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師兄不用太擔心,我一時半會大概死不了。”季辭豁達笑道。
“不過,比起我來說,”他的神色變得凝重,“你的處境反而更加危險,而且是實打實的人身危險。”
“他們這麼明目張膽?”
“我會派人給你裝上攝像頭,盡可能做到無死角覆蓋,但這段時間你將失去個人隱私。”
“害,就當參加真人秀了。”
“入口的東西都要謹慎,盡量自己做飯,少出門,不要自己開車,注意高空墜物。”
“你搞得是不是太緊張了點……”
“任何時候,”季辭鄭重道,“記住是任何時候,都要以自己的生命安全為重,別為了留證據冒險。”
“你光會說我……唉……”
從羲和出來天色尚早,季辭沒有直接回通州,而是去了自己在城裡的公寓。
上次被知知嗅出來他進過實驗室,雖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他仍決定小心為上,回公寓沐浴更衣之後再回家。
很湊巧,他在電梯裡偶遇了柳亞斌。
此人一如平常,雖穿著西裝人模狗樣,看著仍像道上混的——都說柳石裕的前妻在關外有著響當當的名號,太子的這個調調,恐怕也是家學淵源。
不過這回他懷裡摟的妹子,不再是往常那種千篇一律的嫩模明星,眉如遠山,氣質溫婉,穿一件大袖旗袍,乍看竟有些像程音。
季辭皺了下眉。
柳亞斌私底下與季辭見面,基本上話都不會多講一句,連表面友好也不違和,今天卻難得搭了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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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總,稀客。怎麼,金屋藏嬌玩膩了?”
季辭又皺了下眉,這話聽著不像沒來由。
他尚未開口詢問,電梯門已經開啟,柳亞斌摟著旗袍美人走出去,頭也不回道:“這個月的股東會,祝你好運。”
聽著似威脅,又似挑釁。
或許是他與程音的關系,終於讓柳亞斌知曉了。
本來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到現在才讓人發現,還是因為程音執意低調行事。
但有時候季辭是不大避嫌的,季太太的身份要坐實,除了法律文書,一些關鍵知情人也很重要。
好比索毅,季辭第一次帶程音去馬場,就存著叫她亮相的心思,否則將來憑空冒出個配偶,要繼承他的投資份額,可能會面臨一些波折。
他會特意找一些圈內有分量的人來為她的存在背書。
柳亞斌之所以如此得意,怕是認為此事將會惹惱孟老,讓他在股東會上失去最大的助力。
季辭輕笑。
欲揚先抑,正合他意,隻有在擁有絕對勝算時迎來致命一擊,柳亞斌才會被逼得狗急跳牆,落入他挖好的陷阱。
打開久未進人的公寓,季辭心中掠過一絲異樣。
說不上來原因,總覺得屋內陳設似乎被人動過,於是他打開全屋的燈細細查看,在洗手間黑色的瓷磚地面上,找到了半個模糊的腳印。
心髒狂飆,熱汗瞬間冒出,就在此時,他的手機突然震動。
“季辭你在哪!”聽筒中是傅晶憤怒的聲音。
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她叫他季辭。
傅晶是在一周前接到了那個神秘男子的來電。
他聲稱有一個價值過億的情報,願意與她有償分享,“隻收十分之一價錢,是一筆劃算買賣。”
類似的電話傅晶也不是沒有接聽過,基本都是詐騙而已,但這次這人誠意十足,先給她看了一眼“樣品”。
一張偷拍視角的一家三口。
男帥女美娃可愛,傅晶死死盯著程音的側臉,認出了她是誰。
前不久她剛在梁冰的辦公室裡見過,事後傅晶去問,梁冰卻說隻是行政部的人過來幫他維修空調。
扯謊溜屁的小子!
傅晶的憤怒隻在轉瞬之間。
知道是誰就沒什麼可緊張了,行政部那個女人她調查過,單親媽媽,長得漂亮,與季辭有舊,但隻在很小的時候認識,僅此而已。
女的存了點攀高枝的心思,男的不主動不拒絕,也沒什麼。
讓她警惕的是,神秘人不知什麼來頭,居然對柳世的內部鬥爭了解得如此具體,知道這件事可以拿來作威脅之用。
果然,發現她不為所動,那人又打來一個電話:“還有一件更有趣的東西,如果傅女士不感興趣,柳先生或者孟先生也許會願意買單。”
“什麼東西?”
“幾根頭發,帶有完整毛囊,來自照片上的那個小女孩。”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傅晶立刻就聽懂了,直覺告訴她不可能,但對方的態度十分篤定。
“我這個人很講信譽,ῳ*Ɩ 愛做回頭客的生意,您不如先轉十萬定金,先拿到我手裡的這幾根頭發,相信傅董是個講究人,等親子鑑定的結果出來,一定會付我剩餘的尾款。”
十萬,進愛馬仕都不夠配貨,傅晶確實也不太在乎。
權當買她一個好奇心。
季辭的頭發不大好取,但他住的這套公寓原本就是傅晶的,拿房產證很容易找開鎖公司來開了鎖。
她差人從衛生間的邊邊角角搜羅了一些頭發,跟那幾根長發一起拿去了檢測機構。
鑑定報告剛剛新鮮出爐,根據DNA分析結果,支持樣本A為樣本B的生物學父親。
傅晶氣得差點厥過去。
苦心孤詣經營了這麼久,居然在最後一刻面臨功虧一簣,放誰能不著急!
