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淮跟在她身後,視線落在她的嬌小背影上:“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甘棠轉過身,臉上笑意還未散去:“有嗎?”
秦屹淮盡量放輕語氣,問她:“在溫思茗那兒碰見陸一舟了?”
甘棠手裡水杯滯住,猶豫兩秒,毫不避諱點頭,再反問:“嗯吶,你怎麼知道?”
她真的很不會裝,眼底裡透著一個大大的問句:你是不是派人跟蹤我?
秦屹淮輕扯唇,忽然覺得挺沒意思的,他不想把在生意場上那套放她身上,開門見山道:“今天在咖啡屋偶然碰見了,別多想。”
可笑不可笑,他還要安慰她別多想。
幸而,甘棠也會直白說出口:“我今天也是偶然碰見他的,他後來很早就走了。”
她一直盯著他,握緊杯子,指尖泛白,在探查他到底有沒有跟蹤自己。
她真的很容易被看透,秦屹淮輕而易舉就能察覺她的試探,他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不信任和互相埋怨是感情消散的第二步。
內部不穩定是感情失敗的最主要因素,外因則是撕裂表象的一把鑰匙。
某天晚上,甘棠正在玩手機,手機振動,陸一舟給她發了幾張白天咖啡拉千層心的照片。
秦屹淮正躺在她身邊,她收到這條消息也很意外,不知道要不要回,不知道要怎麼回。
她還沒做抉擇,秦屹淮先看見了陸一舟的頭像:“跟人聊天呢?”
甘棠把手機放床頭櫃上,不想面對就回避,縮進被子裡打算睡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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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屹淮沒放過她,他們大概已經有一個禮拜沒做。
他沒做好擴張,她還有點幹澀,雙手推在他胸膛上,拍打好幾下,細聲喊疼。
秦屹淮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了,心底的不悅到極致,他頭上冒著薄汗,忍耐住,退出去,重新開始。
他們做著時間最親密的事,心卻離得好遠,像隔了一層薄霧一般。
“離他遠點?”他嗓音低沉嘶啞,慢慢誘哄。
那時候的甘棠不會像三年後一樣有經驗,不是直接應下來,而是雙頰粉嫩,咬著唇開口解釋:“我離他很遠了,他……嗯……你先輕一點。”
床上是談不了事情的。
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變化,他提醒了一次,她事後想開口又覺得沒有必要。
她需要解釋什麼?
她不知道,秦屹淮有她與陸一舟不止一次兩次碰面的記錄,郵箱裡有旁人發來的照片。
她以為的偶然,當然不是真的偶然。秦屹淮沒有戳穿她的幻想。
他很明白陸一舟的把戲,他也從未懷疑過甘棠。
秦屹淮環緊她的腰,率先開口問道:“他算你什麼人?”
甘棠閉緊眼,最終選擇一如既往地坦白:“一個很重要的人。”
一室沉默,他緊了緊喉嚨,說出來的話有些幹啞:“有我重要嗎?”
甘棠忍耐不住,轉過身,水潤的眸子緊盯他:“你為什麼非得問這個?”
秦屹淮心直直跌落下去,眼底一片漆黑:“你不能裝一下?”
甘棠深呼口氣,耐心回答:“當然是你重要啊。”
他沒說話。
為什麼要在他要求她裝一下以後才改口?
男人沉默的表情在她看來就是不相信的樣子。
甘棠雙腿在被子裡直蹬,氣急以後,什麼都不管不顧,張嘴就罵他:“神經病。”
到底要她怎麼樣回答才行?
她從小到大沒怎麼罵過人,罵來罵去就那幾個詞。
夜晚太醉人,叫人理智不清醒。秦屹淮壓著她,直接堵上了她的唇。
兩個人算是不歡而散。
氣氛又開始變得不尷不尬,像甘蔗渣,榨幹了甜意,隻餘殘渣的幹巴巴。
甘棠下個療程的時間逼近,去醫院的次數不斷增多,碰見陸一舟的次數也增多。
她剛開始會和秦屹淮提,後來就沒提過。
因為她在他郵箱裡看見了那些照片。
懷疑一旦產生,罪名就已經成立。
她不得不信,秦屹淮真的叫人跟蹤她,那她跟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兩個人越來越沒話說,甘棠回林港的次數越來越少,跟他見了面,還要時不時刺他幾句。
秦屹淮沉默看著她,不置一詞。
她觸及他眼底的疲憊,眼睫顫動,下意識閉緊嘴巴。
心疼嗎?
誰心疼?
與此同時,秦酩那邊終於肯松口,同意將股份賣出去。
兩兄弟再一次在在監獄裡見面,秦酩明明在坐牢,卻頭一次像是一個勝者一般。
秦父終於選擇了他,他不是一直被拋棄的那個。
秦屹淮對父親已經心灰意冷,早早地接受了他將散股給別人的事實,連家族利益都置之身後。
父慈子孝,挺有意思,他籤完字,眉目冷峻,看著舊日熟悉到極致的人:“從小到大,我還沒對你提過要求。”
秦酩雙手被銬住,語帶嘲諷:“你不會要跟我念什麼舊情?幾個億都拿不出來吧?要不我給你降點兒價?”
