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影響還是挺大的。
如果他今後都打算這樣摟著她睡覺的話……室內空調確實要放在15°。
睡衣恐怕也得穿個短袖,他的服務實在周到,洗完還將她整整齊齊穿好。若不是門把手上還掛著她的胸衣,程音幾乎以為昨晚發生的一切隻是做夢。
就算是做夢,也過於荒唐了。
他用最溫柔謙卑的方式,將她反復折騰了一整夜,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行為發生。有好幾次她徹底按捺不住,又羞於說得過於直接,幹脆伸出手去引導,卻屢屢被他半途攔截。
最後為了防止她作亂,他幹脆用領帶捆住了她的雙手。
這一幕發生時,她又想起了曾經的那個雪夜。
當時她也是撩撥得太過,被人將手捆住,連打結的方式都類似——領帶尾露出兩個小小的尖三角,像交尾中的兩條蛇。
但那人捆她完全是為了徹底佔有,季辭昨晚的行為……她不大懂。
他不是沒有需要,甚至現在,他從身後將她摟著,需求都表現得很明顯。但他居然就真的整晚克制,仿佛在守什麼戒約。
她都快要懷疑她真是他親妹妹了。
不管是什麼,門把手上的胸衣還得盡快拿下來,天光探入窗簾縫,照亮了她剛剛睡醒的羞恥心。
這一幕過於酒池肉林。
程音悄然移開季辭的手臂,剛打算下床,身後的人也醒了:“知知,去哪?”
她僵住:“……洗手間。”
“我抱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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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程音和季辭在過去的兩周也算同床共枕,但都枕得十分貌合神離,每天一個早睡,一個晚起,愣是在同一張床上過出了兩種時差。
這樣一起醒來的早晨,屬於絕對新鮮的體驗。
程音覺得有些尷尬,眼下這幅光景,好像辦公室同事酒後亂性,第二天醒來不得不尷尬相對。
季辭卻不見絲毫窘態,很自然地將她抱進洗手間,再幫她關好門,自己像往常一樣靠在門口等。
……好像前夜什麼都沒發生過。
前夜畢竟還是下過一場暴雨,盡管雨水將一切衝刷得了無痕跡,地下的暗河卻水位暴漲,悄然改變了一切。
吃早飯時鹿雪都覺察出了異常,爸爸實在過於膩歪,她嚴正提出了抗議:“林老師說,每個小朋友都要學會生活自理,媽媽都這麼大了,吃東西怎麼還要人喂?”
程音無顏以對。
等到四下無人,她也提出抗議:“你在幹嘛?”
季辭彎腰,看著她的雙眼,親了下她的鼻子:“我想回到你17歲那一年。”
原來如此。
種種古怪有了答案,是林建文的出現起到的效果。
“也沒你想的那麼慘,學校的老師同學都對我很好,逢年過節叫我一起回家吃飯。考上大學後,還有助學貸款能申請,社會主義不會讓一個高三生餓死的。”程音半開玩笑。
她還不如不說,反倒給他更多想象空間:年節時去別人家打擾怎麼可能,她必然獨自一人在宿舍,大年夜給方便面多加一根ῳ*Ɩ 火腿腸,權當是加菜。
“今後……”
季辭本想說今後逢年過節有我陪你一起,又意識到他根本不應該說這種話。
“今後,會有鹿雪一直陪著你。”最後他道。
程音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他連哄她一句都不肯,她的未來圖景中從未有過他的身影。
“嗯,我一點也不後悔生下她,”她笑道,“是很辛苦,但也超級幸福,每分每秒都很幸福。”
季辭上前一步,將程音連同她的錯愕一起緊緊抱住。
這又是為什麼呢,他的身體語言明明寫滿了疼惜,甚至願意服務她一整晚,單純隻是服務而已,不停地問,舒服嗎,喜歡嗎,還要不要……
