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孤單的。她心觸動了一分。
“你等一下。”甘棠在群裡發了條消息,穿了件線衣外套,按電梯急匆匆下樓。
外面的風揮舞她揚起的黑發,她俯下身敲他的車窗。
秦屹淮有些許意外,搖下車窗問她:“不是說不轉了嗎?”
女生的臉有些紅,還在小口喘氣。外面路燈昏黃,將她水潤眼睛襯得亮晶晶。
甘棠揚起笑,小梨渦格外誘人,嬌矜的話語裡暗含真誠:“你應該在下面呆了很久,陪我嘮嘮叨叨,如果我不親自下來見你一面的話,會顯得我太過高傲了。”
秦屹淮輕挑眉:“隻是下來看看我?”
“對。”甘棠肯定回答,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他眼底暗湧,不知心底作何想法。
“這個送給你。”她想起什麼,遞給他一個前幾天逛街買的鑰匙扣。
“為什麼送我這個?”
甘棠將手背在身後,想了一個原因,繼續彎腰道:“嗯……撫慰你邀請佳人相遊,慘遭拒絕後的落寞。”
“……”
秦屹淮低笑一聲。
她一直都被教得很好。
因為別人付出了真心,而她感受到了,就會認真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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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其他的,僅此而已。
*
深秋涼意浸染,今日豔陽高照,秋日勝春朝。
榆城鴻江宴,鄰近的街路上豪車不停駛過。
一樓大堂西裝革履的人來來往往,被侍應生引導往頂層走去。
原因無他,今天是甘秉文六十大壽,折騰大半輩子,老伴走得也差不多,他想熱鬧一番,大宴賓客,幹脆直接將鴻江宴全層都訂下來。
甘佳璇八面玲瓏,正和張總李總王總熱切交談;甘家琛花花公子,和一群紈绔子弟談新改裝的機車;梁澤西一表人才,維持好風度,準備和簡芳菲相親。
甘棠忙前忙後過一陣,百無聊賴,拖著腦袋掃了一圈。
簡芳菲呢?
沒來。
可能看不上她哥吧。
沒辦法,挺狗一個男的,看不上也實屬正常。
梁澤西把椅子往後一拖,松了松領口,在她身旁坐下,端起杯子喝水潤嗓子後問道:“你男人呢?”
甘棠做作搖晃著酒杯,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也問道:“你女人呢?”
梁澤西睨了她一眼。
嘖,裝得挺像。
他抬手,毫不留情給了她一記爆扣。
“嘶。”甘棠捂著額頭憤怒發言,“真的很痛。”
梁澤西坦然坐在檀木椅上,輕飄飄道:“抱歉。”
要不要低下你高貴的頭顱再來跟我講話?
女生握緊拳,緊咬牙。
無能狂怒。
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女人站兩人身旁道:“唉,梁總,真不好意思,芳菲這姑娘毛毛躁躁,她知道要和您認識,跑得太急,下樓梯的時候把腿給摔斷了,這會兒正在醫院呢。”
梁澤西見過她幾面,這人是簡芳菲姐姐。
姐姐面目溫柔,內心無比抓狂,已經把簡芳菲罵了千萬遍了。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她敢說鴿就鴿!
有外人過來,梁澤西收了不正經的樣,給人面子,笑道:“沒事,身體重要,還請簡小姐好好保養。”
甘棠輕撇嘴瞅了他一眼,還讓他裝出個人樣了。
“多謝體諒,日後肯定叫芳菲親自表達歉意。”姐姐擦擦汗,內心石頭落下,又和甘棠打了個招呼後走人。
甘棠拱了拱梁澤西手臂,問他:“你認識芳菲嗎?”
梁澤西不甚在意,有過交集,還鬧過烏龍,但是他隨口道:“不認識。”
簡芳菲在父母離婚後沒有跟著簡母,隻在寒暑假時來過榆城。
背調十分正常。
甘棠找人打聽了一下,掏出手機,勾勾手指:“過來,我給你看看她照片。”
梁澤西懶散往後一靠,表示沒興趣:“有什麼可看的?”
