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刺眼的。
甘棠沒有忘記身旁的男人,抿唇說道:“如果快一點的話,下個月可以動第一次手術,最近的地點是港城。”
胡教授那時在港城任職,甘棠家裡的醫院還沒來得及購買胡教授所需器械。
秦屹淮點頭,她身體能早點康復當然最好,修養完以後,也能離陸一舟遠一點。
他心中思忖:“我最近可能要回北城看看。”
甘棠點頭,臉上沒有要跟他分開的黏糊勁兒。
秦屹淮這個月回北城的次數很多,大多是為了公司的事情,原先招標案牽扯的利益關系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趁這個時候修理殘枝敗葉最好。
他剛回北城時,甘棠還會時不時給他打電話,後面兩人通訊的時間越來越少,秦屹淮忙於工作,沒有太多精力管她。
秦父並不是完全偏袒秦屹淮,不知是不是因為虧欠,他生前打算留給秦酩許多東西,外面的散股被秦父拖旁人買過來,打算到時候交給秦酩,可惜沒來得及事情辦完,秦父就去世了。
辦事的人隻能去監獄找秦酩,這些股份威脅不算太大,但能狠狠惡心人一把。秦酩半點不客氣,在他看來這都是秦家欠他的,清高什麼完全不需要,直接獅子大開口,氣得秦老爺子直罵這兩人是混賬,孽子孽孫。
秦屹淮對自己父親僅剩的半點溫情都耗盡了,但他沒有將實情告知甄淑華和秦歌。
直到甘棠動手術前幾天,秦屹淮跟她視頻通話頻繁,早早訂好機票準備趕去港城,可惜飛機晚點。
她身邊關心她的人太多,可她還是給他打了很多個電話,沒有人接。
她肯定是有點失望的。
秦屹淮去醫院的時候,正值凌晨,甘棠還沒醒。
她身邊看望的人都早早離開,半夜隻有一個護工,護工在視頻裡見過這個容貌出眾的男人,讓他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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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一個月沒有見過面,甘棠昏昏睡去,一張白淨小臉安靜。
秦屹淮看向她的右手,裹了厚厚一層紗布,左手的細白指尖上,卻用黑色馬克筆畫了幾個簡筆笑臉。
還挺有意思。
他抬手在她指尖捏了幾下,甘棠似是有了反應,在睡夢中嘟囔說著什麼。
他湊近去聽,聽清了她似是撒嬌般的輕細幾個字:“痒,別畫了。”
秦屹淮捏著她的手,唇角微勾。
他沒打擾她,在醫院外的酒店睡下。
早晨起來時,秦屹淮給她發了消息,站在病房門外,聽見陸一舟含笑的聲音:“我就說這笑臉有用,有點花了,要不我給你補補?”
甘棠說了聲不用。
秦屹淮站在門外,敲門。
他進去時,屋內又回到那種詭異的氣氛。
甘棠瞧見他,眸子晶瑩,小梨渦抿起來,像隻靈動的兔子。
陸一舟心中不是滋味。
秦屹淮心中也不是滋味,垂眸看見了她指尖的笑臉,眼底涼了幾分。
陸一舟沒在這裡久呆,秦屹淮抬起她的手,低聲道:“這有點兒髒,我幫你擦了?”
甘棠面上滿是不舍:“別擦了吧,好不容易畫的。”
秦屹淮眼神在她臉上逡巡,試探道:“我給你畫?”
甘棠想也沒想:“你畫的肯定沒這個可愛。”
秦屹淮現在一點兒也沒覺得這玩意兒可愛,但他沒表現出來,不好多說,索性由她去。
他陪了她一會兒,接個電話準備出去時,溫思茗正好推開門進來,一開口就吵吵鬧鬧:“我的天吶,寶寶我睡過頭了,你休息得還好吧?秦屹淮你也在啊?”
男人朝她點了個頭:“我出去接個電話,你們先聊會兒。”
秦屹淮推開門往樓梯口那邊走,自然也沒能聽見兩個女生後面的對話。
甘棠讓她坐一旁,吐槽道:“我肯定休息得沒你好。”
溫思茗十分坦然,垂眸抬起她的手:“哈哈哈,這馬克筆質量這麼好,我畫的笑臉痕跡竟然還沒掉。”
“對啊,我洗手沾了水都沒掉,他剛剛叫我擦我都沒舍得。”
溫思茗趁著人不在,肆無忌憚:“不許擦,別理他。”
甘棠搖頭:“不理不理。”
秦屹淮站在空曠樓道裡,電話那邊是劉欽,說秦酩有問題,對股份價錢不滿意,要求見他。
秦屹淮有些心煩意亂,耐著性子回復完,掛了電話。
樓道裡傳來腳步聲,一個男人看見他,遞了支煙給他,用粵語問道:“來一根?”
秦屹淮見了他手心的煙,心裡有些痒,但是擺手推辭,國語清正:“謝了,我不抽煙。”
這裡是高級病房,長廊上人影稀少,秦屹淮往她的房間走去,冷白色燈光打在他身上,地板上的影子一下短一下長,重復交替。
病房裡兩個女生在說話,溫思茗問:“怎麼沒看見陸一舟?他最近對你不是特別勤快嗎?”
