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阮瑜不信,12月12號又不是多麼稀缺的日子,這麼送下去,那餐廳一天得虧多少錢。
阮瑜朝夜濃抬了抬下巴:“你身份證帶了嗎?”
夜濃從包裡將身份證遞給服務生,對方接過看了一眼後,不相信似的,對著身份證上的照片和夜濃本人來回確認了兩遍。
阮瑜看出了不對勁:“怎麼了?”
服務生忙搖頭:“沒事沒事,兩位稍等。”
眼看對方匆匆轉身,甚至還一路小跑,阮瑜皺眉:“怎麼神經兮兮的。”
她不知,夜濃心裡卻了然,但時間過去這麼久,想必這裡的經理已經換掉,又或者,露臺那個卡座的鎖眼也已經生了鏽。
然而阮瑜卻對露臺上的那個卡座情有獨鍾:“這麼得天獨厚的露臺,不用來招待客人真是可惜。”
夜濃翻看著菜單:“可能是天太冷了。”
阮瑜看向那個被尖頂圓身玻璃罩住的卡座:“不用來接待客人,難不成是給人拍照用的?”
夜濃沒說話,也沒像她一樣往外看去,準確來說,從她進來到落座,一個眼神都沒有分到露臺上,更別說那個專屬於她的「城堡」了。
很快,服務生拿著夜濃的身份證回來:“夜女士,這是身份證,您收好。”說完,他將一個錐形鑰匙放在桌上。
“這是鑰匙,如果您需要,可以隨時和您的朋友移步到露臺。”
在阮瑜的茫然怔愣裡,夜濃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那這鑰匙——”
“你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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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服務生一走,阮瑜的好奇就止不住了:“剛剛還說不招待客人,怎麼,你和這裡的老板認識?”
前男友的事都跟他說了,這點小插曲自然也就沒必要遮掩。
她把話說的風輕雲淡:“沈屹驍在這裡有股份。”
難怪!
想到剛剛那個服務生說的話,阮瑜轉了轉眸子:“所以露臺那個位置,該不會是你和他......”
夜濃點頭:“以前露臺的確有很多的卡座,那個位置,的確是隻有我們——”
她又改口:“算是我和他的專屬,不過前後我和他也就來過三次,最後一次是深秋,當時天冷嘛,露臺風大,他就讓人把那個卡座加了座玻璃,不過沒多久,我和他就分手了。”
聽著跟童話故事似的。
阮瑜不禁有些可惜:“聽你這麼說,感覺他對你挺好的。”
“是挺好的,”夜濃沒有否認:“算是...百分男友的那種,半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之前你說你們分手是因為家世,”阮瑜覺得不止:“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夜濃將視線落到玻璃窗外。
九十九層高的天,夜色濃鬱的好似一團化不開的墨。
“家世當然有,但當時我心氣高,根本沒把家世放在眼裡,覺得隻要我們相愛就可以了。”
說到這兒,她收回視線,垂眸笑出一聲自嘲:“誰知,我以為的相愛在他那,不過是玩玩而已。”
“玩玩而已?”
夜濃輕輕點了點頭:“當時他父親找到我,給了我一隻錄音筆,裡面是他和他父親的對話,他父親問她,難不成要娶我這種家世的女人?”
阮瑜猜到了後半句:“他說他隻是玩玩?”
“嗯。”
深藏在心底,從未跟任何人提起的一件事,如今再說出來,沒有波瀾,隻有釋懷。
“那你有沒有問他?”
“有什麼好問的,”夜濃笑得牽強:“問了不是自取其辱嗎?當時他父親還給了我一張卡,說是作為他兒子不負責任的賠償。”
“我當時心氣可高了,把那張卡扔到了他父親身上,還說,我也是玩玩,就當抵消了。”
阮瑜忍不住嘆氣:“你啊!”
“但是現在想想,就算他當時是認真的,我和他又能走多遠呢?他那樣的家世,的確是不會和這樣的我結婚,所以也沒什麼好可惜的,早分早結束。”
“說得輕松,”阮瑜可不信她那張嘴:“但凡你想通了,這五年也不至於一直單身。”
“看你說的,我那是清醒,年輕就是要多掙些錢,都用來談戀愛的話,分手了豈不是人財兩空?再說了,有錢了什麼樣的小弟弟談不到。”
阮瑜“喲”了聲:“那上次追你那小弟弟,我怎麼沒見你上心?”
說到這,夜濃才突然想起來似的:“這段時間他還真沒找過我。”
話落,之前那個服務生抱著一大束愛莎走過來:“夜女士,生日快樂。”
見到實物,阮瑜這才徹底相信了。
夜濃伸手接過時,阮瑜忍不住好奇:“你們每天要送出去多少束花呀?”
服務生笑了笑:“今年,這是第一束。”
“今年?”阮瑜聲音揚出不可置信:“不是說隻要是12月12號生日的客人都能收到嗎?”
“女士您誤會了,不是12月12號的生日,而是12月12號生日當天來餐廳消費的客人,我們才會送出鮮花和蛋糕。”
解釋完,服務生看向夜濃:“夜女士,蛋糕,您想什麼時候上?”
“飯後吧。”
“好的,那我先給您上餐。”
等服務生走,阮瑜問她:“今天你生日,那位有沒有什麼表示?”
