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音解開了季辭的襯衣,他的胸膛比臉色還要更紅,她甚至感覺到毛巾裡的冰塊在快速融化。
冰敷了十分鍾,終於他的心率開始放緩。等到整桶冰消耗殆盡,觸手的體溫總算不再那麼異常。
程音松了口氣。
她用手背擦掉額前的汗珠,將毛巾丟回冰桶,忽然膝蓋一滑,擦過他肌肉緊實的腰側。
這才意識到,她正以一個極其曖昧的姿勢,跪伏在季辭身上。
沙發既窄又矮,方才程音斜坐在邊緣,側腰實在酸痛,不得已將一隻腳跨上了沙發,否則手下都沒有著力點。
此刻這個形態,多少是有些難以直視了。
程音慌慌張張,當即要從季辭身上起來,誰知跪坐太久,小腿血液不暢,壓得又麻又疼,又重新跌了回去。
她手掌抵住他的胸膛,龇牙咧嘴緩了半天,強忍著沒發出聲音。
萬幸剛那一下沒有將他弄醒。
腳還麻著,程音的手不敢亂動,眼睛也不敢亂瞄。
茶幾上一盞光暈柔和的復古臺燈,像水彩畫家的鋪色筆,輕輕點亮了季辭側臉,在額角、鼻梁與唇珠留下金色高光,讓這一幕夢幻得如同遊戲CG。
嗯,還是18+的那種。
她將視線稍微下移,又瞬間上移,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心態倒還算穩:沒關系,別亂看,手腳放輕點,他不會知道的。
她邊默念邊輕輕地倒抽著氣,腿好麻,千萬隻螞蟻在咬,難受得完全使不上勁。
實在別無他法,隻能將視線鎖定在季辭的臉上,又發現臉也不行,眼睫、鼻尖、嘴唇……目光放在哪兒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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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更奇怪了。復又睜開,慌亂片刻,最終視線的落點,選在了他眼角的那道傷痕。
離這麼近看,仿佛白璧微裂,鑲了一痕紅玉。
他沒騙她。
這麼深的傷口,當初他遭遇的那場車禍,必然嚴重。
程音不知中了什麼邪,情不自禁伸出了手,碰了碰那道傷疤——用指尖,極輕的,如蝴蝶觸須般的觸碰,一觸即收。
卻沒能收走。
她的手被季辭用力攥住,下一秒,深邃目光將她直直鎖定,他醒了。
他醒了!
程音像一隻可憐的貓,當場被嚇炸了尾巴,她起身想跑,哪裡還能跑脫。
季辭展臂箍住她的腰,似一隻咬住獵物的獵豹,利落翻滾了一圈,將她壓制在沙發上。
“又胡鬧。”
這幾個字,低啞含糊,幾乎是抵住她的鼻尖說出來的。
程音不太記得,她是否曾在如此近的距離看過季辭的雙眼,大約是沒有過的,因為這個視角實在過於陌生。
他的神情也極陌生——程音曾見過神色冷峻的季辭,淡淡厭倦的季辭,故作溫和的季辭——卻從未見過此時這般的他。
清冷雪原之下,熔漿緩緩沸騰,危險而熾烈。
程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已被他單手握住兩隻手腕,向上拉起在頭頂禁錮,繼而俯身吻住。
與前次的狠戾完全不同,這一次,季辭吻得熱切而纏綿。
在她試圖掙扎之前,他的手指已經探入她濃密的烏發間,輕輕摩挲她的腦後,讓這個吻幾乎帶了點誘哄的性質。
程音大腦一片空白,她過載了。
直到舌尖被人溫柔地輕吮,她才在戰慄中清醒了片刻——他在做什麼?這是他本人嗎?即使在最荒謬的夢中,她也不會這樣來假設季辭。
而且……這個姿勢……
他在哪裡跟誰學的,太羞恥了,她被迫抬高了手臂,因而不得已擺出一個迎合的姿態,幾乎身體的每一寸都與他親密貼合。
“季辭!”她趁著短暫的清醒時刻,努力別開臉,掙脫出了他的誘哄。
但下一秒,她又重回他的掌控之中:“叫我什麼?沒大沒小。”
批評完她,繼續深吻。
這一次吻得重,誘哄變成了懲罰,共同特點是都非常地“不季辭”。如果說季辭=克制、隱忍、冷淡,此時的這個男人,完全是一組反義詞。
手腕被掐得有些疼,他不再小心憐惜,將大部分身體重量加諸於她身,非常明確的佔有姿態。
程音快要瘋了,他在做什麼!他的手往哪兒去!怎麼這麼熟練!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為何而戰慄,靈魂究竟在喜悅還是抗拒。
好在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一切。
狗男人,女朋友為你的健康憂心忡忡,而你隨便抱個妹子就啃,什麼大豬蹄子!
