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屹驍也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坐正回去。
車子重新駛上路面。
車廂安靜,但夜濃心裡卻久久不能平靜。
那些被她刻意想要忘記的,全都因沈屹驍那句話而帧帧浮現她腦海。
不知道車子等了幾個紅綠燈,也不知道餘下的途中,旁邊的人看過來幾眼。
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到了。”
夜濃看向擋風玻璃外,陌生的建築讓她一時不知自己身處何地,幾經辨認,眉心漸蹙,她又扭頭看向玻璃窗外。
箭頭式的藍色路標讓她瞳孔突然一放。
這是大學時那條步行過來不過一裡遠的商業街?
說不清是驚訝還是不可置信,夜濃忙抱起腿上的奶酪,開門下車。
過去的單行道變成了寬敞的四車道,錯列縱橫的路邊小攤沒有了,低矮的自建門面也都沒有,一派白色主基調的新派街區。
她原地轉了好幾圈:“這裡是什麼時候改造的?”
“去年年初剛建成。”
過去這條街雖然人流量很大,但很老舊,路燈總是兩三個接連的壞掉,有一次晚上她高跟鞋鞋跟崴進了下水道蓋板裡,一彎腰手機也跟著掉了進去,沈屹驍電話找不到她,就來了這裡,背她回去的時候,他說過,以後再也不會讓她被這裡的一磚一塊絆到。
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芝麻色大理石地面,夜濃眼睛一紅。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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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沒說這個改造項目是否是東沈承接的, 但夜濃還是隱隱感覺到。
不然他為什麼要帶她來這?
還是說,隻是為了帶她故地重遊?
“這邊晚上會更漂亮,”沈屹驍手指給她看:“看見那個玻璃覆蓋的機器人了嗎, 白天它作為鏡面可以反射周圍環境, 晚上會自動啟動人工智能系統, 還有商場的幕牆, 到了晚上會呈藍色瀑布狀。”
沈屹驍很喜歡瀑布的聲音, 夜濃知道。
從視頻裡聽到的 “呲呲”白噪音,身臨其境才發現,如雄鷹般俯身衝下的瀑水,簡直蓋過人喧馬嘶。
當時她嫌吵,雙手捂耳, 可他呢,一臉壞笑, 硬是把她的手拿開,讓她和他一起感受猶如萬馬奔騰的巨響。
震耳欲聾的回憶讓人措手不及。
夜濃慌忙錯開眼神, 又因為看見不遠處兩座一排的......
她不確定:“那是魔方嗎?”
“是休息椅,看著像魔方, 是因為它的5D效果。”
是因為她喜歡玩魔方,才......
鼻腔再度泛酸,夜濃偏開臉, 迅速將凝在眼裡的水光用指腹蘸掉,臉再轉回來時,她是笑著的。
“以前的那些臨街小店呢?”夜濃問。
這條街有她很多的回憶,物美價廉的奶茶店、甜品店, 旋轉小火鍋,讓她辣出眼淚的爆辣面館, 還有能淘到很多可愛擺件的飾品店,包括那家她一到周末就能待一天的寵物店。
而這些地方,都是沈屹驍在認識她之前從未去過的,卻又因為她,成了那一年裡,他最常去的地兒。
沈屹驍明知故問:“你說哪些?”
“就以前我常帶你去的那些店——”
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後,夜濃臉色一窘。
沈屹驍嘴角抑制不住地勾出一味笑:“保留了一半以上吧,”說到這兒,他停了兩秒:“要去逛逛嗎?”
他雖是問她,卻又沒等她回答就徑直往前走。
夜濃落後他幾步,不時往路兩邊看著。
四車道的馬路,算不上車流不息,卻也一輛接著一輛。
走到斑馬線前,沈屹驍抬頭看向對面剛跳轉的綠燈,再扭頭,見夜濃停在原地,在看她右手邊的一座半月雕塑。
能看出其中寓意嗎?
沈屹驍不知道,隻知道當初為了這座雕塑,他親自出面和政府還有設計院交涉了很多次。
因為這座半月雕塑,和意在打造的科技廣場顯得格格不入。
可那又怎樣,不僅雕塑被他爭取了下來,就連這座廣場的名字,他也用了他喜歡的:半月。
隻因為她曾說,圓月難得,半月才是常態。
而他,不喜歡可遇不可求。
不遠處,夜濃視看著那三四米高的雕塑臺,人卻在是失神。
她想起沈屹驍送給她的一條項鏈,吊墜也是半月型。
戴了半年,在分手的那天晚上,被她丟進了寢室的垃圾桶裡。
當時她心氣多高啊,也不管那東西值不值錢,現在想想,其實完全可以放進某個小盒子裡,不戴不就好了。
真是年齡大了,骨氣都跟著軟了。
夜濃搖頭笑了笑,低頭,看見懷裡的奶酪正仰頭看著她。
這才突然想起來上午是要帶它來洗澡的。
抬頭尋兩眼,見沈屹驍站在不遠處,正在看她。
猶如冰片一般稜角感的輪廓,像是被陽光浸出了金色的柔和。
說來也是巧,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風衣,黑色,裡面是一件白色襯衫,沒有打領帶,雖然不及平日裡正裝帶來的正式,卻依舊不減他的挺拔風姿。
五年時間,褪去了他過去露於其表的張揚,積澱出的穩重與內斂,時常讓她覺得陌生。
夜濃走過去,“不是說帶奶酪洗澡的嗎,來這兒還怎麼洗?”
