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走到落地窗前,“我會盡快把方案定下來,你放心吧。”
*
周末兩天,夜濃都沒有見到沈屹驍,也沒去注意聽隔壁的動靜。
直到周一早上她出門,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車還在公司。
晨霧籠著冬日裡難得的綠色,也將葉片上晶瑩明亮的露珠籠出微光。
夜濃裹緊及膝的黑色大衣。
雖說她的衣櫃裡添了幾件看似輕薄卻很保暖的羽絨服,可她還是覺得臃腫而沒有穿。
更別說帶絨裡的高跟鞋了,更是難看。
兩隻腳的腳趾都快要凍僵了的時候,還是沒等來一輛出租車。倒是一輛黑色的車從小區裡駛出來,繼而停在她身側。
後座玻璃窗落下時,夜濃剛好瞥過去一眼。
和裡面那雙黑漆漆看過來的眼神一對上,夜濃就遞過去一雙白眼,外加一道“嘁”聲。
沈屹驍不理她的各種冷眼嘲調,“上來。”
一大清早的,開口就命令人,還真拿自己是她的上司了。
夜濃不僅不上,反倒走遠了兩步。
沈屹驍坐在車後座,八風不動裡,他視線從頭到尾將夜濃打量了兩個來回。
“非得我用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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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濃一個眼神瞪過去,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大庭廣眾之下,沈總準備怎麼——”
話還沒說完,後座車門就打開了。
夜濃條件反射地往後連退兩步:“你幹嘛?”
她眼裡的防備讓人看著實在是......
可愛。
生動到可愛。
沈屹驍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奇怪的感覺。
總之比她昨天中午,被他摟住腰時的不反抗要讓他心安,又喜歡。
沈屹驍在她半米遠的距離處停下,就這麼凝眸看她,也不說話。
其實也不用說,那直直籠在她臉上的眼神寫明了:自己上車,或者扛你上車,選一個。
夜濃斜過去的眼神,從他臉上,斜到車身,最後又斜到主駕駛的車窗玻璃上。
沈屹驍就這麼追著她的視線:“夜總監若是想和我獨處,我也可以讓司機下來。”
“不用!”
沈屹驍嘴角隱笑,頭一歪:“需要我給夜總監開車門嗎?”
夜濃是真想把肩膀上的包砸他臉、不,砸他頭上。
可是砸了之後呢,爛攤子不還得她來收?
夜濃身子一轉,繞過車頭,去了另一邊。
誰知,手剛握住副駕駛的車門,門就‘自己’主動向外打開了。
夜濃頓時往後退了一步。
也不知沈屹驍是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的,被冷風吹得,已經感覺不到一絲暖氣的後背突然被貼緊。
夜濃頓時扭頭,又是那雙黑漆漆看不到底的眼睛,夜濃沒好氣地回瞪他一眼,還沒開口,就聽他說——
“怎麼能讓夜總監坐副駕駛。”
下一秒,另一道男聲從前面傳來:“抱歉,夜總監。”
夜濃回過臉,視線落到幾分熟悉但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的男人的臉上。
“這是關昇關秘書。”沈屹驍略微一提。
記憶像是一瞬被喚醒。
夜濃想起來了,五年前,就是他來學校找的自己,而後將她帶到了沈屹驍父親面前。
“原來是關秘書,”夜濃嘴角微微一勾:“好久不見。”
作為秘書,關昇一直都恪盡職守地依上司要求辦事。
五年前是,五年後亦是。
所以他神色不見絲毫異樣,淺淺一個禮貌頷首後,他打開了後座車門。
然而夜濃站著未動。
沈屹驍不懼有外人在場,垂在身側的手摟上了她腰。
“真想讓我抱你上車?”
這一聲,他是低在夜濃肩膀處說的,以為又會挨她一記冷眼,誰知下一秒,站他身前的人突然轉過身來。
“你吃早飯了嗎?”說話的同時,她胳膊已經繞進了沈屹驍的臂彎裡。
沈屹驍一時愣住,低頭看向被她纏繞在懷裡的那隻胳膊,又抬眼看她。
還是那雙漂亮到驚心動魄的一雙眼,唇角微掀,凝眸看人時,不自覺就露出了幾分媚氣。
但是她的這份明豔妖娆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展現給他。
這樣的一個,冷到她身體微微發顫,又對他心生怨念的寒冬清晨。
凝眸對視間的沉默,讓夜濃眉梢微微一挑。
說不清是她無意識的微表情,還是對他不回應的不耐,沈屹驍捕捉到了她眼睛裡不易察覺的攻擊性。
「好久不見,關秘書。」
剛剛就覺蹊蹺的一句話,再次響在沈屹驍耳邊。
沈屹驍眼皮一掀,視線越過夜濃頭頂,落到了關昇的臉上。
他目光攫人時,壓迫感逼人。
但見關昇目光不躲不閃與他直視。
換做別人,疑惑該打消,然而沈屹驍卻沒有。
眼角漸眯間,他探究的眼神愈加明顯。
關昇知道他對夜濃剛剛那句暗含意味的招呼起了疑心,但職業素養告訴他,無論是對已過世的董事長沈文宏,還是對現如今掌管東沈集團的現任董事長,他都是恪盡職守。
“沈總,需要我給您和夜總監預定早餐嗎?”關昇適時出聲。
沈屹驍眼裡不善的眸光淡了兩三分,他往旁邊偏了下臉。
關昇立即懂了他意思,矮身向車廂裡的司機交代兩聲後,主駕駛的車門打開。
似乎是沒想到兩人會這麼走掉,夜濃在沈屹驍的懷裡半轉過身,然而下一秒,她肩膀就被沈屹驍扳了回去。
“什麼時候見過關昇?”
