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往常,甘棠可能非常沒底氣,但是今天不一樣,她有備而來。
她抿起小梨渦,走到沙發旁邊把上面袋子拎出來,將盒子打開放他面前:“今天逛商場的時候,順手買了個東西。”
這隻表款式低調簡單,典雅精致,平常不顯,在不明亮的光線下會顯現流彩暗光,不會融於黑暗,但也不會惹人奪目。
秦屹淮將表拿出來打量過,凝著她的眼,挑眉笑道:“給我的?”
甘棠不知為何不太敢看他,別過臉,點頭:“嗯吶。”
男人低沉嗓音裡不乏認真:“意外之喜,榮幸之至。”
甘棠不自覺抿起小梨渦,小尾巴翹起來一點。
秦屹淮走進客廳裡面,看見沙發上的藥。他拿起杯子,調好溫度,接了杯水,不忘出聲問道:“今天去醫院,醫生怎麼說?”
醫生什麼都沒說。因為她根本就沒去看醫生。
甘棠囫囵過去:“慢慢調理吧。”
秦屹淮未做他想,問道:“你以前不是看中醫嗎?”
甘棠張口就來,定定說道:“中西醫結合,才能明白問題的症結所在。”
撒了第一個謊,就需要無數的謊言來圓。
甘棠不由得心慌。
秦屹淮沒說話,點頭算作回應。
她暗自松了口氣。男人講杯子放在桌臺上,水杯裡旋開的一圈波紋,再出現一圈又一圈波紋,形成一個死循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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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角掃到什麼,斂了眸子,忽然出聲道:“怎麼把小提琴拿出來了?”
甘棠驚愣:“啊,我想把小提琴收回倉庫裡,放在原來的地方有點礙眼。”
她交代了方姨一聲,不知道小提琴怎麼還在這裡。
方姨在小廚房聽見自己的名字,一拍腦袋,出聲道:“瞧我這記性,中途花農送花過來,我幫忙搬完花,就把這茬給忘了,這就收回去。”
甘棠沒吭聲,眼珠子往下瞟,她現在心虛得很,連看一眼小提琴都不敢了。
秦屹淮卻覺得她緊張的小表情別有一番滋味,在他看來,這大概是她在意他的表現。
男人闲靠在吧臺上,忽然伸手摟過她的腰,甘棠有些猝不及防,被他往前帶了兩步,走近他的身前。
她不明所以,抬眼看他,杏眸水潤,溫婉動人。
秦屹淮眸色漸深,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嗓音低啞:“棠棠怎麼這麼可愛?”
甘棠有些懵,她根本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怎麼突然就可愛了。但顯而易見,他沒懷疑,結果總是好的。
忘了這茬最好。於是她也踮起腳,捧著他臉,把自己送在他唇邊。
男人眸色暗沉,低頭,呼吸噴灑在她臉上,他在她唇上輾轉,撬開她舌關,深吻。
樓梯口腳步聲傳來,她一個心慌,從他唇上離開,雙手環著他勁實的腰。
秦屹淮手在她肩膀上輕拍,低笑道:“怕什麼,方姨又沒過來。”
這不是差點兒過來嗎?!
甘棠沒有說話,小提琴這層揭過去就好。
可秦屹淮顯然不是這麼好糊弄的,男人面容深刻,寬大手掌揉著她的腰,音沉如水:“別在他面前亂晃悠,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甘棠沒有反駁,睫毛輕顫,弱弱“哦”了一聲。
就這一次,她在心底暗暗說道。
秦屹淮從前是否相信她與陸一舟的關系都未可知,更無需打破現在的平衡。
過去了就過去了,不必舊事重提。
晚上吃完飯,甘棠上樓練了會兒琴,她手越來越熟,肌肉記憶越來越深刻。
右手小臂處也沒原來那麼疼。
冬夜漸涼,但室內開了空調,她額頭還是不免出了一層細汗,洗完澡上床睡覺,往他那邊擠著取暖,真暖和了又滾回自己那邊。
秦屹淮還沒睡,他今天心情不錯,顧念著她明天還得排練,心疼她,抱著懷裡的姑娘平靜睡了一夜。
室內靜謐,午夜時,外面狂風大作,細點兒的枝條直接被吹斷,待到凌晨又恢復如初,隻留一地落雨殘葉。
甘棠醒來時,天光剛破曉,身旁還留有餘溫。
不知為何,她今天睡眠不怎麼好,醒得要比往常早。她沒立刻起床,滾在他枕頭上發了會呆,估摸著到了他離開的點,甘棠才從床上起來。
她洗漱化妝,換了衣服,挑配飾時,發現昨天買的腕表盒子已經空了。
甘棠抿起嘴唇,小梨渦旋開,沒有帶手鏈,也給自己選了塊款式相近的表,簡潔婉約,在她白嫩手上極其相配。
臨出門時,手機震動,陸一舟給她發消息:【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甘棠猶豫幾秒,沒有視而不見,也沒有言辭拒絕:【到時候再說】
這話像是吊著他,結果一般是用完再扔。
甘棠嘆口氣,忽然發現自己很有當渣女的潛質。
屏幕前出現新消息,陸一舟由她作為,回了聲好。
第57章 057
天邊陰雲翻卷,暗沉的天色給人的心情打上一層陰影。
上午十點,榆城CBD的一幢高樓裡,秦屹淮西裝革履,面目正經,手裡轉著支筆,坐在會議桌前聽項目經理講述調查報告。
