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間廖琴給她發過消息。
因為溫哲回家了,廖琴說要給他接風洗塵,買了新衣服,還說全家一起去吃個飯。
溫雨禎還真樂呵呵屁顛顛跟去了。
說到溫雨禎這個奇行種,看來人的鈍感力max也是個巨大優勢,面對大餐的誘惑,能將任何恩怨都拋之腦後,被溫雪盈暗地教育沒出息,她也隻是無所謂地感嘆:“沒想到爸居然是這種人,但我莫名一點也不意外?有一種荒誕的真實感,歐亨利式結局你懂嗎——話說我挺想吃大鮑魚的,你真不去?”
溫雪盈給她發微笑。
溫雪盈把心裡話一埋,找了個妥善的借口應付過去,廖琴沒再指責她什麼,還挺溫和地說那你先忙。
陳謙梵的法子還是挺管用的。
他的意思很簡單,她說的對你就聽聽,說的不對就糊弄。別跟她較真,反正較真不出個結果。
既然人不是一定要皆大歡喜,彼此理解,那就走好自己的路。
溫雪盈最近總有點想去蹭他的課聽聽。
碩士生都是小課,根本沒她進去的機會,所以最後還是去了本科生的課堂。
溫雪盈不太想被他認出來,那天就扎了個低馬尾,戴了頂漁夫帽,還戴了口罩,全副武裝,給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連從她面前走過的溫雨禎都隻顧著嘻嘻哈哈跟旁邊人說話,壓根沒認出她來,溫雪盈一萬個放心。
陳謙梵的課堂還是很多人。
因為教室大了一些,就顯得沒那麼擁擠了。
溫雪盈見縫插針找了個靠走道的中間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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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講臺說近不近、說遠不遠,臺下學生很多,她埋一下腦袋,陳謙梵顯然看不見她。
陳謙梵仍然是一副高嶺之花、清冷寡言的模樣,他往那一站,幾乎不說課程內容以外的廢話。
說他是老師吧,明明年輕得像學長,說他是學生,但氣質又那麼篤定成熟,尤其是開口說話的姿態。
他講課時稍微彎一點腰,配合講臺上話筒的高度,低眉看書上文字時,教室裡安靜了片刻,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就清晰了些,從溫雪盈的旁邊傳來:
“哇終於看到本人了,傳說中的陳教授,我真覺得他這個顏值可以去當明星了。”
“我的關注點在於,他的腿居然比講臺高那麼多。”
“但是他的婚戒好刺眼。”
“可是很好磕啊,婚戒不離手的男人我真的瑞思拜,估計愛死他老婆了吧。”
“……”
溫雪盈聽著這些荒謬的揣測,撐著額頭,努力地聽他在上面講著什麼量子引力論的特徵。
引力場彎曲的時空。
最接近直線的路徑運動。
費因曼對歷史求和。
愛因斯坦的引力場觀點。
陳謙梵字正腔圓地說著她聽不懂的話:“在空虛的空間中,一個場被精確地確定在0上……”
溫雪盈按了按太陽穴,如坐針毡。
才上課三分鍾她就有點想走了,然而瞧瞧前後門都被堵死,暗暗想,她實在是打心眼裡欽佩這幫蹭課的學生。
這種課,老師長得再帥也會讓她煩躁得很徹底。
很快,身後傳來八卦聲音,緩解了一點無聊。
隻不過,這說話人聲怎麼有點耳熟?
溫雪盈壓著帽檐,往後瞥一眼,果然看到了小嘴叭叭不停的溫雨禎。
“我姐跟他認識的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場雨。
“我姐沒帶傘,她當時就在學校門口等雨,陳謙梵從車裡下來,就跟天神一樣降臨,你理解嗎?自己想象一下那個場景,超絕,他就撐著傘走過去英雄救美,要不要一起?我姐抬頭一看,哇靠真帥,兩個人之間頓時那個火花四溢,一見鍾情,能想象嗎一見鍾情,噼裡啪啦~我姐美得直接給陳教授看呆了。”
溫雪盈:“……”
旁邊同學不敢置信地問她:“你姐有那麼漂亮嗎?陳謙梵還會看女人看呆?”
