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臉上呈現的是感動/嬌羞而不是問號,畫面會更加完美。
花?給她送花?孟少軼再次發出問詢信號,有點懷疑季辭遭受了武力脅迫。
季辭照舊信號接受不良,甚至目光都有些渙散,真像被一支槍頂著腦門似的。
傅晶並未注意二人的眉眼官司,她正逐個研判座上賓的表情和反應。
驚訝。了然。沉默。
很好,是她要的效果,果然孟世學的女兒,才是真正的殺手锏。
主菜還沒上,但傅晶覺得,這頓飯的目的已經達到,她一直繃緊的肩膀,總算徹底松弛了下來,摟著孟少軼讓她落座。
“坐你辭哥旁邊。”她親熱地拍著孟少軼的手。
孟少軼並沒有能坐下去。
她剛走到季辭身邊,他就遽然起身,挽住了她的胳膊,低聲道:“別吃了,走。”
啊?怎麼又不吃了呢?接下來要演哪一出呢?孟少軼保持著笑臉,但內心的小人已經開始流淚。
我的哥啊,怎麼連個劇本都不給,就喊她來唱這出大戲?在座都是些厲害的大腦袋,她也不敢即興發揮,萬一唱砸了怎麼辦。
她瞪著季辭,等他講出一句靠譜的收場白。
結果這個哥,面無表情一張冷臉,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淡淡跟所有人點了下頭:“先走一步。”
……便扯著她離開了這方舞臺。
出了包間門,季辭立刻松開孟少軼的胳膊,背靠牆壁停住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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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今天演得又是哪一出啊?”小孟迷惑。小孟不解。
季辭不答,他面色微紅,修長手指在西裝內袋尋了半天,沒找到要找的,便問孟少軼:“帶身份證了嗎?去樓上開間房。”
小孟驚嚇!
這要不是站在公共場所,孟少軼估計會驚叫出聲。
第47章 撒嬌
這樓上確實有個酒店, 用身份證確實也能開房,但究竟是出於什麼理由,她要跟季辭去開房?
他倆平常也不是這種關系啊!
有沒有人來給她前情提要一下!
幸虧季辭還能說得了話, 盡管說得斷斷續續:“我現在, 走不了路,得找個地方躺下。”
孟少軼定了定神。
他是喝多了嗎?還是發燒了?看他的狀態確實不大對勁, 剛才要不是抓著她的胳膊,估計連路都走不穩,手心也燙得嚇人。
“你病了?要去醫院嗎?”
“不用,多喝了兩杯,幫我開間房,再叫梁冰過來陪我。”季辭氣息雖不穩, 神志卻還清醒。
孟少軼姑且信了他。
她找來兩個年輕力壯的男服務員,將季辭送上了樓,自己則一路小跑去了樓上的酒店大堂。
“隻剩總統套間了,不然你堅持堅持,我送你回家?”過了會兒, 孟少軼跑回來請示。
季辭手指壓著前額,面色已經轉白:“刷我的卡。”
是是是,季總當然消費得起,她不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嗎……孟少軼接過那張黑卡, 繼續請示:“梁秘書沒接電話,你一個人行嗎?”
他似乎頭疼得厲害,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繼續打。”
畢竟周五晚上, 下屬應答不夠及時倒也情有可原, 直到季辭被折騰進了房間,梁冰也沒接起這個電話。
此時季辭已經不太說得出話了, 孟少軼覺得情況不對,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她根本不放心將季辭獨自扔下。
他氣若遊絲,仍不忘下逐客令:“你先出去……”
我的哥,這她哪敢走,酒店服務管家也釘在門口,一臉緊張:“這位客人沒事吧,需要叫120嗎?”
“不用……”季辭齒關輕叩,仿佛發起了寒戰,最後斷斷續續給孟少軼報出一個電話號碼。
“叫她來……你們,都出去。”
這天晚上,程音也在參加一場家宴。
在座一共三人,她、陳嘉棋、陳珊。這個組合十分常見,畢竟之前經常會有拍攝工作,陳珊為了籠絡程音這個模特,三天兩頭請她吃飯。
然而今天這頓飯,顯然吃得氣氛古怪。
“你真要下個月結婚?”陳珊瞪著陳嘉棋,表情絕對稱不上喜悅,甚至還有些驚恐,仿佛他忽然自爆身患重疾。
“是有點急,五一回上海辦儀式,北京可以簡單點,叫上親朋好友,小規模請頓飯。”陳嘉棋講了他的初步計劃。
程音沒吭聲,他要怎麼做,她配合便是。而且這姐弟倆對話,從頭到尾沒帶她,仿佛她是個局外人,結婚對象另有其人。
陳珊有意識在回避與她目光接觸,她對這件事持反對態度——程音迅速做出了判斷。
也是意料之中吧。
程音知道自己的斤兩。
陳珊八零後,挺開明的一個姐姐,對於她未婚生子這件事,從來沒有任何歧視性言論,還挺理解同情她,一直以來給了她很多幫助。
但理解同情是一回事,親愛的弟弟頭腦發熱要娶回家是另一回事。
陳珊看陳嘉棋一副鬼迷心竅的樣子,忍不住問:“你覺得嬢嬢能同意?”
