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在家裡,晚餐已經備好了,等著他們到來。
陳謙梵的爸爸叫陳維加,媽媽叫朱思雲。
兩口子開門迎過來,溫雪盈甜甜地喊爸媽。
當時領了證之後,陌生人變親人的周旋還挺讓人尷尬難解的,是她先改的口。
這點小小的人情世故,溫雪盈還是能夠做得很周到的。
因為異地,她確實跟陳家父母沒怎麼碰過面。
陳謙梵上了中學之後基本也是跟著奶奶生活比較多,因為工作變動,兩口子在申城已經很多年了,基本定居下來。
陳家的氛圍真的很悶,吃飯的時候食不言就不說了,正常的餐桌規矩。
到飯後大家也沒什麼話,隻疏疏淡淡地聊了幾句近況,但這氣氛並不是那種十分低氣壓的悶沉,是每一個人都在各自忙碌的原因。
淡淡的人都在做自己的淡淡的事,相當寧靜。
溫雪盈對於家庭配置的概念較為刻板,男強女弱或者女強男弱,總得一個壓一個,才能顯現出什麼鍋配什麼蓋的特徵。
但是陳家不是這樣。
夫妻雙方都寡言溫文,十分雅致有禮。
朱思雲在織圍巾或者毛衣,陳維加在看新聞。
朱思雲很嫻靜,聲線裡有種大家閨秀的秀氣:“老陳,你安靜一點,我在勾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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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維加忙應聲道,“好的。”
便懂事地調小了電視機的聲音。
“雪盈,困了嗎?”
溫雪盈在廚房門口站著,實在無所事事地琢磨著要不要去幫陳謙梵洗碗?下一秒被他媽媽捕捉到局促的身影,朱思雲喊住她:“我最近在學習這個,你來幫我纏一下線。”
“好嘞。”
溫雪盈興高採烈去幫忙。
這種處境裡,幹活不重要,有個忙頭不讓自己闲著就行。
朱思雲也不是真的要她幫忙,為了跟她聊兩句夫妻之間的事情。
她輕聲細語地問:“小陳有沒有對你不好的地方?”
溫雪盈趕緊解釋:“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朱思雲信了,慢慢地點頭說:“嗯,他還算懂事。”
想了一想,又問道:“對了,他現在睡眠怎麼樣了?”
“睡眠?”溫雪盈好奇為什麼這麼問,“一直挺好的啊,不過有時候管學生的事情會睡得晚一些,倒沒聽說有什麼質量問題。”
“噢……”朱思雲思索著,說,“那估計確實是好了。”
“以前不好嗎?”
朱思雲手裡拿著兩根針,慢條斯理地穿著線,“他讀碩士的時候,失眠問題很嚴重,那時候還不在我身邊,如果不是他老師打電話跟我說,我都不知道這個事,可能有一年多吧,所以我現在也不問他了,還不如問身邊人來的直接。”
朱思雲說著,對溫雪盈溫婉地笑了一笑,“來,放一點。”
溫雪盈把手上的線頭扯出一節,默默在想媽媽話裡的話。
“他沒有和我說過這些事……”
朱思雲情商之高,很快品出她的遲疑與思慮,以及一閃而過的怔愣裡,微妙的失措,說道:“他不是把你當外人,一直就是這樣的個性,連我和他爸爸也不告訴,不過好在他懂得自我調節,不會走極端。”
溫雪盈緩了緩,點了頭。
媽媽又說下去:“他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當班長了,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從前呢,考慮著怎麼做好班幹部,現在要考慮著怎麼當一個好的老師。不能得罪人,又要樹立威嚴,所以責任心重,完美主義,心思深,也不會輕易地袒露自己。”
不愧是當媽的,每一個字都精準地踩在點上。
聽得溫雪盈連連點頭,她輕喃一聲:“原來陳謙梵也會有不開心啊……”
說到這個,溫雪盈隻記得他那句無能為力。
——你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嗎?
——當然會。
朱思雲說:“他是人,又不是神,怎麼會沒有呢。”
責任心重,她想著這幾個字,的確如此。
第39章
朱思雲跟她淺淺地聊了一會兒。
“他很聰明, 比他爸爸還要聰明,慧極必傷這話說得沒有錯。
“小陳呢,本來就比同齡孩子早熟一些, 讀高中之後, 我跟他爸爸都在事業高峰期, 很少管他。
“就一個兒子, 怎麼能不疼?不過我想著, 孩子終歸有孩子的路要走,如果他有私密的心事, 我非要尋根究底去問, 或許反而是對他有所傷害。他不說,我們也就不問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很多,溫雪盈就靜靜地聽著, “你們不管他的話,就不怕他長歪嗎。”
朱思雲:“種一棵樹, 你扶著它長大到一定階段, 確保它的根基是穩固的,大體上就不會出岔子。”
“嗯……”溫雪盈若有所思:“孩子有孩子的路要走。”
她看著朱思雲整理快成型的針織物,問她:“你在織什麼呀。”
朱思雲說:“給小嬰兒織的,很小的一雙手套, 織壞了也不要緊, 我先練練手。”
嬰兒?
溫雪盈一驚。
不會在點她吧!