卻連哄她一句都不肯。
你和他擁有的,隻有一個為期一年的短暫約定,一定要記住這一點。她對自己這樣說。
*
秋季來臨之際,程鹿雪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小學生。
開學的第一場家長會是季辭去參加的,因為程總現在比他更加忙——程總是大師兄玩笑的稱呼,他天天試圖說服程音辭職,去羲和當行政部一把手,他們公司現在缺人缺得很。
羲和的在眼科年會的首發式,獲得了意料之外的大成功。
原本整個行業都阻塞在瓶頸,連柳世這樣的頭部名企都很久沒拿出亮眼的新品,明珠二號由於醜聞危機被監管嚴查,至少要擱置一道兩年。
忽然有一家公司橫空出世,新方向,新技術,成本更低,效果更好,市面上連競品都看不到,自然在業內攪起漫天風雲。
展會結束後的幾個月,趙奇見投資人見到頭禿。
原本買衛生紙都要等618滿減的小破公司,一夜之間成為了資本的寵兒,私募經理排著隊來送錢,他頭疼的內容變成了到底該拿誰的錢、怎麼談合同條款。
程音幫他整理了全部資方的資料,並給出了一些選擇建議。
成熟、理智、考慮周全,對市場數據記憶準確,趙奇有時候聽著聽著,都想喊她來當公司總裁——正好放他一馬,他搞技術可以,搞經營是真趕鴨子上架,玩美食餐廳都能玩到破產。
程音當然不可能同意。
她一個工作才剛半年的菜鳥,哪有當總裁的金剛鑽,敢給趙奇出主意,純粹是背後有人垂簾聽政。
“選擇GP主要考慮幾點,除了給錢,還要看能不能協助找人、找渠道、疏通上下遊。如果能提供專業經驗和流程優化,條件苛刻些也可以考慮。”
書房中一張超長書桌,一邊趴著一個寫作業的小女孩。
季老師從《一年級開學注意事項之鉛筆得用六角杆》講到《初創企業融資須知之基石投資者選擇》,忙碌堪比暑期培訓班講師。
最終還是鹿雪同學比較優秀,迅速做好了開學準備,抱著Ruby回房間睡覺去了。
程音還在咬著鉛筆繼續思考,不過她想得卻是另一個問題——季辭似乎志不在柳世,他將全部身家和精力都暗地裡放在了羲和。
可在柳世的內部會議上,他又將羲和的威脅描述成一家極具威脅的獨角獸,並以技術專家的身份提醒柳石裕,務必關注這家新公司的動向,它很可能成為顛覆現有眼科醫療商業版圖的引爆點。
奇怪的點就在這裡——如果季辭不在意羲和,他不至於如此盡心盡力。
但若他真的在意,又為何將它暴露於行業巨頭的死亡視線?
自相矛盾。
程音疑惑許久,一直沒能想出合理解釋,有一種可能性是,他要將羲和打造成一顆舉世矚目的明珠,並以此為籌碼,在柳世一步步登頂。
畢竟他和柳亞斌在現有狀態下,幾乎打成了平手,若他能將一家超級獨角獸帶入集團,那麼柳亞斌這個嫡子的身份可就不那麼值錢了。
對於股東來說,誰能賺到錢,誰才是那個真正的嫡子。
合乎邏輯,合乎情理,就是不怎麼合乎程音的心意。
那是羲和。
當初程敏華無論如何不肯賣,大師兄辛辛苦苦守了十年,好容易才重見天日的羲和。
他從一開始,派她去和趙奇打感情牌,送羲和一場難得的曝光機會。
到鹿宴聚會,將明珠二號的核心投資人,全部轉移至羲和。
再到精心籌辦發布會,手把手教她如何搭建管理框架、內控流程、風險底線……
步步為營,精心鋪陳,難道都是為了這個目的?
他難道不知,羲和這顆明珠,如果鑲嵌在柳世的王冠上,很可能會泯然失色。
巨頭吞下的小企業,要麼會直接消失在柳世的地下資料庫,一如當年的老羲和。要麼會被包裝成全新的產品線,可能保持原有的設計,更可能變得面目全非。
因為它需要賣得很好、賣得很貴,它將不再是程敏華最初設計的那個羲和,“要讓最窮的孩子也能看得見太陽照見的顏色”。
它會成為另一個明珠二號。
連她都想得明白的道理,季辭難道會不懂?