兩個人說著話,便自動轉成了上海腔。程音更聽不明白了,幹脆坐在一旁放空,認真考慮這一桌子菜,應該先吃哪一道,浪費糧食可不應該。
面對自己被嫌棄的一生,還能有這樣的心態,她覺得自己值得嘉獎。
就在這時,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程音光聽聲音就想起這人是誰,很奇怪,她對孟少軼的一切都記得很清楚——蓬松的發絲,帥氣的皮靴,閃閃發亮的生命力,還有快樂跳脫的嗓音。
不過此時,她聽起來焦慮而急迫,飛快給她報了一個酒店名和房號:“辭哥喝多了,看著不太對,不肯讓我待在屋裡,他叫你過來。”
程音愣了半秒,隻來得及和陳嘉棋說了句“我有急事”,便風一般跑出門去。
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需服務管家貼身陪同,訪客才能出入其中。
管家訓練有素,一路領著程音往頂樓去,心裡卻難免犯嘀咕——他沒看出這三人三角,到底是哪種關系。
程音也覺得這一幕十分荒謬。
正牌女友等在門外,焦急地前後踱步,見到她立刻迎上前:“你快進去看看,估計是喝大了,誰也不讓進,我剛去敲了敲門,他把門反鎖了還!”
“喝了多少?”程音問。
“我也不知道,才開宴,應該沒喝多少,但看他樣子挺難受的。”
程音點頭,去按響了門鈴。
她很擔心季辭此刻已然昏迷,好在沒有,門內立刻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誰?”
“是我。”
程音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房門已經開了。
季辭犯病時,眼睛受不了光刺激,那道敞開的門縫裡,現下黑著燈。
程音心理素質再好,也沒法這樣當著孟少軼的面走進季辭的酒店房間。她回頭看了眼孟少軼,對方手裡拿著一束芍藥,有些眼熟。
下班時程音在電梯偶遇梁冰,曾在他手上見過這束花。
“我進去看看季總,您請稍等,”程音回憶前兩次季辭藥物生效的時長,“過五分鍾,我出來匯報情況。”
她有點擔心季辭,也實在不能和旁人解釋太多,隻能含混其詞。
“不用不用,”孟少軼連連擺手,“你來了,我也沒必要等在這兒,我那邊飯還沒吃完呢。”
飯?什麼飯?程音懵了。
孟少軼說完,還真扭頭便走,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男朋友和女下屬之間關系微妙。
程音懵了會兒,想起季辭此前曾說,他和孟少軼之間並非那種關系……
難道是真的?
念頭一閃而過,此時來不及考慮更多,她匆忙推門進了房間——還是先讓季辭把藥吃了要緊。
屋裡一盞燈都沒亮,估計滅掉了總開關,好在窗簾都大敞著。
窗外,九點的長安街燈火通明,與淡淡春霧一起,糅成城市的光汙染,輕幽地勾勒出房間裡的陳設。
季辭就跪在了玄關處。
原本他還能站,在程音進來的瞬間,直接精神松懈,扶著牆壁半跪了下去。
程音在這種光源下什麼都看不見,隻能循著動靜在黑暗中摸索,隔著被汗浸湿的襯衣,她一把摸到了季辭肌肉賁張的肩背。
好燙!
她立刻順勢跪在了地毯上,手沿著季辭腰側,去找他的西裝褲的口袋。如果她沒記錯,藥就放在了口袋的夾層。
“吃過了。”季辭模糊地說了一句,隨即再度咬緊牙關。
吃過了?那怎麼沒有好轉?接下來該怎麼辦?程音有些慌。
“頭很疼嗎?能不能開燈?我看不見。”她小聲問。
“先別,扶我去沙發。”
季辭掙扎著起身,腳步踉跄,半個人都倚在程音身上,引著她往客廳去。
這見鬼的總統套房,兩三百平米的面積,客廳大到令人發指,程音扶著季辭一步步往前挪,很擔心他會中道崩殂。
好在艱難地挪到了。
黑暗中傳來一聲悶響,男人重重倒在了沙發上。
程音趔趄著被他帶倒,伏在他滾燙的胸口,聽到他說一句:“冰。”
起初她沒聽明白,以為季辭說的是“病”,連問了幾句,他卻不再應答。
程音隻覺得掌心下面一片潮湿熱燙,那顆心髒仿佛在一片熔漿中極速搏動,這可怕的過熱感讓她猛ῳ*Ɩ 醒。
冰,他需要馬上降溫,得去找些冰來!
程音手腳並用,摸索著去開了茶幾上的燈。
季辭歪在沙發上,雙目緊閉,鼻息沉沉,整個人似剛從熱水中撈起,呈現一種煮沸的蝦粉色。
她探手試了試他的脈搏,雖快但還算平穩,略微放下了心,飛快地跑向了冰箱。
房間裡的冰塊供應充足,冰桶也是現成,她倒了兩個滿桶,又去浴室拿來幾條打湿的浴巾,打算給季辭物理降熱。
這麼高的體溫,可別把腦子給燒壞了。
程音用毛巾裹住冰塊,壓在季辭的額頭,又解開他的襯衫,將湿毛巾墊在他的胸口。
家有六歲兒童,難免偶爾發生頭疼腦熱,程音對於處理高燒很有經驗。
物理退熱主要擦拭脖子、手腳心、肘部、腋下、雙腿腘窩和腹股溝。若是鹿雪,她三下五除二就能從頭到腳擦幾個來回。
但是給季辭……
隻上半身降溫,應該也有效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