她怕表情難看, 急忙撐了一下太陽穴, 擋住眼睛,心底已經在籌謀著怎麼逃離站場了, 再瞥一眼朱思雲,發現她在笑。
預料到了她考慮了什麼情況, 朱思雲解釋說:“他小姨的孫女滿月了,我得送件禮物。”
哦……
原來是她狹隘了。
溫雪盈慢慢放下遮眼的手,幹幹一笑。
朱思雲說:“他的事我不過問,你們夫妻的事情也輪不到我插嘴——老陳,你那電視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去端兩杯茶來,給我放八粒枸杞。”
“诶。”陳維加唯命是從。
溫雪盈也表現殷勤,急忙起身:“我去我去。”
朱思雲點點下巴:“你坐著。”
溫雪盈在陳家不用幹活。一是陳謙梵足夠勤快,二是他父母寬和大氣。
陳維加端著水過來的時候,溫雪盈還是過去接了一把。陳維加點了點玻璃杯裡水:“這杯是……”
“我不喝枸杞,謝謝爸!”溫雪盈甜滋滋地一笑。
很快,她端著水坐回來,揣著手,好奇地問:“媽,你跟爸是怎麼認識的?”
朱思雲喝著她的枸杞茶,說道:“相親。”又問她:“你父母呢?”
溫雪盈說:“是自由戀愛。”
“嫁給愛情,每一個人的向往。”
她想了想:“話雖這麼說……”
其實溫雪盈覺得,朱思雲不過是說了句客套話,向不向往還真難說。
愛的時候轟轟烈烈,門不當戶不對的日子,過著過著,矛盾就出來了。
她有時候想,梁山伯和祝英臺結了婚會好過嗎?
撐不到故事後來的一地雞毛,大小姐會落難,窮小子會反殺,化蝶就是最浪漫的結局了。
溫雪盈輕聲說著:“相親也會有愛情嗎?”
朱思雲微笑,看她:“有緣的話,是會有的。”
有緣,有緣?
她跟陳謙梵還挺有緣的,但是不是那種緣,又很難說了。
溫雪盈低頭思索著,聽見從廚房出來的腳步聲。
陳謙梵整理好了衛生,偏頭望過來,對上她意味深長的視線,又看看他媽。
“說了什麼?”他重新打量起溫雪盈,語氣有深意:“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是變了。
變慈祥了……
溫雪盈溫吞點頭。
爸爸還在看電視,媽媽還在織手套。
陳謙梵去沙發那兒坐了一下,跟他爸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溫雪盈在他旁邊坐著,陳謙梵把遙控器給她,讓她自己挑喜歡的看。
電視上在放軍事頻道,長輩還坐這兒呢,溫雪盈沒好意思換頻道,就玩著遙控器看了會兒軍事演習。
過一會兒,又沒人說話了。
陳謙梵拿手機在回消息。
溫雪盈往他身邊靠了靠。
他看她一眼,問:“無聊?”
她超小聲:“怎麼都不說話,憋死我了。”
他很淡地笑了一聲:“去房間?”
“爸媽還沒走呢,怎麼辦?”
陳謙梵稍作思索,說:“你把眼睛閉上。”
溫雪盈照做,腦袋往他肩上靠一些,很快整個人被橫抱起來,陳謙梵到他媽面前,故意壓著聲音,極輕地說:“她睡著了,我們先回房。”
“哦……行,”朱思雲聲音也輕輕的,“你把雪盈安頓好,坐這麼久的車她也累了。”
陳謙梵點頭:“嗯。”
回到房裡,門一關上,溫雪盈從他懷裡跳下來。
她伸伸懶腰,活過來了,轉一圈這偌大的房間,江景房,雖然不大,但低調奢華,飄窗能看到城市的繁華地段。
“哇這裡夜景好好看。”
溫雪盈滿意地欣賞著雨夜飄搖的夜景,回過頭看見陳謙梵正拎起被子的一角,放在鼻尖輕嗅。
“怎麼了,有什麼味道。”她也跟過去聞聞。
陳謙梵搖頭說:“我怕她沒曬。”
被子顯然是曬過的,陽光味道在冰涼夜裡也散發出暖意。
“你媽媽很貼心哎。”溫雪盈換了衣服在床上滾了一圈。
陳謙梵看了一眼她攤開的行李箱,幫她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收拾凌亂刻不容緩,但他今天似乎還急於做些別的,飄窗上的幾件行李隨手一搭,取出了一條浴巾。
“對了,她剛剛跟我說你以前失眠的事情,怎麼沒聽你說過你睡眠有障礙啊。”
“失眠?”他這口吻好像忘了。
陳謙梵拍一下溫雪盈的腰,讓她挪開位置,他將浴巾攤開在床面,鋪平擺好。
既然媽媽洗幹淨了,弄髒就是罪過了。
天真的小兔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幫襯著擺了擺四邊角落,配合他一絲不苟的個性。
陳謙梵想起舊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便淺淺地應了一聲:“沒有什麼,過去了就過去了,我不愛回憶從前。”
“那後來是怎麼好的?”
“吃藥就好了,沒有持續很久。”他輕描淡寫,是真的覺得這事已經過去了的語氣,並沒有什麼傷痕累累的脆弱模樣,不避諱跟她交談,但是覺得沒有太多討論的必要
“學業事業有波折,都是很正常的事,她和你誇大其詞地說什麼了?”陳謙梵看她。
溫雪盈說:“那倒沒有。”
空調暖氣上來,陳謙梵脫了衣服。
“沒有就好,有些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容易變了性質。”
她深以為然地點頭。
溫雪盈瞥一眼他裸露的背部,滾一圈,趴在床上。
“爛桃花需要我擺平嗎?”他轉過身來,忽然問。
“嗯?”她愣一下,遲緩地想起來,這是在說車上的事。
溫雪盈裝作漫不經心,斜眼睨他:“你擺平不完,喜歡我的人很多的。”
男人皮笑肉不笑,解開褲腰帶,接著是拉鏈:“這話是說給我聽的。”
還算他能聽得懂好賴話。
溫雪盈挑眉:“客觀事實,你不用做閱讀理解——你別在這裡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