他不僅有敏銳的直覺,讓人捉摸不透的一雙眼,更是能抓住一些細枝末節。
夜濃松開他的胳膊,淡淡然的表情下,聲音卻挾幾縷嘲音:“沈總的名號享譽京市,你身邊的秘書又能低調到哪去。”
若是她還抱著他的胳膊不松,沈屹驍真就想信了她。
但是很明顯,她剛剛的動作是做給別人看的。
不過沈屹驍沒有再追問,伸手將副駕駛車門打開。
夜濃擰眉看他:“你把他們支走幹嘛?”
沈屹驍把臉一偏:“這麼想坐副駕駛,當然要給你騰出位置。”
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夜濃也懶得做無畏的掙扎。
雖然上了車,但是她說:“我上午有例會,去不了你那邊。”
“我知道。”
夜濃餘光往他那邊瞥了眼:“那就麻煩沈總送我到公司了。”
“夜總監不用這麼客氣,”他左手很隨意地搭在方向盤左上角,開口的聲音也慢著調:“又是鄰居,又是甲乙方,再加上......”
他停頓的間隙,夜濃已經猜到他後面要說什麼。
“既然沈總知道我和你是已經分了手的男女朋友,又何必這麼死乞白賴地苦苦糾纏。”
後半句實在難聽到不入耳。
然而沈屹驍卻笑了,嘴角笑痕落不下去似的,他餘光看了眼後視鏡。
“你還可以把話說的更難聽一點,就當是......”他扭頭看過去一眼:“那晚的利息。”
要不是他在開車,夜濃恨不得用腳下的細高跟戳在他腳尖。
但是她不能氣,氣了,不僅助長了他囂張的氣焰,還會顯得他太能拉扯到她的情緒。
夜濃輕吸一口氣,再勻勻吐出。
然後,她聲音裹上蜜糖:“不知那晚沈總可盡興?”
真要盡興就好了。
天知道那晚他暗火明火生了幾遭,又用幾個冷水澡才壓下。
沈屹驍餘光瞥她一眼:“如果我說沒盡興,夜總監是準備再補償我一次嗎?”
補償?
他竟然用「補償」二字?
說不清是惱他還是氣他,又或是被他的話給羞到。
夜濃紅著臉罵他:“你不要臉!”
沈屹驍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在你面前,要什麼臉。”
夜濃:“......”
餘下的路程,夜濃一直偏臉看著窗外。
接連路過幾家早餐店,夜濃都會多瞄一眼,以為旁邊的人會多嘴問她一句早飯吃了沒有,結果在那句不要臉的話之後,突然就不會說話了似的。
一直到車在樓前廣場停穩,夜濃解開安全帶,沒好氣地說了聲謝謝。
結果下了車,見他也從主駕駛裡出來。
夜濃斜他一眼:“你跟下來幹嘛?”
沈屹驍扣著西裝外套的紐扣:“認認門。”
夜濃:“......”
沈屹驍走到車頭前,扭頭看她,見她還杵在副駕駛門邊。
“怎麼,是改變主意去我那了?”
夜濃回他一記「你想多了」的眼神,拉開和他的距離,徑直往入口走。
原以為他會因為沒有通行卡而擋在外面,結果一扭頭,見他挨著自己溜了進來。
夜濃氣笑一聲:“你也不怕被人趕出去?”
“你說物業嗎?”
夜濃愣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個大廈裡的物業和铂悅府的物業是一家。
還真是走到哪都躲不開他們東沈的爪牙。
正值上班高峰,電梯裡擁擠。
眼看轎廂裡還能再站一人,夜濃第一反應就是擠進去,然而一抬腳,胳膊就被沈屹驍從後面拽了回來:“坐下一班。”
夜濃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正猶豫著要不要大庭廣眾給掙開,就見他率先松了動作。
剛剛被她壓在喉嚨裡的話,頓時就不想壓了:“沈總難道不知道,打卡遲到要扣錢嗎?”
這會兒節省上了。
當初也不知是誰大著口氣說要賠那小男人的會員卡費的。
但是腹誹歸腹誹,說出來的話就變成——
“我倒要看看,誰敢扣你的錢。”
這口氣。
夜濃歪頭看他一眼的同時,“嘁”了聲:“真要是扣了,沈總還能賠我不成。”
不等她眼神收回去,電梯停落,沈屹驍胳膊往她肩膀上一圈,帶她進了電梯。
隨著一大波人湧入,夜濃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擠到了電梯的最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