甘棠話語聲聽不出情緒:“他剛才來了,走了有一個小時了吧。”
溫思茗感嘆:“男人就是賤,分手了懂得珍惜,現在知道吃回頭草了,早幹嘛去了。”
甘棠輕輕踢她一腳,示意她別這麼說:“他對我算可以了。”
前男女友,他還願意幫她找醫生,這不是小事,無論是為著過去還是現在,再怎麼樣也不好說他的不是。
溫思茗沒再說陸一舟,任勞任怨給她剝橙子,又問道:“那秦屹淮呢?他來得可真夠晚的。”
反正溫思茗看她哪個男朋友都不夠格,比自己看男朋友還挑剔。
甘棠沉默兩秒,挽笑說道:“他挺忙的。”
溫思茗不好評價,“嘖”了一聲:“你們仨這關系真夠亂的,一步錯步步錯。”
她沒指明說哪兒錯了。溫思茗始終都認為,最正確最應該的關系,就是陸一舟和甘棠還沒分手,後面不會徒生那麼多瓜葛,現在像個什麼樣子。前男友忙前忙後,正牌男友不見蹤影。
甘棠不置可否,聲音輕細得快沒有:“將錯就錯吧。”
晚間,病房裡隻剩他們兩個人,甘棠低頭吃飯,吃相很乖。
秦屹淮不是一個猶豫的人,可他那天站在病房高樓往下看時,猶豫了好一陣,還是將話說出口:“我得回趟榆城。”
甘棠手頓了一下,咕哝:“你去唄。”
秦屹淮知道她是在強撐,可是那個時候,有些必要的東西排在她前面。
如果他為了甘棠什麼都不管不顧,那麼他不會是他,他必須得將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就如同甘棠也有許多事情排他前面一樣。
世界上不止有愛情。
“鬧小脾氣了?”秦屹淮抬手揉揉她毛絨絨的腦袋。
甘棠那個時候還會撒嬌,嘟嘟囔囔,毫不掩飾說:“明知故問。”
他心底不是不擔心,問過胡教授她的情況,低聲道:“好好休息,照顧好自己,別掛我電話,我會擔心。”
甘棠身邊不缺人照顧,小嘴一撇:“誰掛你電話了,我可從來沒掛過你電話。”
秦屹淮掀起眼皮,擺明了不信:“真的?”
甘棠理虧,別扭改口:“偶爾。”
隻是偶爾在外面玩得久了一點會掛他電話,有正事了還是不會亂掛的。
雖然她一般沒什麼正事。
兩個人面上若無其事,都壓抑著心底的情緒。
臨別的時候,甘棠盤腿坐在病床上,看著他穿上外套,喊他低頭,坐直腰,親了親他。
秦屹淮抬手扶住她腰,俯身加深了這個吻。
他們的感情本就沒有特別穩定,現在又是這樣的聚少離多,分開一個月,沒相聚幾天,現在又要分離。
甘棠其實是個很黏人的姑娘,但那陣子秦屹淮沒有接到她主動打過來的電話。
基本都是他抽時間一兩天打一個過去,再怎麼忙,不可能打電話說兩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甘棠跟他訴苦,抱怨說自己打了吊針,腦袋半夜被脹醒,護士說是消炎藥,應激狀態,正常反應。
她跟他講今天做了什麼療程;跟他講她吃不下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胃口都沒有;跟他講她好難受。
然後她說著說著就哭了。
甘棠身邊不是一直有家人在,她有時候也會覺得孤單。
她哭聲一陣一陣,聽得人心都碎了。
可是後來她就不愛跟他分享了。
大概是覺得沒用。
秦屹淮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中間他們不是沒見過面,但總是聚少離多。
過兩個月,甘棠終於從港城回來,下個療程要看恢復效果再決定。
他們靠得很近,但好像又離得很遠。
分別時再見,好像沒了當初那種無所顧忌的放松感覺。
“你能抱抱我嗎?”她站在離他兩三米的地方,一張白淨小臉散去些嬰兒肥,水潤杏眸如初,這樣跟他撒嬌。
秦屹淮將懷裡的姑娘抱緊,親了親她柔軟發頂。
他抬眸,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陸一舟。
“跟他一起過來的?”秦屹淮低聲問道。
甘棠沒有隱瞞:“路上碰見了,一起過來的。”
其實他們偶遇的次數太多了,但是甘棠不會像三年後那樣敏感,又或許是下意識的鈍感,讓自己好過一些。
人潛意識裡都是利己的,找個人找個樂子,不去深思熟慮想太多。
誰說得清呢?
秦屹淮摸了摸她頭,眼神微眯,虛虛看著陸一舟,什麼也沒說。
他忙著處理公司的事,在北城和榆城之間奔波。
甘棠會無聊,時不時往外跑,他們晚上深入交流的時間比較多,白天卻減不了幾面。
甚至有時候晚上秦屹淮回來時,甘棠已經睡覺了。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坐下來一起吃頓飯,一起看部電影,一起坐一下午,就算隻是各自幹各自的事就好。
他們很久沒有分享生活。
秦屹淮察覺了他們戀情的不健康,開口問她幾句。她卻想睡覺,精疲力竭之後,攬著他腰說,臉貼在他胸膛說:“我好困,秦二哥,明天再說好不好?”
分享欲的下降是感情變淡的第一步。
很可怕,但那時的他輕輕放過了。
甘棠還是會經常去溫思茗的咖啡屋,在那裡,秦屹淮路過那裡,他透過玻璃窗,第一眼看見的人是陸一舟。
他看見他們有說有笑,甘棠的小梨渦淺抿開。
秦屹淮開始反思自己,為什麼她在自己面前無精打採,卻在旁人面前笑顏燦爛。
旁邊合作對象在說著什麼,秦屹淮轉身離開。
他回了林港,甘棠也回得比往常早。
她敷衍給了他一個吻,隨即轉身往小廚房走去,打算問問方姨今天要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