程音越想越氣,照著季辭的舌尖狠狠就是一口,成功阻止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季辭吃痛,驚愕看她:“知知?”
程音更惱火了,好,竟然知道我是誰,就算是神志不清也不值得原諒。
“孟小姐就在外面!”
她說不好是羞是氣,用力推開他,將被他褪去一半的衣服重新穿好。
季辭眯了眯眼:“誰是孟小姐?”
程音:……
“孟少軼,你恩師的女兒,你換屆選舉最大的籌碼,你談了很多年的女朋友,沒印象了嗎?”
她咬牙切齒指控,然而季辭的表情證明,他沒有偽裝,是真的沒印象。
“你睡迷糊了?還是今天愚人節?”他疑惑地歪了下頭,又伸手撫了下她的頭頂,“我女朋友不是你嗎?”
季辭一邊說胡話,一邊還嘶嘶吸著氣,抱怨舌頭被她咬破了。
語調輕軟,分明是在同她撒嬌。
季辭撒嬌。
如此新穎的主謂搭配,讓程音直接喪失了思考能力,她愣愣與季辭對視,懷疑他被人奪了舍。
否則怎會如此深情與她相望。
望著望著,他又把手放到了她的頸後,指尖似有若無,撫弄她的耳垂……
程音臉紅了。
他居然還笑,頭一低又要索吻,程音連忙避讓,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電話鈴歡快跳脫,仍是之前的那一首,甜蜜又黏糊的彩鈴聲響徹了整個客廳。
“你的小寶貝來電話啦~”
季辭轉頭看了眼茶幾,深深皺起了眉,嚴肅得如同一隻發現了異常情況的警犬。
“陳嘉棋是誰?”
警犬向嫌疑人程音投去了質詢的目光。
第48章 姐姐
程音未答, 趁著接聽電話,她成功從季辭的掌控中脫逃,站到了安全距離之外。
陳嘉棋在她離開後, 對陳珊好一番洗腦, 勉強獲得了這位堂姐的支持——陳珊同意充當他的說客,在他父母抵京之後, 盡量多說程音的好話。
拿下了關鍵一票,陳嘉棋立刻發信息給程音,然而她一直沒回,於是他打了個電話。
“你爸媽?周末要過來?”程音很是吃驚,這事他並沒有提前與她知會。
“那肯定的呀,結婚這麼大的事, 他們總得來看一眼未來的兒媳婦。”
“我需要做什麼準備?”程音倒也冷靜。
“不急,我和我姐商量,叫幾個同事來家裡吃飯,到時候你也一起,多去廚房裡幫幫忙, 討一討他們的歡心。”
“我不太會做飯。”
程音據實以告,程敏華就不會做飯,她從小到大都吃的食堂。
“臨時學兩個菜,沒事, 你就裝裝樣子,看起來賢惠、會照顧人就好了。”
“明白,我盡力。”
程音掛了電話, 莫名覺得自己像是在聊工作項目, 一抬眼,看到季辭抱胸站在她對面。
“陳嘉棋, 是誰?”警犬豎著無形的耳朵,虎視眈眈地審問。
果然季總當下神志不清。
程音都無奈了,她不知道為什麼季辭在錯亂中,會覺得她是他的女朋友,剛才那一場混亂糾纏,讓她到現在心跳都沒平復。
她急需一個擋箭牌。
“陳嘉棋是我未婚夫,我們快要結婚了。”
程音這句話說完,季辭神色陡變,其過程之復雜微妙,簡直應該錄下來作為戲劇表演專業的學習材料。
震驚——惱怒——壓抑——平復——委屈——
她完全沒想到,最後留在他臉上的情緒,居然會是委屈。
“什麼時候的事?”季辭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一副打算長談的模樣。
“陳嘉棋是我大學同學,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所以你一直背著我……”他深吸了口氣,很受傷的表情,看得程音幾乎產生了內疚。
不是,什麼叫背著你……我又為什麼要內疚……程音抓了抓頭發。
“我……”她百口莫辯了。
不要說得好像她在外面搞了個小三行不行?
“知知,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找了你好多年。”季辭愣了會兒神,神情忽然又轉為了迷惑。
“這些年,你一直跟他在一起?”他問。
“對……”
“你們……”他皺眉,似乎在思索和回憶,“是不是還有個孩子?”
“……是。”
程音根本不知道季辭腦子在走什麼劇情,隻能順著他滿口胡謅,跟一個說胡話的人較什麼真。
她開始擔心,剛才那一場高熱,到底還是影響了他的腦子。
該不會從此以後一直這樣糊裡糊塗的吧?
不過季辭沒再接著問話,他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坐那兒一動不動,神情時而委屈,時而茫然,眼中浮蕩著破碎的波光。
程音從未在他臉上見過諸如此類的表情,這讓他看起來仿佛一隻被人拋棄在街邊的大型犬。
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