夜濃好笑一聲:“都分手了,他能有什麼表示。”
阮瑜不信:“那可說不準,講不好你今晚回去能收到什麼驚喜呢。”
驚喜當然有,但是等了她四個小時還不見她回家的沈屹驍,已經把驚喜從1202的客廳拿回了1201。
奶酪像隻跟屁蟲似的,跟在他身後來回跑了兩趟。
見他往沙發裡沉沉一坐,奶酪那條吊在半空搖啊搖的尾巴像是被點了穴道似的,陡然停住。
沈屹驍又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了。
再過兩個小時就是凌晨。
這段時間,沈屹驍每天都試著撥過她電話,然而每次都是忙音,也就是說,他現在依舊躺在她的黑名單裡。
但是之前是試,現在他是真的在找她。
所以他拿出平時的工作手機,撥過去,不過一個停頓,耳邊就傳來了等待音,然而響了幾聲,不僅沒被接通,還被掛斷了。
“這女人——”
難不成知道這個號碼是他的?
夜濃當然不知道,隻不過她大半瓶紅酒下肚,這會兒臉上已經帶出淺淺紅暈。
阮瑜把手機給她的時候,她眯著眼看了看,最後指尖往左一滑:“都不認識,不接!”
在西餐廳裡喝醉是很丟臉的一件事,阮瑜奪下她手裡的紅酒杯:“行了,別喝了。”
夜濃微醺的一雙眼染上淡淡的控訴,一噘嘴,再一伸手:“還我。”
阮瑜被她生動的表情惹笑:“咱們換個地方喝行不行?”
夜濃把頭搖了搖:“不要。”
平時一身清冷氣息的人,醉起酒來,幾分妖娆裡多了幾分可愛。
阮瑜聲音放低:“好多人看著呢。”
夜濃左右看了看,最後鎖定露臺:“那沒人!”
都不等阮瑜應她,夜濃 就撐著桌沿站起身,阮瑜忙起身跟過去扶她。
“沒事,”夜濃掙開她手:“我沒喝醉。”
阮瑜沒怎麼見她醉酒的模樣,但她臉實在是紅。
“你走個直線給我看看?”
夜濃咯咯直笑,“那你看好了啊。”
她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把直線走成了斜線。
九十九層高的露臺,風聲呼嘯。
夜濃走到半人多高的圍欄邊。
凜凜涼風把她的長卷發吹起,揚在空中。
兩人都沒穿外套,阮瑜縮了縮肩膀:“你站好啊,我去把外套拿來。”
剛一轉身,剛剛那個服務生拿著她們的外套走了過來。
阮瑜伸手接過:“謝謝啊。”
等到阮瑜把衣服穿上,對方將胳膊上一條咖色的羊絨毯雙手遞到她面前:“這是沈總的毯子,露臺風大......”
見他視線落到夜濃身上,阮瑜便懂了他意思,伸手接過時,阮瑜順便多嘴問了句:“你們沈總經常過來嗎?”
“沒有經常,不過他上個星期來過一次,在露臺這裡坐了會兒。”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阮瑜看向那個看似密不透風,卻又能看見一扇弧形小窗的城堡式卡座。
“你把鑰匙拿來,我帶她進去坐會兒。”
服務生忙點頭:“好。”
金屬欄杆旁,夜濃因為雙腿沒什麼勁道,正彎著腰,雙手趴在欄杆上。
阮瑜將手裡的毯子展開,披在她肩膀:“看什麼呢?”
瑟瑟涼風不僅沒將她的酒氣吹散,似乎還更上頭了。
“看星星呀。”
可她明明垂著腦袋往下看。
阮瑜輕笑了聲:“好看嗎?”
“不好看,”她下巴抵在手背上,說話時,腦袋一點點的:“沒有以前的好看。”
“以前?”阮瑜順著她話問:“多久的以前?”
她不說話了。
臉轉過來看阮瑜:“今天我生日。”
她聲音軟軟的,霧蒙蒙的一雙眼,分不清是被酒精染的,還是被風吹的,又或者,是想到了她自己剛剛說的「以前」。
阮瑜心裡酸酸的,掌心在她頭頂輕輕揉了揉:“我是不是不該讓你回來?”
她彎了彎唇角,擠出一個很苦澀,很牽強的笑:“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知道她在為她的未來的鋪路,知道她想把她現在分公司經理的位置給她坐。
她都知道。
阮瑜把手壓在她肩膀:“這邊看似從零出發,但是想做出成績來,比總部容易得多,Kari對你的成見,你是知道的,一山容不得二虎,更何況她現在攀上了Leo,你在那邊隻會越來越受制於她。”
“所以你說讓我回來,我二話沒說就過來啦。”
身後傳來開鎖的聲音,阮瑜回頭看了眼:“這裡風大,我們進去坐一會兒?”
見她看過去卻站著不動,阮瑜將她肩膀上的披肩攏緊:“男人而已,這個不乖,我們就換一個。”
‘不乖’的這一個,持續、不間斷地,一共打了九通電話,每一聲的等待音都像一塊石頭,一塊接一塊地壘在他心頭,直到“轟”的一聲崩塌——
沈屹驍深吸一口氣,再沉沉吐出。
最後一次,他再打最後一次。
他在心裡又一次這麼說。
不過這次,他隔了十分鍾才撥過去。
也就在這十分鍾的時間裡,服務生將兩人的包和手機取了過來。
主菜已經吃完了,但是夜濃還在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杯子裡的紅酒,沒有旁人在,阮瑜幹脆也隨她,不過她沒陪著夜濃喝,兩個女人出門在外,總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
沈屹驍第十遍電話打來的時候,阮瑜剛拿起夜濃的手機準備給她拍幾張照片。
見還是那束尾號999沒有名字的號碼,阮瑜皺了兩秒的眉,接通了。
“喂?”
光是一聲喂,沈屹驍就聽出不是夜濃的聲音:“你哪位?”
阮瑜被問得一頭霧水:“你打來的,你問我哪位?”
“我是沈屹驍。”
阮瑜愣了一下,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了眼屏幕,帶著幾分猶疑和意外:“沈總?”
沈屹驍不記得她聲音,但猜到了,“你是阮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