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思茗:“……”
吳維偏過臉,捂著嘴,突兀又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
“溫小姐。”秦屹淮轉過身,盡量保持著風度,“多謝你今晚照顧她。”
照顧到君悅來了。
溫思茗掃了眼被穩穩抱住還閉著眼睛的甘棠,突然再也沒底氣跟他反抗,很有禮貌擺手,變臉極快,笑道:“不用這麼客氣,都是一家人。”
吳維:“……”
他沒繃住,真的咳嗽起來。
溫思茗還對他剛剛扛走她的事耿耿於懷,冷臉記仇道:“有空去看看醫生,別得肺痨了,我還得交份子錢吃席。”
吳維臉漲通紅,咳得更劇烈了:“……”
嘴真毒啊你。
秦屹淮把人抱回了自己車上,甘棠腦暈的反應越來越明顯。之前和他在一起那麼久,她對秦屹淮有最基本的信任,他有時候愛強迫自己,但那種“強迫”並非真正的不顧她意願,她半推半就,應該算得上是一種情趣。她要是真說拒絕,他一次也沒為難過自己。
甘棠不排斥他的懷抱,沒受顛簸,迷迷糊糊不受控制地直接在男人懷裡睡著了。
他也當真沒碰她,隻穩穩抱著她。
車後座是女生清淺富有節奏的呼吸聲。
各種酒的後勁這時候襲來,她睡著的狀態也真和宿醉時差不多,估計明天早上又會頭疼。
已經是半夜十二點,辛德瑞拉都已經坐上了南瓜馬車從城堡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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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一直是公主,不止一雙水晶鞋,也無需用水晶鞋證明。這一點事實,從南瓜馬車上下來也不會改變。
外面的風吹得樹葉落下,飄飄然在空中旋轉,帶來一絲涼意。
秦屹淮把她帶回了兩人原來住的林港,進門碰見老熟人方姨。
方姨有起夜的習慣,此刻見狀驚了一驚,看到男人懷裡乖睡又熟悉的女生更是震驚,方姨:“您怎麼突然過來了,還把甘小姐帶回來了?要我做什麼嗎?”
兩個人消失了三年,又雙雙同時出現,難怪叫人詫異不已。
秦屹淮搖頭,放輕了聲音道:“不用,你先睡,明天記得煮碗醒酒湯,有其它事我會發消息給你。”
“好,好。”方姨連道兩個好字,轉身看著抱著甘棠上樓的男人,仿佛自己在做夢。
林港別墅很大,秦屹淮輕車熟路去了二樓臥室,把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
女生閉著眼,睡容很乖靜,不吵也不鬧,也不和他耍小心思。
他靜靜看著她,目光專注,直至帶了一絲繾綣。
很淡的,一絲繾綣而已。
秦屹淮把西裝外套脫下,放在落地衣架上,認命般在臥室周圍掃了眼。
三年前他們分開時,方姨問了句她的東西怎麼辦?
他為人謙和,但骨子裡的驕傲自信才是底色,某些時候,甚至是自負的。
秦屹淮沒有想過她會離開這個事實,所以他隻是像往常一般挽了袖口,去公司上班前,留下一句:“平時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
可是後來她東西全都不要了,再沒來過林港。他也同樣。
方姨很敬職敬責,除了他的基本生活用品,甘棠平日裡愛用的瓶瓶罐罐都照常換新,衣服也都是當季新品。
秦屹淮甚至有點恍惚,他們從來沒有分開。
很久沒恍惚過了。
他低頭,似有若無笑了一聲。
細密的聲音在臥室內響起,女生嘀嘀咕咕說著夢話。
秦屹淮幫她掖好被子,俯身傾聽,熟悉的輕喃。
“……我要打敗惡龍,狗賊,吃我一擊。”她踢了下小腿,但被薄被蓋住,限制了她的發揮。
“……好好吃的天鵝酥,可以再來十份嗎?”她砸吧下小嘴,完全沒有富家千金範。
“……跟他講話都不聽,他好兇。”她委屈嘟囔著,癟嘴翻了個身。
甘棠腦子裡總會有很多古靈精怪的東西,就算是夢裡叫喚“拜託林黛玉不要再打孫悟空了”他也絲毫不覺奇怪。
秦屹淮從她嘴裡什麼都聽過,所以並未多想。
女生嘴巴張開,還要說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他直接伸手,捏住她鼻子。
果然,她嘴巴黏糊幾下,三秒過後,徹底變乖,不再說夢話了。
秦屹淮嘴角微勾,移開手,又很溫柔地捏了捏她小臉。
甘棠身邊有著很淡的柑橘酒氣,很清甜,今晚大抵是會帶著醉酒後勁睡死,怎麼樣也不會醒來。
她臉上的妝還沒卸,明天起來要是見到自己這幅帶妝樣子,估計會直接崩潰。
秦屹淮記憶力很好,原先的知識還沒忘,輕蹙眉,對著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翻看起來。
幾分鍾過後,秦屹淮給她卸妝擦臉。護膚什麼的,簡單弄了一下,直接略過。他隻了解基本,裡面門道對他而言還是有些復雜。
外面很安靜,別墅區這時候連經過的車都沒有,隻有外面的葉子不停窸窸窣窣。
臥室內也很安靜,除了他極為控制的細微聲響。
最後一件事讓秦屹淮些許犯難,他插腰低頭看著床上女生,考慮要不要給她換衣服。
甘棠難耐翻了個身,秦屹淮很清楚,這是不舒服的表現。
看過摸過,親過咬過。
但是秦屹淮轉身出門,敲了方姨的門。
方姨聞聲出來,聽了秦屹淮要求,動作很快,細致處理好甘棠。方姨出了主臥門,對林港別墅三年未見得主人點頭示意。
“這幾年麻煩您打理。”秦屹淮客套說了句,這次回林港別墅,該有的都有。
方姨連忙笑道不敢:“分內的事。”
她這三年幾乎都在領高薪,都沒幹過什麼活,這話誇得她心虛。
兩人低低交談兩句,方姨回了一樓睡覺。
秦屹淮推開主臥門,床上的女生睡得香甜。他俯身,靜看了她兩秒,喉結悄然滾動,在她側身露出的臉頰處極溫柔地親了一下,最後低聲說了句:“晚安。”
她毫無所知,砸吧下嘴。
秦屹淮轉身,關上了門。
這一覺睡得沉,夢裡光怪陸離。
一會兒是零食,一會兒是狗男人,一會兒是惡龍。
甘棠小時候看童話書,立志做個吟遊詩人遍歷四方,還想當個屠龍騎士打敗惡龍,拯救被困住的公主。
甘秉文太忙,梁澤西那時在他外公家住,回來的那陣子也不愛搭理她。很多時候,甘家琛和甘佳璇才是給她讀故事哄她睡覺的人。
即使甘家琛無時無刻沒個正形,聽到她的話,也會說:“屠龍騎士交給我來當就行,打敗惡龍的事情太危險,你個沒吃過苦的小公主最好乖乖呆在一邊。”
危險?