秦屹淮把筆扔桌子上,面容冷肅,秦酩下意識噤聲。
不是要求,準確來說,應該是通知。
“秦酩,不對,應該是吳酩。”秦屹淮笑意不達眼底,話語聲不疾不徐,“你以後不用姓秦了,我會讓人給你改名字,你母親姓吳是吧?吳酩,這名字跟你挺合適。”
他唇間細細品味,仿佛情真意切。
秦酩悄然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你以為我想姓秦?”
秦屹淮沒了要跟他掰扯的心思,起身,居高臨下,頭一次毫不掩飾展現睥睨的姿勢:“那樣最好。”
那天早晨還是個晴天,等他從監獄出來時,天空開始劃落密密麻麻的雨絲,整個榆城被籠罩在一層雨霧中。
他開車在潦河邊轉了一圈,旁邊有撐橘色卡通傘的小孩兒在踩水坑,他盯著看了一會兒,接到了甘棠的電話。
他們同時保持沉默,過了好一會兒,甘棠才開口:“秦二哥。”
秦屹淮聲音很輕:“嗯,怎麼了?”
或許是她也覺得難開口,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下個療程要去國外了。”
秦屹淮轉頭一看,那個撐傘的小孩兒已經走遠了。大概是雨天空氣悶稠,他喉嚨有些痒,有些說不出話來。他深呼吸,沉悶出聲:“好,上個月就決定好了?”
他打電話問過醫生她的治療進程。
“……對。”
上個月就決定好了,現在才告訴他。
秦屹淮輕嗤一聲,握緊方向盤:“什麼時候來林港,我們見見?”
甘棠可能是察覺到他心情不好,沒有跟他嗆聲:“明天吧。”
“就明天,我們明天好好談談。” 她重復一遍,輕聲道。
秦屹淮沉吟,說了聲好。
醫院裡,陸一舟站在一旁,聽見她的對話。
他知道他們感情有了裂縫,她臨出國,他們會和好嗎?
他垂下手,握緊了拳。
隔天,甘棠彈完琴,面容在燈光下顯得愈發年輕漂亮,皮膚白皙,杏眼櫻唇。她將手機掛斷時,抬頭看見他。
她沒有像以往露出一個和善的笑,而是蹙起秀氣眉毛。
她開始覺得不對勁,陸一舟心沉到了谷底,愈發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比如今天的決定。
她站在門口等司機時,陸一舟率先停在她面前:“去林港,我陪你一起?剛好有事情找他。”
甘棠笑笑,拒絕:“不用了,司機馬上到了。”
連綿的秋雨下個沒完,天地間都黯淡,天色灰蒙蒙,像是世界末日般的陰沉。
秦屹淮沒去公司,坐在沙發上等她。
桌前擺了她的樂高,她平常不讓人動,方姨幹脆沒收拾。
他撿起一塊咖啡色積木,卻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不知道哪裡才是它應該呆的地方。但不管它呆在哪裡,最終,它都得回到林港。
直到這一刻,他都如此認為。
“滴——”門鎖被打開,門邊出現一個嬌小身影。
秦屹淮抬眼望去,甘棠頭發還有點湿,一雙鹿眼水靈,四目相對,他目光有些沉:“沒帶傘?”
甘棠站在門邊,握緊包帶,裝得若無其事,她低頭換鞋:“沒有,我先去拿毛巾擦一下,順便換件衣服。”
“去吧。”秦屹淮看著她身影輕盈,一步一步上了樓梯。
外面的風變得劇烈,門外還有另外一個男人。
門鈴聲響起,方姨去開門,秦屹淮與他直視,空氣仿佛都變得銳利。
氣氛太不正常,方姨早早離開現場。
“棠棠人呢?”陸一舟坦然問道。
秦屹淮險些要笑出聲,他覺得荒謬,積壓的情緒好像找到了一個出口,他視線變得暗沉。
樓梯處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陸一舟一聲一聲說著不中聽的話。
“她這個人你也知道,心善,有些話不好說出口,我來。”
“秦屹淮,你有太多事情放不下了,她親口跟我說,跟你在一起很累。”
“更何況,在她心底,你真的不算太重要,你也知道的,對吧?”
……
年輕男人的話傳入秦屹淮耳中。
秦屹淮十分冷靜,他從未如此認真地看過陸一舟的臉,從下颌到眉眼。他甚至都沒有思考,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像是有了一個出口。秦屹淮冷笑一聲,手背上隱有青筋,動手的時候不遺餘力。
他很少動手,應該說他活了這麼多年,幾乎沒有真正動過手,這種一拳到肉的觸感像是扯出了他心底深埋的暴虐因子,身體像是完全舒展開,他竟發自內心覺得痛快。
效果立竿見影,陸一舟的嘴角瞬間出現血跡。
在那一瞬間,或許是有那麼一絲不對勁,秦屹淮從他溢出血跡的臉上看見了一絲笑意。
但他沒有時間去想那麼多,電光火石之間,他看見陸一舟的手碰上了旁邊的花瓶,“砰”的一聲悶響,瓷器破裂的聲音傳來,陸一舟倒在了血泊之中。
下面動靜太大,樓梯間的腳步聲不由得愈發急促,伴著女生的悽厲呼喊:“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