溫雨禎大言不慚:“嘖,巨美,我都懶得跟你形容。”
“嗯,下雨,然後呢。”
“兩個人就開始甜蜜熱戀啊,直到有一天,我姐突然發現,他有一個愛而不得很多年的白月光,而她,居然隻是那個女人的替身!她果斷提出分手,陳謙梵能答應嗎?當然!不行!於是乎,他佔有欲大爆發,把我姐姐推倒在牆狠狠地辦了一次。嗯,也可能是兩次三次,一夜七次。人前衣冠楚楚,人後嘖嘖嘖嘖,如狼似虎。即便如此,我姐還是一言不發地走了,從此他發瘋,他憤怒,他——”
對方打岔:“瘋了吧你,寫小說呢?”
“你去查,你盡管查,這事是假的我溫雨禎名字倒過來寫!”
“別說了,陳老師看你呢……”
溫雨禎收聲,急忙灰溜溜低頭。
身後突然就安靜得鴉雀無聲。
“……”
溫雪盈沒看講臺,也跟著壓了壓帽檐。
教室裡暗下來,陳謙梵點開電腦上的視頻文件,說:“上節課說要給你們看的幾段視頻。”
說到看視頻,大家紛紛昂首。
溫雪盈也跟著看了幾眼,他播放的內容是21世紀前後比較震撼的幾場天文景觀的錄像。
屏幕上在放,陳謙梵跟著解釋。
“1996年的百武彗星。”
“1997年的海爾波普。”
“還有世紀初的獅子座流星雨。”
幾段素材看下來,大家都在說好美:“好壯觀啊,老師您見過嗎?”
陳謙梵說:“我見過。”
“我們沒有,我們是00後!”
這話就有點仗年齡欺人了。
他低眉淺笑,沒有反駁什麼。
關掉視頻,陳謙梵本可以就此結束課堂內容了,但他略一思索,意外地多說了幾句。
脫離他的教學風格,出現了從前不會在課堂上表現出來的微妙情懷,他不緊不慢地出聲:
“也許書裡的知識告訴你,他們隻是一種天文現象,是星際物質,是巖石墜落,是和大氣層摩擦產生的結果。不過這不代表,我們曾經對著流星許的願望不會實現。”
珍貴而溫柔的一面,在他此刻有溫度的眼睛裡慢慢地展現。
陳謙梵說:“星星不會回應你的祈禱,但是愛你的人會。”
男人的聲音低沉磁性,動聽又溫柔,在教室裡散發,緩緩地落了地,卻又有綿延漫長的回聲。
很快,教室裡的燈光亮起,坐在後排的肖秉文被喚過去講作業。
陳謙梵往下走。
他應該是打算坐到肖秉文坐過的那個位置上,於是邁步過來。
長腿跨上臺階,眼見很快到她跟前,溫雪盈把口罩又往上提了提,埋下頭,餘光瞄他。
陳謙梵到這兒,忽然放慢了一點腳步。
下一秒,微涼的骨節就貼到溫雪盈的臉上。
隔著口罩,他曲指刮了兩下她的臉頰,輕輕的。
陳謙梵路過她,腳步幾乎沒有停留,逗弄完了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繼續往前。
溫雪盈沒好意思抬頭,卻沒有防備地紅了臉。
眼前仿佛有一條彈幕在滾動:完了,你要喜歡他一輩子了……
第32章
那天陳謙梵和溫雪盈在食堂吃飯的照片被人拍下來了。
說意外也不意外, 他們最近在學校還挺高調的,經常走在一起。
不過讓溫雪盈比較寬心的是,漁夫帽的武裝功能實在強大, 外加她背對著鏡頭, 照片的拍攝者離得不近, 根本沒人認出來她是誰。
照片裡他們面對面坐。
陳謙梵吃飯一直比她快很多, 他先吃完了就靠在椅背上看著她, 靜靜地等著。
亂哄哄的嘈雜食堂裡,他清闲的樣子顯得遺世獨立。
慵懶放松的姿態也很有腔調。
手肘輕輕搭著椅背, 袖口之下, 手腕上戴著他常戴的那塊表,青色的脈絡清晰地附著在骨感的手背上,下懸的指關節如竹節一樣勁瘦有力, 無名指卡著幾乎沒有摘下過的婚戒。
不知道對面那個“全副武裝”的女人跟他說了什麼。
男人的嘴角帶著笑意,挺明顯地勾出了一個弧, 眼睛也彎著, 眼神還有幾分寵溺。
迷死個人不償命。
【他在笑。】
【他在笑哎!】
【陳謙梵居然在對著一個女人笑哎!!】
【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嚴肅正經的陳教授嗎!】
話說回頭,別人不認識溫雪盈,她朝夕相處的同學還不認識嗎?
