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點聲吧,我的祖宗……”姜明月顫巍巍去捂她的嘴。
賴不賴的著,反正是脫不了幹系——林霏霏好死不死,偏偏在那天發狠虐了一頓林音,還把她被捆了扔在廁所的照片發給了程敏華。
程敏華車禍的消息傳來,時間一碰,正好與她發照片是同一時點,林霏霏當場嚇瘋,回家直哭說自己闖了大禍。
這才有了姜明月偽造的那封遺書。
全世界都被騙過,這位另類藝術天才,以假亂真的好手藝。
“想在想想,也未必就是我吧,當年我不懂事,你也沒譜,多餘小題大做,我們真不欠她什麼。”林霏霏不耐煩。
她媽這個人,往好聽了說是天生藝術家,生性拙樸,稚若孩童。往難聽了說就是美術天賦過頭,吃掉了部分腦子,有點痴痴傻傻的。
慣著男人,慣著孩子,連仇人家的女兒都想慣著,過於聖母。
“你別管那賠錢貨男的了,畫你的畫吧!”林霏霏將桌上的石榴子掃進垃圾桶,剩下的半碗放在姜明月面前,扭頭下了樓。
鹿雪熬完三集動畫片,看電視都像在看液晶巧克力,她餓了整整一天,現在覺得有點脫力。
門打開時,她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走吧,我送你回家。”進來的是個很漂亮的阿姨。
長得和程音還有點像,說不上來哪裡像,但能說得上來哪裡不像——她眼睛裡有種不顧一切的瘋勁兒。
鹿雪下意識躲開了她的手。
“你現在不走,等老頭回來把你賣山裡去。”
拐賣小孩,這種話什麼時候聽著都嚇人,程鹿雪再怎麼聰明伶俐,也才不過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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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沙發跳下來,跟著穿旗袍的阿姨往外走,外面是個雜亂四合院,和她之前住過的那個差不多。
“我一會兒用自行車載你出去,但得蒙住你的眼睛,這地方是跟人臨時借的,以後也不會再來,讓你媽別費心思找回來,以後老頭不會再尋你們麻煩。”
“如果她想尋他的麻煩,隨便。但得記著,今天是我放了你,尋仇別找我。”
“我跟她早就兩清了。”
旗袍阿姨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將鹿雪抱上了自行車後座,用一塊散發檀香味的手帕蒙住了她的雙眼。
“頭發還挺漂亮,”那女人摸了下她的腦袋,不陰不陽道,“像你媽。”
程鹿雪吃一塹長一智,不可能在同一天跟著兩個陌生人走,坐在女人的自行車後座,聽著周圍的環境音從寂靜慢慢變得喧鬧,她判斷自己回到了市區。
扯開手帕,鹿雪對準女人按在她身上是手就是一口,然後飛快地跳下了車,一溜煙鑽進了人群。
跑!拼命跑!
跑到地鐵站入口,她沒有自己搭地鐵回家,而是找工作人員借了手機,先給程音打了個電話。
聽到對面突然爆發出的嚎啕哭聲,她就知道,自己這通電話算是打對了。
再多一秒都不行,再多一秒聽不見她的聲音,估計她媽都要急瘋。
別人是媽寶女,程音是寶女媽,今晚回家她可有的哄了。
而在程音一路飛馳,去地鐵站接回她的寶貝的同時,裴沐推開了潘家園一間茶室的門。
“你說,拔這孩子幾根頭發,比把她整個賣了都值錢,你確定?”
*
程音接到鹿雪,聽聞是林建文搗的鬼,猜到老頭在動什麼歪門心思。
她立即聯系了警察,但警察聽說小孩毫發無傷,帶走孩子的是外公,明顯就有點不太想管——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家庭糾紛搶孩子的,他們見得不少。
潛在風險未除,程音當然還是焦慮,季辭叫她不用理會,他會想辦法妥善處理。
於是程音和鹿雪各吃了一碗季總親自下的面,安心而飽足,互相摟著睡了。
這天晚上,程音和季辭自動實現了分床。
程音像一顆牛皮糖,死死黏住程鹿雪不放,兩個人窩在粉紅色的兒童床上,用拆彈器都拆不開來。
季辭怕她們睡得不舒展,展臂將兩隻一起摟住,然後一手一個,抱回主臥的大床去睡。
“爸爸偶爾也想當一回公主。”他和鹿雪如此解釋。
深夜,黑衣男人躺在花團錦簇的公主床上,說著少兒不宜收聽的電話。
“先前說的那個圈套,可以開始織了。”
“好的季總,那就照您說的,先小口喂著,等他慢慢上鉤。”
“估計不會慢,賭徒的賭性,都泡在汽油裡,一點就著。”
“要是點著了,又輸得底掉,真引他去找那位借錢?可未必留得下全屍。”
“欠債還賬,天經地義。他願意跟魔鬼做交易,總得付出點什麼。”
季辭收了電話,床邊淡紫色的貝殼鏡子裡,映出了他溫和的笑臉。
這麼看著,他也挺像一個魔鬼的——抓住弱點,誘以甜頭,再予以徹底摧毀。
好人斷不會這樣行事,好人都光明磊落,走堂皇正道。但如果正道無法將罪人定罪,他不介意引著林建文去自尋死路。
知知會害怕這樣的他嗎?應該不會,她隻會鄙夷他不擇手段。
但沒關系,反正他是將死之人,正好領著林建文一起,總之他不可能讓妻兒活在任何危險之中。
有些人不配為人,趁早去走牲畜道,還能給菜市場多添道菜。
第72章 鑑定
程音如八爪魚一般纏著鹿雪睡了三晚, 終於被小姑娘提出了嚴正抗議。
每天讓人勒著脖子睡覺也很痛苦的!
