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在跟著她?
她偏一偏腦袋,便看到身側,跟她隔了半米遠的陳謙梵,他雙手插兜,正悠然邁步,和她一起往山下走。
溫雪盈尷尬一瞬,不知道做什麼反應,磕巴著打了個招呼:“你,你好。”
很耐人尋味的兩個字,他也偏眸對上她的視線,似笑非笑的淡淡表情:“忘記我了?”
“記得,陳先生。”
陳謙梵問:“回宿舍?”
“……嗯,對。”
他自然而然地寒暄:“吃了嗎?”
如果她說吃過了,他大概就離開了。
但是溫雪盈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
他稍作沉默,緊接著說,“沒有約的話,這頓飯的時間可以留給我嗎?”
說完,怕她有壓力,陳謙梵又語氣隨和添一句:“拒絕也沒關系。”
溫雪盈笑說:“那這應該……不算我主動聯系你吧?”
他也笑了,眼底有著對待小朋友似的淺淺縱容,聲線溫柔:“是我忍不住,好不好。”
她問:“忍不住什麼?”
他坦白說:“還想和你有一點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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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顯而易見,陳謙梵不是主動的人。
他這樣的性格,心裡有十分,表現出來至多也就一兩分。
校園表白牆和論壇裡流出的那些孤高而淺淡的姿態,評論裡“放在高中我高低暗戀個三年”之類的吹捧,足以讓人想象出一個讀書時期一塵不染的高嶺之花模樣。
面對異性的示好,以學習為由禮貌疏淡地把對方推遠,這樣的天之驕子,秉性裡就不會有熱情的成分。
他有認真追求過女孩子嗎?
不太可能吧。
所以能令他邁出這一步,溫雪盈感覺到了他對她微妙的特別之處。
陳謙梵應該對她還是有幾分興趣的。
不管有沒有他奶奶的偏愛。
溫雪盈被他送到宿舍門口,老舊的公寓樓下,昏昏暗暗的環境,也適合說些半明半昧的話。
陳謙梵步行,陪她往裡面走。
“你會不會覺得比你小的人很幼稚?”她忽然問。
“我不把你當小輩,你也可以把我想象得年輕一些。”
陳謙梵這麼一說,她的眼波輕輕停滯住。
他頓住腳步,側眸看她,冷而幽靜的眼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她:“介意的不是這個嗎?”
溫雪盈詫異,原來人的心裡想法是會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嗎?
這種感覺讓她惶恐,又不免有些吸引到她。
她突然發現,神秘也是一個很好的特質。
就像一本拋下懸念的書,跟那種上來就把自己扒空了,抖落完所有精彩劇情的男人不同,他這本書讓人還有讀下去的興致。
溫雪盈沒有回答,問他:“那你這次還等我嗎?”
他反問:“你希望我等你嗎?”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說:“或者我等你也行。”
幾秒後,陳謙梵低眸笑了笑,神態裡已然有了自然而然的輕松,他說:“有時間就聯系你。”
溫雪盈挑挑眉,問:“應該不會太久?”
他答道:“不超過三天。”
很好理解,她讓他等了三天才現身,她覺得久的話那就久咯。
有點狡猾,但並不討厭。
溫雪盈有點想笑,忍住了,往回走。
臨分別,陳謙梵忽又叫住她,問:“你會做飯嗎?”
“不會,沒有廚藝可言。”溫雪盈有點驚訝,“你還介意這個啊?”
她旋即腹誹,她可當不了賢妻良母!
陳謙梵搖頭,慢慢地出聲:“不介意,因為我會。”
要想拿捏住一個男人or女人,就要拿捏住TA的胃。
她不知道陳謙梵懂不懂這個道理,他看起來不是全然不懂。
[朗達拜恩在《力量》中寫道: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磁場環繞,你的磁場也吸引著磁場相同的人和事。]
溫雪盈回去之後真的研究了一番這個問題,搜索引擎給出的回答如上。
所謂磁場,大概就是指人之間的引力吧。
選擇和他結婚,除了那些客觀的外在條件之外,自然有過心動的瞬息。若非陰差陽錯,那就是命運的指引。
叮——
2000元房租到賬,點醒了回憶中的溫雪盈。
溫雪盈點開微信,美滋滋地收下房租。
兩百萬是作為她答應結婚的交換條件,溫哲給的。溫雪盈在洛山偏遠的區全款買了套二手房,離學校很遠,她平時根本住不上,就租出去了,每個月還能有點收成。
窗外的雨還在瓢潑。
“溫雪盈。”辦公室裡,劉洋喊了她一聲。
“嗯?”她旋即抬起頭。
“開題做的怎麼樣了?”
溫雪盈微微心虛:“我下個月發給您看行嗎。”
劉洋瞥她一眼。
溫雪盈又說:“我這兩天還在補作業呢。”
“你這樣的態度怎麼搞學術?”手裡一篇寫得過不了眼的讀書筆記被丟到她面前,劉洋說,“我看你這書根本就沒看,網上抄來的是吧?”
溫雪盈很無辜:“雖然文筆不怎麼樣,絕對原創好不好,這個帽子可不能亂扣啊老師。”
劉洋又瞅她一眼,露出點沒刺硬要挑的姿態:“你那裙子,說多少遍了,在學院別穿成這樣。”
溫雪盈低頭看了看自己膝蓋往上兩三公分的A字裙。
“哦……”她提了提裙子,露出一半大腿,“那這樣呢?能搞好學術不?”