甘棠把照片放他面前,捏著嗓子戲謔道:“哇哦~你好裝哦~”
梁澤西白了她一眼,沒再爆扣她。
手機攤放在桌上,照片裡的女生長發微卷,皮膚白皙,笑容拘謹,眼尾處有個很小的痣。
很難令人注意。
但他注意到了。
他到底瞧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收回了眼。
還是那個軟包子。
賓客逐漸入席,甘棠沒事幹,無聊捏著自己手指玩。她因為常年彈鋼琴,骨節處稍凸起,幾乎不做美甲,指尖都是幹幹淨淨、白白嫩嫩的。
室內熱鬧,甘棠也算是宴會主人,漸漸被一群千金小姐圍著,在裡面嬌笑和她們聊天。
珠寶首飾,包包裙子是永遠不會過時的話題。她們都不會故意在甘棠面前秀,更不會互相攀比,一是懂得美美與共,二是家裡底子差得太大,根本攀比不過。
秦屹淮來得晚,首先和丈人拜壽,出來時便被一群人圍住,他應付一會兒,來來往往都是那些場面話,聽得沒什麼意思,見甘棠聊得開心,幹脆找個由頭跑陽臺上抽煙,旁人連忙送走,不敢不放。
梁澤西顯然也是如此,推開門就看見男人。
鴻江宴頂層的風景很好,從這兒能俯瞰到潦河。
月明星稀,秋高風爽。
秦屹淮嘴裡吐出一股白霧,頭也沒回,隻低頭把煙掐了。
梁澤西坐一旁竹椅上,隨口問道:“我妹知道你抽煙嗎?”
有涼風吹過來,將煙霧弄散,男人輕扯唇,散漫得很:“沒在她面前抽過,她以為我戒了。”
是戒過一次。
但是分手後,三年裡煩心事太多,總得有個出口,他又續上了。
秦屹淮把煙盒扔桌上,這東西有癮,估計還得戒一次。
秦屹淮把旁邊椅子一拉,長腿一跨,坐他旁邊,睨了他一眼道:“她的事,你不給我說說?”
她怕狗的原因。
梁澤西:“你不都知道了嗎?”
“結果呢?”
梁澤西非常傲嬌:“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秦屹淮低頭掏出手機,給他轉了二百過去。
梁澤西:“……我妹在你心裡就值這麼點兒價?”
秦屹淮再低頭,給他轉了二百萬過去。
梁澤西:“……我妹知道你這麼敗家?”
秦屹淮不留情面,伸腿踹了他一腳。
梁澤西:“……”
過了會兒,梁澤西才開口:“你應該也聽說過,城北徐家。”
秦屹淮轉著手裡的打火機,城北徐家,風光過一陣子,他確實聽過。
商場如戰場,甘家樹大招風,這些年搞垮的企業沒入雲煙。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獨木難支,這也是某些高門要聯姻的原因,在某種層面上,他們是利益共同體。
真出事了,沒點關系網,倒塌下臺,一瞬之間而已。
徐家倒臺,很大程度上和甘家脫不了關系。高位者一夕跌落,破產妻離子散,有人懷恨在心,做出實際行動也並不奇怪。
甘棠就是甘家富貴大家庭裡的小倒霉蛋,被人綁走三天,救回來的時候渾身沒幾塊好肉,自那以後就很怕狗。
沒人知曉其中細節。
“那些人?”
梁澤西撥弄桌上的煙盒,聲音冷漠,漫不經心道:“死了。”
法治社會,當然是被逮捕。但不是普通死亡,處決死刑犯時,有條件的地方選擇注射死亡,沒條件的地方依舊是槍斃。
那人被執行槍斃,可榆城會沒有條件嗎?
秦屹淮已然知曉,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誰帶她出來的?你從來沒說過。”
梁澤西瞧了眼他的神色,肯定了他心底的答案:“陸一舟。”
夜漸深,酒席結束,人群熙熙攘攘,大都為利往來。
客人離開得差不多。
月色正好,膠白幹淨,一月三十日,最圓滿的就該是今日。
事業有成,子孫滿堂,甘秉文今天算是高興之至,被子女們看著進了車後座。
甘棠喝了小杯酒,昏黃燈光照應下,襯得她整個人面色微紅,精神尚好。
秦屹淮沒和甘棠坐一起,兩人的交流僅限於手機信息,此時才真正站在她身邊。
甘棠小拇指偷偷勾勾他袖子,打了個招呼。
男人臂彎上搭了件外套,整個人身姿拓落,逆著光,神色叫人看不深切。
甘秉文越看越覺得自己挑的女婿不錯,不由得叮囑兩人一會兒。大概就是夫妻生活要和睦,叫秦屹淮多擔待,叫甘棠別耍小性子一類。
甘棠挽住男人胳膊,裝笑道:“會好好的。”
甘棠下午開車過來,喝了酒,自己也不能開車。
甘秉文還以為他們住一起,把她的司機徵用給旁人。
客人為先,喝醉了還是叫自己人送放心。
她也沒說什麼。
甘秉文車子遠離視線,甘棠也松開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