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提這茬。
另一邊,甘棠睨了她一眼,不卑不亢,不在敵人面前示弱,笑著開口:“是,艾婷不得感謝我,要不是我給你讓路,誰認識你?估計還在給我做替補呢。”
這話太不理智,太不客氣,太高傲。
明明自己也不開心。
可話說出來,看見方艾婷的臉發白,她也是真的痛快。
地震是天災,她的手受傷是巧合,可是誰又能說,這和方艾婷半點關系也沒有呢?
已是下午五六點,甘棠從停車場出來,見了討厭的人,心情好不到哪裡去。
方艾婷被人眾星拱月,她覺得沒意思,早早一個人出來了。
初秋的天,空氣也是涼意爽人,她拎著包,從臺階上拾級而下。
林瑜在後面叫住她,甘棠回頭,兩個人並排向下走。
空氣有點兒尷尬。
林瑜在網上搜了下五年前Calliope壓軸登場的音樂節,很奇怪,瀏覽器上出來幾篇報道,但關於這場演出事故的主人公——她在國內的照片被清理得一幹二淨。
林瑜實在是好奇,去了外網,才找到幾篇較為清楚的照片。
真的是她。
林瑜不禁偷偷瞄了女生一眼,難怪她第一次見甘棠就覺得眼熟。
“看我幹什麼?”甘棠低著頭看臺階,冷不防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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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長得挺好看的。”林瑜漲紅了臉,半天憋出來這樣一句回答。
甘棠抿了抿唇角,嘴邊小梨渦似有若無:“謝謝,你長得也不賴。”
兩個人你來我往恭維一番,林瑜剛才默默吃瓜,大概能猜到她和方艾婷關系不怎麼樣。
外網的照片裡,陪在她身邊的人是陸一舟,圈內有名的小提琴手。
於是她換了個話題:“你在這兒呆得久,應該和陸一舟挺熟的吧?他超級厲害诶,十九歲那年在意大利的炫技真的把我驚呆了。”
十九歲那年,陸一舟和外國大叔在克雷莫納街頭比琴,華人拍下視頻傳到網上,剛開始是因為男生的顏值有水花,後面吸引懂行的博主評析,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又一陣的驚嘆,那段視頻至今都被譽為名場面。
甘棠覺得這人怪會問問題的。
她停下腳步,林瑜不明所以,也跟著停下,睜著眼睛,稍顯茫然道:“我是說錯什麼了嗎?”
楓葉滿地,不知怎地,甘棠竟然萌生出一股子物是人非的感覺。
“陸一舟呢,是我前男友。方艾婷……我不想提她。你喜歡的這兩個人,近三年都和我失去聯系了。”
林瑜張了張嘴,愈發不知道怎麼找補。
下一秒,甘棠就揉了揉她肩膀讓她放松,繼續笑道:“你應該不是真的喜歡他們,功課做得不夠。如果有細心觀察的話,你應該很容易就能知道,他們兩個是榆林樂團創始人的外孫,兩個人是表兄妹關系。”
甘棠說完,頭也沒回地往前走。
林瑜暈頭轉向,被今天突如其來的大瓜砸懵了。
她立馬跟上去,紅著臉解釋:“我就是想找個共同話題,我以為你會喜歡他們。”
因為團裡大多數人都喜歡他們。
找認同感,搭建友好橋梁,以此來換取親密關系的進步,算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有相同的興趣愛好、在外地遇上同鄉,兩者類似,都會給人本能的親近感。
林瑜確實有自己的小心機,被她輕易看穿,擔心她覺得自己不真誠。
但甘棠看得很開,這隻是一種無傷大雅的交友小tip,隻要不藏壞心思,根本沒什麼。
甘棠掃了眼她的手機殼,紅短袖黃褲衩的卡通人物,彎唇道:“其實我喜歡蠟筆小新。”
林瑜狐疑看著她,問道:“真的嗎?”
甘棠一擺手,“假的啦。”見林瑜擰眉,她又改口,“其實是真的。”
林瑜:“……”
林瑜小聲嘟囔了動畫片裡的一句臺詞:“討厭討厭真討厭。”
甘棠從善如流接上去:“笨蛋笨蛋大笨蛋。”
兩人腦電波突然對上,一個沒繃住張嘴笑開,另一個也彎起唇。
笑得莫名其妙。
身旁路過的行人看著這兩個姑娘,目露可惜。
長這麼好看,精神好像有點兒問題。
她們不知道旁人作何觀想。
停車場在不遠處,行至中途,林瑜察覺她今天的興致不高,被人提及過往出醜的事,任誰都不會開心。林瑜語氣不乏認真,給她加油打氣:“失敗沒什麼的,不過就一次失誤而已,加油。”
蠻輕飄飄的幾個字,但包涵好意。
甘棠沒有瞧她,小梨渦掩藏好落寞,默默重復道:“對啊,失敗沒什麼的。”
她在來這裡前,就千百次告訴自己。
失敗沒什麼的。
晚風伴寒,甘棠回了臨江平層,女生將外套脫下,身體的姣好曲線露出,她往角落看,照例入門先找大壯。
朱姨掐好時間將飯菜端上來,見她回來了,打完招呼說要離開。
甘棠在沙發上撸了會兒貓,手機鈴聲響起來。
她瞧了眼,秦屹淮的電話。
“你爸爸打電話過來嘍。”甘棠對大壯說著。
大壯不記得自己復婚的爹,但也配合蹭蹭她的手心。
甘棠輕咳兩聲,一手給大壯順毛,另一隻手將手機放在耳邊接聽,沒表露今天的失意,簡單問道:“有事情嗎?”