老古董讓她氣得唾沫星子都快飛出來了:“重新看,重新寫!”
溫雪盈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好好好。”
離開導師辦公室的時候,溫雪盈發現陳謙梵給她發了消息。
他問:【搬過來住嗎?】
看著這五個字,她腦子短路了一瞬。
他在邀請她同居?
她沒有直說,但是:【這學期還有一些課,我在宿舍可能方便一點。】
陳謙梵問道:【有人接送也不願意?】
有人接送。
還能有誰?這個接送的人當然是他自己。
溫雪盈回道:【那會不會好浪費你的時間。】
陳謙梵說:【談不上浪費。】
溫雪盈又問:【那你平時出差怎麼辦呢?】
他說:【暫時沒有什麼項目需要我出去。】
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再次拒絕的理由。
溫雪盈晾了他一會兒,直到回到宿舍趴在桌子上,手機在掌心轉了兩圈,才回復十分鍾前的消息:【那你來幫我搬?】
陳謙梵義不容辭:【嗯。】
一個宿舍的喬青和鄭薇在旁邊聊天:“我都不敢想象陳謙梵老婆有多幸福。”
怎麼又雙叒叕開始了……
溫雪盈捂了捂耳朵。
三分鍾前,她也刷到了陳謙梵今天早晨在學校報告廳門口的照片。
隔著雨幕,散場的人潮之中,他站在屋檐下,可能是在等雨停,猩紅的煙頭在骨節分明的指間燒灼。整個人透著清矜的冷感,淡淡疏離。
無名指的婚戒被鏡頭捕捉出銀亮的光斑。
溫雪盈隻覺得,這顆鑽挑得真是不錯,到哪兒都醒目。
照片很快傳到了社會學院如狼似虎的女同胞們手中。
“哪個xing?”喬青拉大了照片細細欣賞,看看腿又看看臉,不懷好意地問。
鄭薇挑眉,說:“你覺得哪個性就是哪個性啰。”
“但是他看起來很清心寡欲哎。”
溫雪盈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她當初也是這麼覺得的,男人還是清心寡欲一點好,不要纏人黏膩,這樣婚後能盡量保證獨立空間,互不幹涉。
在此需求上,陳謙梵就是不二人選。
喬青卻不以為然地接了句:“你不知道嗎,那種看著沒什麼欲望的男人,就是因為禁欲久了,在床上都很猛的。”
“……!”
溫雪盈嘴裡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
她怕被嗆到,趕緊咽下去,實在聽不下去,清清嗓急忙打岔:“那個!跟你們說一下哦,我可能快搬出去了。”
喬青和鄭薇看過來,異口同聲:“你搬去哪兒啊?”
溫雪盈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坦誠交代了:“我得去……跟我老公住。”
兩人震驚,急忙八卦:“什麼?!你結婚了?跟誰啊?”
“就……他。”溫雪盈指指她們手機上的男人,“你們的陳教授。”
喬青和鄭薇互看一眼,再次異口同聲:“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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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謙梵沒說什麼時候來接她,溫雪盈也沒幹等著,下午去圖書館寫了會兒論文,還沒忙完學習的事情,就接到了溫哲的電話。
爸爸語氣還算平靜地通知她:“雪盈,媽媽又住院了,有時間你來看一天吧,我這兩天公司事情多,不能一直陪床。”
廖琴五十多歲,有高血壓,心髒也不太好,去年年末的時候洗完澡暈倒過一次,還好被發現及時送到醫院搶救。
那次之後按時吃藥,基本沒什麼大礙,沒想到短短時間又復發了。
這通電話打晚了,等溫雪盈著急忙慌地趕到醫院時,廖琴的情況已經好轉了很多。
溫雪盈進門時,坐在床上的廖琴正在跟新來的護士聊天。
媽媽豐腴的身體被躬身插管的護士擋住,尖尖細細的聲音傳到門口:“我女兒很厲害的,兩個女兒。一個是985的碩士,一個還在讀本科,明年應該也能成功保研。”
已經能心平氣和地聊天了,看來恢復得很不錯。
那護士聽得漫不經心,但還是奉承兩句:“廖大夫您平時就雷厲風行,您教出來的女兒肯定是數一數二嘛。”
廖琴倒也不謙虛地“呵呵”笑了兩聲。
“媽,”溫雪盈走過去,“你沒事吧?”
廖琴越過護士,看向溫雪盈:“今天好點了,還好昨天輪我值班,在醫院暈的。”
她買了點水果之類的東西,剛放下,就接到了陳謙梵的電話。
廖琴一面打開香蕉袋子,一面跟護士悄悄說:“這我姑娘,漂亮不。”
溫雪盈沒聽見護士說了句什麼,她背過身去接電話。
聽筒裡,陳謙梵問她:“還在學校嗎?”
生活裡突然擠進來一個人還挺不習慣的。
不回家總得給他報備,但溫雪盈忘了。
她這才跟他解釋說:“我媽生病了,我在醫院陪床呢,今天不回去了。”
她跟他講了大概情況,說不是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