“媽媽你自己睡行嗎,我明天還要上學呢,將來還要去外地上大學, 這樣下去可怎麼行?要不你去纏著爸爸吧?他絕對不會煩你。”
死道友不死貧道, 她給程音出主意。
那不可能,程音再沒法跟季辭睡同一張床。
她忍不了自己被剝得隻剩一雙襪子, 而他始終衣冠楚楚,她還不能指責他輕薄,因為她是享受的那個……
感覺自己像個什麼驕奢淫逸的亡國公主。
“不然你試試霸王硬上弓,反正他現在對你無腦寵,應該不會翻臉。”熊女士也給她出主意。
周圍都是這種水平的謀士,這個國想不亡都很難。
“我打不過他。”程音面無表情。
“喝點暖情酒~或者等他下次發病, 趁他神志不清,生米煮成熟飯,然後賴上他~”
越說越沒譜,有的人還是得讓她找個班上,自從熊醫生不當醫生, 每天放飛得讓人不忍直視。
“他昨天問我,想不想讓鹿雪去國外讀書,說了一大堆好處。”
“什麼意思,”熊女士立刻警惕, “他是不是後悔了,打算和那位孟小姐再續前緣?常凱申要娶宋美齡,抓緊時間送陳潔如出國?”
那倒不至於, 程音的思路沒有因此被帶跑。
有點迷惑倒是真的, 起初季辭提及此事,她以為他是被鹿雪的拐賣事件給嚇到。然而當晚, 他竟拿出了非常詳細的移民方案和入學資料,問程音更喜歡北半球還是南半球的氣候……
說明他考慮這件事已經不是一兩天。
“實在不行咱就算了,非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嗎?姐帶你去看點成年人該看的,別跟他在這兒瑪卡巴卡了。”
程音默默掛了電話。
再不掛,熊女士恐怕要給她激情介紹魔力麥克勁舞秀。
現在也不是她要鑽牛角尖,而是季辭所表現出的言行不一、前後矛盾……
就算是為了羲和,她也想弄清楚背後的原因。
羲和。
季辭一身夜行黑,鴨舌帽配大墨鏡,像個微服私訪的明星,潛入了午夜的實驗室。
“先評估,再操作。”他試圖說服趙奇給他進行最後一次的人體實驗。
“我覺得,你的神經系統,經不起再一次的高強度刺激。”趙奇不用評估就能給出結論,他比誰都熟悉此人的精神狀況,畢竟已經密切追蹤了六七年。
“臨門一腳了,你打算就此放棄?讓十年的努力白費?”
“那也不能把你給搞瘋啊!”
“你不會把我搞瘋的。我不打算自己動手,最後這次實驗,由你來幫我做。”
“我不!”趙奇尖叫,將頭發抓成亂雞窠,像過去每一次遇到了技術難題。
從前遇到這種狀況,他一般會找季辭討論,但一想到這次討論的是他的大腦,他的身體,他的生命……趙奇不行,他無法正常思考。
“我相信你。你是老師最好的學生。”季辭平靜道。
“你才是!如果你不在了,羲和還剩什麼!”
“連老師都不在了,羲和不還好好的麼,”季辭將腦電極帽遞給他,“搞快點,別啰嗦,不然她和我親身試出來的數據,可真都白費了。”
趙奇接過裝置,沉默許久,轉身坐在了電腦前。
熟悉的刺痛感。
比往常的每一次都更痛,畢竟他脆弱的精神已經不堪重負,但這次季辭很安心,他重新有了伙伴。
縱然他疼得開始抽搐,大師兄也不會停,一旦開始實驗,他就能恢復絕對的鎮定和專注。
他擁有天底下最靠得住的伙伴。
趙奇像一個沉默的劍客,盯著屏幕上無數滾動的機能數據,根據受試者對刺激的反饋,實時調整劑量。
直到穩穩收齊最後一個數,抹掉眼鏡上的汗珠,他才想起來誰是今天的受試者。
他一個彈射,撲過去抓住季辭的手,遲滯兩秒,感受到了他的回握。
萬幸。
“你這兩天,體溫中樞可能進一步升高,一定不能飲酒,少喝咖啡和茶。”
“情緒保持穩定,房間溫度降低,每天至少喝2000毫升電解質水,可以通過適當運動來排汗。”
大師兄念念叨叨,說著一系列季辭早就諳熟於心的注意事項。
“對了你現在有女朋友嗎?”他忽然神來一筆。
“沒有。怎麼了?”季辭莫名。
“能想辦法有一個嗎?臨時的也行……”
什麼鬼對話,季辭眯起了眼。
“是這樣的,我這些年,還在繼續進行動物測試,發現雄性實驗兔的□□明顯增強,繁殖力大增,我於是做了一個對照組,籠子裡有伴侶的兔子,顯然情緒和體溫更加穩定……”
趙奇說著說著消了音。
季辭的臉色有點過於精彩了,這麼重要的副作用,沒有寫進當初的手冊,確實是他學業不精……
“辛苦了。”他沉痛地拍了拍小師弟的肩膀,“實在不行就手動吧,能有效降低體溫,人也會舒服一些……”
常年被動服用電子春/藥,他可憐的師弟,這些年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哦!
“總之你這段時間多加小心,要是能平穩度過,將來還有彌補的希望,聽說最近南邊有新的研究突破,通過神經幹細胞移植,可以修復神經組織和腦損傷。”趙奇想方設法安慰季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