陽光下,她紅潋潋的唇被金色吞沒了幾分鮮亮,但也依舊奪人目光。
沈屹驍光明正大的將視線凝在她臉上:“以前你喜歡去的那家寵物店,還在。”
的確還在,不過已經從過去三十平方不到變成了現在過百平的——集寵物的用品、美容、寄養、診所為一體的一站式寵物會所。
一進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迎了過來:“沈總。”
是這家店的老板,夜濃認得他,隻是沒想到他會一眼就認得沈屹驍。
沈屹驍朝對方笑了笑:“今天帶貓過來洗個澡。”
老板先是往夜濃看了眼,繼而看向她懷裡的白色布偶:“這隻嗎?”
夜濃點了點頭,往他面前走近兩步:“就是不知道它怕不怕水。”
開了這麼多年的寵物店,隻兩眼就能大概猜出其年齡。
老板伸手摸了摸奶酪的腦袋,笑說:“有些貓對水有天然的恐懼,也有一些會天生適應,沒事,等下試試看。”
說完,他喊來一名工作人員,交代兩聲後,對方將奶酪從夜濃懷裡抱走了。
“沈總,您先坐。”
沈屹驍點頭:“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老板也有眼力見,不再打擾。
眼看人去了裡面,夜濃用胳膊碰了碰他:“你經常來嗎?”
沈屹驍搖頭說沒有。
夜濃明顯不信,“那他怎麼一眼就認出你,還知道你姓什麼。”雖說以前夜濃帶他去過那家寵物店,但次數並不多。
後來給貓做過的絕育手術,沈屹驍也因為當時他家的店面小而不放心,去了專門的寵物醫院。
隻是沒等沈屹驍多加解釋,夜濃就想到了其原因,她眉梢微微一挑:“這裡還真是你們東沈承接的項目?”
沈屹驍卻沒直接說是與不是,但淺淺笑意襲上他嘴角,是他最好的回答。
夜濃伸手撥弄著陳列架上掛著的一隻鈴鐺,“叮當”清脆聲裡,她揶揄了句:“那等下奶酪豈不是可以打折了?”
“打折?不應該免費嗎?”沈屹驍拿起一條粉色圍脖,在夜濃身前比了比。
夜濃搶到手裡,“這是給貓戴的好不好?”
沈屹驍嘴角壓著笑,“也挺適合你。”
真是幼稚鬼。
夜濃拿起旁邊一個皇冠,壓在他頭頂:“這個也很適合你。”
沈屹驍下意識抬手,指腹剛好貼在她手背。
夜濃手指觸電般的,先是一抖,就要縮回來的時候,手卻被沈屹驍抓住了。
“松——”
“怎麼這麼涼?”
沈屹驍截住她話的同時,將她手,連帶著那頂很小巧的皇冠一並握著手裡拿了下來。
“冷嗎?”
皇冠被他另隻手接過去,但夜濃的那隻手卻還在他手裡。
今天天氣雖好,但室外溫度卻也不過七八度。剛剛在室外走了一段路,她抱著貓,裸在外的雙手被冷風吹得冰涼。
偏偏他手心滾燙,讓夜濃一時貪暖,竟沒舍得掙開。
可是心跳的加快,讓夜濃不由埋下臉,剛好看見他大拇指壓在她手背來回摩挲的動作。
過去他也是這樣,無論牽她的手還是給她暖手,總喜歡用拇指指腹來回蹭在她手背。
過去像無意識,現在卻像故意。
故意將她的心揉亂似的。
夜濃猛然把手收了回來,像是偷到了他的體溫想趕緊藏起來,她把手迅速塞進了風衣口袋。
可惡的是,口袋裡竟然一絲溫度都沒有,心裡剛一失落,就見沈屹驍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夜濃愣了一下,抬頭看他:“幹嘛?”
“手給我,”他語氣一點都不客氣,帶著要求,像是命令,“我給你焐焐。”
這人怎麼能把這麼無理的要求說的這麼理所當然?
夜濃把身子一偏:“不用。”
“快點。”
夜濃扭頭瞪他:“都說了不——”
話還沒說完,她手就被沈屹驍強硬的從口袋裡拉了出來。
“你幹嘛呀!”夜濃一邊掙脫,一邊扭頭張望。
但是沈屹驍把她手握得很牢。
“行了,”他一副無奈又嫌棄的語氣:“暖個手而已,能不能別這麼大驚小怪。”
這人竟還反過來怪她大驚小怪,他怎麼不說自己沒有邊界感呢!
夜濃被他氣笑了,“大馬路上手涼的人多著呢,你怎麼不去暖?”
沈屹驍語調裡混著點兒笑:“那些人跟我有什麼關系。”
說的好像她現在和他有什麼關系似的,夜濃剛要開口懟回去,又聽他慢悠悠地說了後半句——
“又不是我前女友。”
這話說的,好像是他前女友就可以享有被他暖手的最高榮譽似的。
“那請問沈總有多少個前女友?”夜濃嘴角撇得深:“暖得過來嗎?”
沈屹驍扭頭看她:“就你這一個,你說暖不暖得過來?”
現在又變成「就她這一個了」。
之前也不知是誰拿她的吻技和上一任、上上一任比。
一天到晚鬼話連篇。
想到這,夜濃又想把手往回縮,還一使力,就見沈屹驍睨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
夜濃:“......”
就這麼被他似暖似牽的,被動地落後他一步。
沈屹驍整個人悠哉又愜意,慢悠悠地在琳琅的陳列架前挪著步。
“把這個黑色的小裙子拿下來。”
夜濃愣了一下,失焦的眼底凝回來,這才注意到他另隻手不知什麼時候提了個小籃子。
視線偏轉,見自己的手還被他幾近完全的包裹在指掌之中。
像是一張網,鋪天蓋地將她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