傅晶親自開車來找的季辭,路上剐蹭掉了別人的後視鏡,都沒等交警來處理,直接賠了現金走人。
要是這個私生子問題沒處理好,他們必然要痛失孟老的選票。
現在她就是不知道,到底那個神秘男子是個什麼來頭,她倒是可以出個八位數的買斷費,如果對方真能保密的話,但如果這個信息轉頭又被賣給了對家,那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可真是小瞧了季辭,居然悶聲幹出這樣的大事!
第73章 日記
季辭去物業調取了監控視頻。
發現是傅晶, 他沒有感到特別意外。從他十年前找到傅晶,詢問她是否能資助他出國留學的費用,季辭就對此有了心理準備——從今往後, 他會處於控制和監視之下。
然而在過去的十年, 他用高度的配合逐步取得了傅晶的極大信任,已經很久沒有再被額外關注, 甚至可以逐步將秘書和司機都替換成自己人。
為何她這時突然跑來闖了個空門?
“傅董,您怎麼來了?”季辭剛一開門,就被傅晶用力推到了一旁。
她衝進屋裡四處查看,發現隻有季辭一人,又氣急敗壞回到了客廳。
“她們人呢?”傅晶質問。
“誰們?”季辭反問。
“那個女人,還有她給你生的孩子!”傅晶忍不住咆哮。
真是孽障, 她當初年少無知,不小心懷孕生了他,一輩子都要因此提心吊膽。沒想到他居然連這種命運也要繼承,他們家是有什麼偷生孩子的傳統嗎?
季辭其實早有預期,傅晶之所以暴怒, 大概率是發現了他隱婚的事實。
但是,給他生的孩子?
傅董現在調查能力這麼差了?八卦傳言都能信。還是說,在她看來,如果孩子不是他的, 他絕不可能和程音領證?
“抱歉,忘記給您發盒喜糖,我最近結婚了。”他輕描淡寫。
“季辭你是不是瘋了?!”
傅晶暴跳如雷, 優雅形象全然崩壞, 這些年季辭無論工作能力還是行事作風,都隻有“穩妥”二字可形容, 她早已習慣了遇事有他頂在前面。
怎麼反倒讓他成了計劃中最大的那個紕漏。
“傅董可能沒這個概念,但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要為了換取什麼。”季辭淡笑。
“你要搞真愛我也不攔著!非得結婚嗎?非得趕在這個節骨眼嗎?”傅晶崩潰。
“小朋友要上學,等不得。”
“是不是那女人用孩子威脅你啊?你不方便開口,我幫你去擺平不行嗎?”
“孩子又不是我的,何來的威脅之說。”
季辭坐姿悠闲,往傅晶的杯中添茶,他覺得她跳腳的樣子很值得欣賞。
甚至比看見柳亞斌得意忘形,還要更加讓人愉快。
他這句話又一次刺激了傅晶,她從包裡掏出那份白紙黑字的親子鑑定書,狠狠摔到了季辭身上。
“季辭,你是不是在報復我?恨我這麼多年都不肯認你,可我要是早早認下了你,我們還能得到今天的這一切嗎?還在那窮山溝裡挖蟲子賣呢!”
季辭完全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他全副注意力都在那本鑑定書上,“這是……誰的親子鑑定?”
“你和你的好女兒,有人拿到了她的頭發。”傅晶冷笑,看他還想怎麼否認。
季辭沒有否認,他連思考能力都一並喪失,她說的每個字他都能聽得懂,但不敢確認這整句話的含義。
“誰的……女兒……?”
傅晶再怎麼生氣都於事無補,很顯然,今天季辭沒打算給她一個交代。
他整個人的狀態都十分異常,臉上露出了一種既欣喜若狂,又難以置信的復雜表情,仿佛突然間得了失心瘋。
又看了一遍親子鑑定書,季辭抓起手機直接衝出門去,完全顧不上傅晶在他身後憤怒嘶吼。
實驗的可重復性是科學研究的基礎,他作為一個科學工作者,完全不應該因為看到一份真偽不明的實驗報告就心花怒放。
他應該再做一次實驗,確認結果真是可信。
然而僅僅“可能”二字,就足以讓他陷入瘋狂。
鹿雪是他的女兒?
鹿雪居然是他的女兒!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篤定地認為,那個雪夜是一場幻覺而非真實,因為他在事後清晨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
與程音重逢之後,她似乎也對那一夜表現得完全不知情,仿佛他們過去十年從未見過面……
因此他完全忽略了這種可能性。
哪怕鹿雪長了一張和他無比相似的臉,甚至年齡都能勉強對上——假設她早產兩個月,正好就來自於那一次,那個雪夜!
“立刻查一下,”季辭幾乎握不住手機,連聲音都在顫抖,“2015年的12月14日前後,我太太的主要行動軌跡,越詳細越好。”
事有湊巧,當季辭在調查程音的同時,程音也在調查他。
她沒有足夠的錢去聘用專業的團隊,但她有超乎尋常的觀察推理能力,還有最便宜行事的職業崗位——如果一家公司的內勤有心要調查什麼人,至少在這家公司內部,他必然是無可遁形的。
程音以她入司後的第一個疑點為起點,開始嘗試摸出事實的模樣。
那個大規模的停電事件,電工說是“鬧鬼”,隻有她親眼見過那個鬼的樣子。
程音想,她也許得回到案發現場,看看到底季辭為什麼制造一場停電事故,出現在檔案庫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