長桌下的高管神態認真,不敢在他面前有分毫走神。
吳秘書坐在他後方做會議記錄,眼睛一瞟,瞧見男人手上的腕表。
吳秘書是秦屹淮的生活助理,為人細心嚴謹,對他平常的細枝末節都有注意,對他的喜好自然也了如指掌,不然她不會在秦屹淮身邊當這麼多年助理。
這塊腕表款式低調簡單,挺襯秦屹淮,但是暗處微顯流光,不太像是他會挑選的物品。
會議結束,吳秘書出去時,起身,像是才看見般,對秦屹淮笑說了一句:“您的表真好看。”
秦屹淮輕挑眉,肉眼可見,心情不錯,多說了兩句:“我太太挑的,她眼光確實不錯。”
吳秘書抱緊手裡電腦,眉眼舒展,接話道:“是,秦太太平常就穿的漂亮,跟您極其相配。”
在他面前要稱呼甘棠為秦太太,男人的佔有欲她多少能懂一點。
秦屹淮點頭,瞧她一眼,鮮少張口誇了句下屬:“你最近幹得不錯。”
隨後,他邊拿起手裡未開封的牛皮紙袋出去。
吳秘書頓覺心曠神怡,其他人出去時,耳朵不由自主聽見兩人的對話,再垂眸,或多或少打量眼秦屹淮的表。
劉欽單手插兜,將文件夾抵在會議桌上,嘖嘖稱奇,對著她說道:“論拍馬屁還得是你啊。”
“去你的。”吳秘書輕瞪他一眼。
公司裡的幾句笑談被隨風揭過。
秦屹淮下午的行程被早早安排好,從港城來的林臻彌上午到達榆城,休息調整過後,去往秦屹淮給他辦的接風宴。
剛好,今天夫妻兩個雙雙晚回家。
天色漸晚,兩個人相談較歡,達成初步合作意向。
林臻彌國語說得很流利,時間尚早,兩人闲聊時不免提到榆城的娛樂場所。
他這人不喜歡聲色犬馬燈紅酒綠,話語中有意無意提到鋼琴。
雙方早先都打探過喜好,更何況甘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林臻彌知道秦屹淮有個從小彈琴的妻子並不奇怪。
他也確實喜歡音樂,算得上有話可聊。
吳秘書對榆城的大小事都較為熟悉,早早就做好多手準備,特別是在知道他有鋼琴樂這種愛好的前提下,對周圍的音樂會演出了如指掌,甚至早早買好票,主打一個賓至如歸。
吳秘書聞言在一旁接話道:“林先生,我們這附近就有演出,今晚就能看,要不我叫人陪您去?”
秦屹淮是跟人談生意,生意談完也該回家,這種事情用不上他。
但今天時間尚早,甘棠不在,他回家也覺得無聊,幹脆出聲問道:“這附近的?幾點?”
吳秘書將所有事情都記得仔細,出聲道:“七點半開場。”
城市一隅,甘棠排練完從樂團出來,已是下午五點多。
往常,林瑜會和她出去轉悠兩下,但今天她說有事。
林瑜臉上不由得有些失望之色:“我覺得你最近真的很忙诶,約你都不出來。”
好像確實如此,甘棠找補道:“這兩天不是腳傷著了嘛,今天也是真的有事,等下次,我約你,一定不讓你失望。”
林瑜無奈道:“好吧。”
兩人在榆林樂團門口分道揚鑣。
天色太暗,像是要提前進入黑夜一般,榆城天空的烏雲難以消散,大概是要醞釀一場大雨。
動物們提前警示察覺,平常愛在邊沿溜達的貓貓狗狗都回了自己的小窩,隻有牆壁底下的螞蟻在忙著搬家。
甘棠看著林瑜遠走,不由得輕嘆氣聳聳肩,又撒了一個謊。
今年的謊都在這兩天撒完了。
甘棠頭上帶了一頂貝雷帽,手插在大衣兜裡,腳踩著羊皮小靴,拾階而下。
這個點說早不早,說晚不晚,但她沒胃口吃東西,幹脆在外面晃悠了會兒,理好思緒,開車走人。
甘棠早早入場,茶歇臺擺好餅幹甜點,她吃了幾塊便離開坐在席位中,手邊放了杯奶茶,低著頭玩手機。
而陸一舟拜訪完老師,正在往演出會場趕。
周圍車潮擁擠,等紅綠燈時,他翻開手機看了眼,甘棠並沒有給他發消息。
直到音樂會開始前十五分鍾,陸一舟才真正入席,他靜立在一旁,看見不遠處安靜明媚的姑娘。
其實時間不早不晚,可他還是恍惚覺得,他來得晚了。
來得太晚了。
甘棠察覺到旁邊靠近的人影,抬眸看了他一眼,臉上表情微松,說:“坐。”
話音落地,她又像很多年前一樣,從兜裡給他掏了根棒棒糖解饞。
陸一舟垂眼看著女生手心的東西,眼眶有些酸,嗓音微啞,低聲道了句:“謝謝。”
今天的演奏樂團名氣不大,主題名叫《尋找記憶的夏》,從記憶中挑選熟悉的曲子演奏。
開場曲是一首非常簡單輕巧的曲子,《I'm forrest…Forrest Gump》,算不上太有技巧,甚至非常“流行”。但某時某刻,無關演奏技巧,小孩子就是會被單純好聽的旋律吸引。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身心放松,沉浸在輕松簡單的旋律裡。
後方不遠處,秦屹淮來得晚,入座後,不知何時,他正看著他們,眼神極淡。
吳秘書顯然也是看見了甘棠,此時此刻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
男人低頭給她發了條信息,隨後一直看著她。
秦屹淮:【在哪兒?】
手機震動,甘棠未做他想:【在樂團練琴呢】
她跟他撒謊,真正意義上的謊言。
秦屹淮眸色暗深。
消息就此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