎。
“陳謙梵,”溫雪盈眯眼笑著,在他悉心的照料之下恢復了活力,點著他說,“下輩子你當我爸!”
擦完了臉又擦手,陳謙梵動作耐心,語氣卻很嚴肅,對她嚴正聲明:“你可以喊我爸爸,但我隻能做你的丈夫。”
第47章
陳謙梵這樣的人適合過日子, 溫雪盈這話說的是真心的,要是跟他談戀愛玩曖昧,沒準得吃點兒癟。
他能帶給戀人的熱情不算多, 也許引人患得患失。
但是當丈夫就挺好的。
他會幫你把毛衣領口翻折到最漂亮舒適的弧度, 會把你棉毛褲的褲腳一絲不苟地疊好, 再把棉襪拉上來壓緊。
他會在你吃早餐之前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擺好水培的鮮花, 並且確保沒有枯萎的部分。
他會保證你在非自願的情況下不碰家務活。
他會在你疲憊不已懶得動彈的時候為你打點好一切, 甚至包括笨拙但努力地卸妝。
他不會因為自己的精致缜密就指責你的慵懶懈怠。
他會主動擁抱你,在每一次你需要關懷的時候。
他會讓你知道, 無論何時你都有退路。
“如果你和別人結婚, 也會這樣照顧對方嗎?”溫雪盈問他這個問題。
他說的是:“沒有發生的事,為什麼要說如果?”
這回答很陳謙梵。
溫雪盈跳腳:“我就想知道啊,你幹嘛非得這麼一板一眼的?”
二次回答:“我會這麼做, 因為你是溫雪盈。”
他說著,又看著她不高興的眼睛, 賠了個笑, 過來親親她的眼皮:“對不起,我又死板了。”
他擺出一臉會努力改正的樣子,讓她的小脾氣瞬間熄火。
因為你是溫雪盈,不隻是因為, 你是我的妻子。
——她姑且這樣理解, 嘴角彎出可愛的弧。
“沒關系, 死板就死板吧, 你就做你自己也挺好的。”
人一旦進入到足夠溫和的關系裡,就會變得格外豁達, 寬容全世界。
溫雪盈第二天開組會的時候偷偷走神,想起和那個女人的衝突。
她不知道她叫什麼, 甚至連模樣都有些忘了。
她要什麼呢?要錢,要地位,或許什麼都不要,隻是來惡心一下廖琴?
不過她叫什麼、長什麼樣都不重要,這個女人隻不是一個符號,這一個沒了還會有下一個,用來凌駕、制衡、刺痛,她的母親,她的家庭。
一顆石子硌著她的心髒。
溫雪盈說想把溫哲一刀捅死也不是開玩笑的。
她很後悔當年沒跟他同歸於盡。
這世上大概沒有哪個當女兒的恨爸爸到這個份上。
他帶給她數不盡的痛苦。
自從昨天溫雨禎被罵了一頓之後,學乖了很多,主動提出幫溫雪盈分擔:【我今天再去問問他們兩個人的想法,媽看起來不像是輕易提離婚的人,但她也是有點受不了了,到時候我撺掇一下,順便研究一下中年夫妻怎麼離,放心,家裡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溫雪盈平靜地看著這話,沒說什麼。
溫雨禎:【那女的再來,我抄家伙跟她幹[拳頭]】
溫雪盈輕輕笑了:【很好,那這個家以後就留給你折騰了】
這話頗有培養妹妹獨當一面的能力的意思。
溫雨禎:【[大哭][大哭][大哭]】
組會之後,劉洋挨個留他們談話。
溫雪盈上回喝多了,衝了他兩句,後面再發什麼消息,他都沒回了。
她本來以為這是徹底把她導得罪了,但劉洋還是例行公事問了問她論文跟就業的事情,溫雪盈自然是低眉順眼連連點頭。
她站在劉洋面前假意恭順的時候,餘光看到樓下櫻樹的枯枝,有人站在樹下抽煙,凜冽的冬風刮過男人蒼白的面頰,大衣襯得人身姿修長,尤為養眼。
“嚴肅點,笑什麼?”劉洋突然打岔。
溫雪盈趕緊收回嘴角那點迷之微笑,急中生智道:“想到老師您日後一定步步高升、鵬程萬裡、繼往開來,我就感覺無比的光榮,作為您的學生,我也跟著沾光,您的光輝讓我難忘,感恩戴德,沒齒難忘——”
“行了,”劉洋打岔,“畢了業別說是我學生,就是對我最大的感恩戴德!”
溫雪盈:“好嘞!”
皆大歡喜了這不是?
溫雪盈跑下樓的時候,陳謙梵已經坐回了車上。
下課時間人來人往,他不方便在外面路上招搖,溫雪盈打開車門,暖烘烘的熱氣將她包裹。
前面的loopy在可可愛愛晃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