女生的聲音清細伴軟,像是在男人耳邊低語。
秦屹淮坐在車後座,工作了一天,冷硬眉目裡少見地帶了絲溫柔。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手機另一邊響起:“秦太太,有必要提醒你一聲,婚房已經準備好了。”
盯房的人也早已通知了她。
甘棠有些怏怏,把曖昧的話說得如此正經:“你在邀請我和你同居嗎?”
秦屹淮再次提醒她:“我們是合法夫妻。”
想要的臺階已經遞在她跟前,她順著臺階下就行,但時機不完美。
甘棠撓撓大壯肥得快沒有的脖子,嬌矜道:“今天心情不美麗,我想拒絕。”
同睡過以後,她在他面前,自在感增強了許多,好像又擁有了在他面前耍無賴的權利。
秦屹淮無奈微勾唇:“那我明天再問一遍。”
“……”他也會耍賴。
甘棠不自覺輕抿唇淺笑。
“要不要出去兜風放松?”
總有能讓心情變美麗的方法。
甘棠思索從林港到濱豪的距離,出聲道:“太晚了吧。”
“不晚,下來嗎?我在你家樓下。”
甘棠微愣,抱著大壯起身,光腳踩在鋪著羊毛毯的地板上,透過落地窗往下面看,男人的車停在不遠處。
她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感覺,盯著車內亮光問:“你來我家樓下幹嘛?”
“路過。”
甘棠“哦”了一聲,眼睛沒移開那輛車。
心裡像風吹過一般,似有什麼,又沒什麼。
大概一個小時前,秦屹淮結束工作,路過這裡,幹脆叫鄒叔停車,讓他提前下班。
男人下去買了一包煙,到底還是沒抽,自己慢琢磨,慢悠悠開車來了她家樓下。
“其實也不止路過。”秦屹淮修長手指敲動方向盤,醇厚低沉的嗓音傳進她耳朵。
“還有什麼?”大壯想逃走,甘棠抱緊它,又問了一句。
丈夫這個身份很矛盾。
會讓人猶疑,她接納的是他,還是他的身份。
但也會有許多好處。
比如說,在講“路過”以後,秦屹淮可以虛握方向盤,肆無忌憚接一句:“想你了。”
第28章 028
想念是一種感覺,它到來的悄無聲息。
人在忙碌時,大腦會將所有會妨礙它進程的思緒自動清空。秦屹淮是一個能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人,在北城更是如此,可他闲下來,低眼看高樓底下的車水馬龍,偶有一瞬,腦子裡也會想起一個人影。
這樣的時刻不多,有時相隔幾月,有時相隔幾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秦屹淮沒有控制,順其自然。
以為忘了,又悄然閃念。
明明他們已經分手很久。
甘棠不是個長情的人。
他難道是嗎?
時間會淡忘一切,可是感覺不會。
他從未對旁人沒有這種感覺。
他不算年輕,也不再會對旁人有這種感覺——
這種“想你”的感覺。
甘棠有些愣神,秦屹淮並不算是一個經常表達自己情感的人。
她以為自己聽錯,無意識用力按壓住大壯撲騰的腿,問道:“你剛剛在說什麼?”
呼吸的拍子都急促一分。
夜晚的人聲交雜大道上的車聲,聽起來忽遠忽近,秦屹淮倏忽淡哂:“沒什麼。”
“……噢。”甘棠不由得松了口氣,大壯也連忙逃走。
兩相靜默,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秦屹淮仿若不覺,坦然自若,重新問了一遍:“下來麼,一起轉轉?”
“我……”
甘棠還沒回答,手機裡彈進來消息。兄姐幾個打視頻商量辦壽宴,甘佳璇和梁澤西搞得像開會似的。
“今天先不轉了。”她接上剛才的話。
“好。”
甘棠又往下看,庫裡南很大一輛,前座亮燈,不遠處的道路上車輛來來往往,隻有他停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