不過程音也隻是心裡想,嘴上什麼都沒說。
交淺言深,她沒想到有一天會在自己和三哥身上用上這個詞,但這就是事實。
過往的時光將她鍛造成一把寒光如水的利刃,尤其擅長斬斷紛繁蕪雜的混亂頭緒。季辭確實對她極好,說是捧在手心寵溺也不為過。
可與此同時,他對她卻沒有完全敞開——不,這個用詞還是過於粉飾,她應該坦然承認,是完全沒有敞開。
無論事業,還是情感,甚至身體,他都呈現一種自我封閉的狀態。
三哥身上藏了很多秘密,沒有一件願意拿出來與她分享,她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
程音不想在意,卻又真的在意。
出於一種隱秘的窺探心理,程音去暗訪了那個跳樓的杭州男人。
事情鬧得不小,怕又是季辭的手筆,新聞鋪得到處都是,她輕易找到了男人住院的地方。
門口的護工與程音多聊了兩句,直說這人太慘,公司沒了,自己又成了植物人,捐款的速度哪裡趕得上住院燒錢的速度,這兩天老婆還要送女兒回老家,孩子升高三,不能耽誤了念書。
“升高三”三個字讓程音恍惚了一秒,和她當年很像。
財閥作惡多端。
“幸虧還有好心人,一直幫忙照看。”護工朝門裡努了努嘴。
程音隔著門玻璃往裡看,居然看見了熟面孔,江媛媛慣來缺心少肺的臉,此時看起來十分凝重,她拉著連連道謝的中年女人的手,“嬸兒,沒關系,我就當叔是我爸了,我爸也是這麼被他們害死的,姓柳的一家沒有好人,那時候……我才剛上小學。”
程音呆若木雞。
無數疑點迎刃而解,中東王子的紅桌布,日本客戶的毒點心,還有被故意放去天臺的記者。樁樁件件,原來都不是工作疏忽,是刻意報復。
家破人亡的孤兒,以微薄的力量,企圖蚍蜉撼樹。
財閥果真作惡多端。
醫院慘白的燈光,照著程音慘白的臉。此情此景,順理成章將她帶回了程敏華被斂屍的那一夜。
同樣的因,帶來同樣的果。
她忽然想起季辭在去鹿宴的路上與她說過的那句話。
他說……老師不是自殺的!
第69章 門徒
程音瘋了似的往公司跑。
她趁著午休來的醫院, 此時日正當午,秋季的金風吹著她的臉,呼啦啦帶走所有水分, 是北京城進入枯水季的標志。
她跑在路上, 顧不得剛養好的腳在隱隱作痛,隻覺得皮膚被風吹到皲裂, 一片片從身體剝落,靈魂也都碎了,風一吹就散落天際。
她當然可以直接打電話,但這種事,隻能當面去問。
梁秘書掛著兩輪黑眼圈,像一隻殘電的僵屍玩偶, 正在辛苦調停兩位分公司大佬的爭執。
每個都說自己的事更重要,都要先進去和季總匯報,照他看,什麼都不如碼字重要,距離黑三期還差三千字, 人就不應該兼職寫小說。
人,就應該好好當一個白天上班,晚上娛樂,早睡早起, 健康的大寫的人!
連季辭這種卷王都開始準點上下班,過上了正常人類的生活,他到底是為什麼要自討苦吃, 非要用鍵盤來描繪和創造世界!?
氣若遊絲地勸了大佬們兩句, 梁冰坐下來繼續辦他的公,力氣得省著電泳, 晚上回去還要寫稿。
抬眼忽然看到程音,剛還有氣無力的梁秘突然滿電,從座椅上彈射起立:“姐,有事?”
他姐沒說話,隻用表情就回答了他,有事,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