溫雪盈一進教室,就被鄭薇和喬青團團包抄。
她被按在座位上, 弱小又可憐地瞅瞅站在面前的氣勢洶洶兩個女人。
喬青:“快說, 我男神為什麼對你笑得這麼開心!”
溫雪盈看著遞過來的手機屏幕:“唔, 這就叫很開心了嗎?他平時對我就這樣笑的啊……”
完了, 說完怎麼自己都覺得茶裡茶氣的。
她顫顫抬眼。
眾人憤憤舉拳。
溫雪盈卑微:“就……”
她回憶了一番。
他們當時聊到哪兒來著?
白月光還是近視眼?
眾人揚聲:“統、統、交、代!”
行。
近視眼是因為,當時溫雪盈問他眼睛度數, 他說近視度數不高,一兩百, 但是他有散光,所以不戴不行。
溫雪盈好奇地問下去:散光?聽說散光看東西有重影是真的嗎?那你現在能看到兩個我?
陳謙梵頓了頓,是在想怎麼回答。
溫雪盈晃了晃身子:現在呢?四個?
她不給他回答的空間,又像個不倒翁,轉著圈晃:七個八個九個,旋轉木馬?
陳謙梵有一點想解釋,但是看著她的樣子就隻顧著笑了。
隨後她又把溫雨禎編的那個跌宕起伏的狗血故事講給他聽,他也笑了笑,溫柔地問她然後呢?
溫雪盈陰陽怪氣:不知道捏,就怕真的有什麼白月光。
陳謙梵說不會。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為此,喬青和鄭薇一番商討發表高見:“這麼優秀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一兩個死去活來的前女友啊?除非他不行。”
溫雪盈舉起食指搖一搖:“一個好男人的魅力,在於他的學識修養,氣質談吐,而不是用徵服過多少女人來證明,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這個道理?”
這個價值必須要上。
溫雪盈露出一副“姐的男人姐來維護”的鐵骨錚錚模樣,把她們的歪理打得節節敗退。
那天她登上很久沒登的一個小地瓜小號,驚訝地發現消息99+了,溫雪盈從來沒用這個默認id發過什麼東西。
點開一看,是她不久之前發的一條評論。
帖子的主題是:你們後悔結婚了嗎?
溫雪盈評論的是:【後悔,超級後悔,現在好多人不懂婚姻是什麼就跟著瞎結,反正到年齡了,我也跟著瞎結。但是對我這種熱愛自由的人來說真的太痛苦了,過年過節不能跟朋友出去逛街,出去玩還要報備,被迫在一張床上睡覺,可是我真的超喜歡一個人睡大床啊…哎我當時就不應該腦袋發昏答應我媽去相親,誰能想到最爽的日子是老公出差不在家的時候:)我現在一個人在家,狀態就是海邊孫悟空放肆裸奔ing,像我這種人結了婚還得恐婚,未婚的姐妹一定慎重啊】
就這條評論,點贊快到四位數了。
回復也不少。
溫雪盈粗略地掃了一眼。
有個人比較冷靜地提議:【姐妹你沒孩子的話可以考慮離婚,不過現在不太好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