小甘棠最近一次聽到這個詞,還是甘家琛剛成年偷偷載她飆車,被甘秉文暴揍得半個月下不了床,於是她問道:“危險?什麼是危險呢?像哥哥開賽車時帶我一樣嗎?如果危險的話,我不想乖乖呆在一邊不可以嗎?”
這是份不太好的回憶,甘家琛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但依舊耐心給她解釋道:“危險呢,就是可能會讓你流血受傷、痛哭流淚的事。哥哥不希望你觸碰危險。因為你真的受傷流淚了,愛你的人都會心疼。”
如果是甘秉文或者是甘佳璇,他們會保守又善意地,教她如何保護自己,不再給她其它選項,然後終止這個話題。
但是甘家琛用她的語言繼續道:“你要是真想冒險,打敗惡龍的話,就要勇敢承擔受傷掉眼淚的後果。不要害怕,不勇於攀登的人,是吃不到最高最甜的香果的。”
在成長道路上,甘秉文和甘佳璇教她自保,甘家琛教她向前。他們都是她無盡的底氣。
小甘棠似懂非懂,又開始拉著他問其它問題。
一直到現在,甘棠夢裡的惡龍也從沒有一個具體定義。它大部分時間是沉睡的,隻在她的生命裡作亂過幾次,天崩地裂,地震山搖,其它時間又歸於平寂。
在夢裡,甘棠離惡龍好幾米遠,穿著盔甲、舉著利劍、騎著大馬,在一旁揮舞兩下,喚不醒它。於是她把劍一扔,從馬上下來,站在這個古老又巨大的惡龍前好奇地盯著它看。
惡龍趴在幽靜山谷中沉睡,腦袋擱在利爪上,無堅不摧的龍鱗覆蓋全身,它身軀如此龐大,她的身高剛好到它的眼睛。
甘棠毫不畏懼,試探般,輕輕觸碰它一下。
就一下而已。
剎那間,惡龍消散成了滿天飛舞的玫瑰花瓣。
她驚呼一聲。
好浪漫,好神奇。
今天成功打敗巨龍。
她撿起利劍,騎上大馬。
該回家啦。
甘棠閉著眼,在夢中凱旋,小梨渦旋開,她又翻了個身。
美夢歸於寂靜。
隔天快十一點鍾,榆城的太陽照在別墅落地窗上,又被窗簾完全隔開。
甘棠這夜在床上翻來覆去滾動,但始終睡得死死的。這是件好事,她很少睡得這麼沉,外面刮風暴雷她都不會醒。這也是件不好的事,她睡得太有安全感,滾到了床邊也不知道。
於是,一聲重響,伴隨著“哎喲——”聲。
這是她滾下床後的第一句話。
裡面動靜不小。
“咔噠”主臥門被打開,秦屹淮在屋內掃了一圈,她才頂著凌亂頭發,像個傻狍子般,亂槽槽從床那邊探出頭。
額頭上還頂著一個大包。
終於找到人的秦屹淮:“……”
甘棠眼神搖搖晃晃,掃見不遠處的男人後,視線逐漸清晰。
她不免有些緊張,沒敢有太大動作。
秦屹淮穿了件居家襯衫,袖口露出強勁有力的手臂,整個人瞧上去幹脆又拓落。
他盯著她看了兩秒,捏了捏眉心,無奈道:“我去給你拿藥。”
“……噢。”甘棠弱弱道。
她腦袋早被地板敲清醒,偷偷看了看周圍,熟悉的房間,熟悉的擺設。
意料之外。
好像也不那麼意外。
還未等她深思,她眼角又掃到什麼,連忙伸手道:“等一下!”
秦屹淮聞言轉身,高大身影自帶氣場。
甘棠手指捏住薄毯,耳尖泛紅,渾身僵硬,有些別扭道:“誰給我換的衣服?”
雖然他們曾經有過親密行為……
秦屹淮:“方姨。”
她松了口氣。
他抱臂站在床的另一邊,若有所思看她:“還有事要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