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撞見也好,真撞見,她就拿自己前女友的身份來要挾他。
幾許得意又夾雜著絲縷酸澀從她心尖劃過時,耳邊傳來金屬與瓷具碰撞的清脆聲,夜濃扭頭看過去的時候,那份被他打包帶回來的藍莓奶酪蛋糕已經被放在了一隻雪白的方形骨瓷盤中。
這是要給那個女人端到臥室裡去?
夜濃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餘到無人無津的存在。
她垂眸好笑一聲,剛一轉身——
“去哪?”
夜濃沒有回頭:“回家。”
“回來!”
往前邁的雙腳像是被按了暫停,猛然一剎,夜濃冷著一雙眼回頭看他:“沈總還有事嗎?”
沈屹驍被她突然改變的稱呼聽笑一聲,他雙臂展開,掌心撐著鹽白色的流理臺:“你要是這個表現,那他的卡,可真的要作廢了。”
“你——”
“過來。”
夜濃眉頭皺得緊,氣他的要挾,惱自己的不爭氣,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幹嘛?”
兩人隔著一米多寬的流理臺,沈屹驍朝前面那份甜品抬了抬下巴:“吃了。”
視線從那淋了藍莓果醬的乳酪蛋糕,再緩緩移到他臉上。
雖然這是她很喜歡的一道甜品,但此時,夜濃卻滿眼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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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別人不吃的給她?
夜濃哼出一聲可笑的氣音:“如果沈總是想用這種羞辱人的方式看我的表現,那你可要失望了。”
她突然調轉的態度顯然讓沈屹驍摸不著頭腦。
他低頭看了眼被自己小心翼翼從盒子裡拿出來,和打包回來前基本無異的蛋糕表層,再抬頭看她。
“讓你吃個甜品怎麼就是羞辱你了?”
可真會揣著明白裝糊塗。
夜濃懶得拆穿他:“幾萬塊錢而已,大不了我賠給他。”
“你賠?”沈屹驍緩緩站直身體:“你倒是大方。”
“把別人不吃的給我,要這麼比起來,自然比你大方。”
沈屹驍這才反應慢半拍地聽懂她的言下之意。
眉宇間少了幾分凜冽的冷感,襯得他整張輪廓都柔和了。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幾分笑出來 :“我小氣起來什麼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夜濃被他嘴角不明的笑意看怔了幾秒,“...什麼意思?”
沈屹驍將那隻骨瓷盤推到她面前:“吃完,後天一整天的時間都歸我,能做到,那個人的卡明早就能用。”
夜濃垂在身側的手蜷了蜷,抬頭看他,情緒收斂著:“到底是不是她不吃,你才給我的?”
不想問的,可若不問清楚,她實在吃不下去。
沈屹驍眼裡藏著淺淺愉悅,明知故問似的:“哪個她?”
夜濃心裡煩躁得厲害,手抬著往臥室方向虛虛一指。
沈屹驍視線卻絲毫沒有從她臉上偏離開,唇角笑意漸深:“奶酪不能吃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
夜濃以為他還在裝傻,瞪他一眼:“我說的是人,不是貓!”
沈屹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聲,就在夜濃以為他終於要承認的時候,卻聽他話鋒一轉——
“這個房子裡,除了咱倆,還有第三個人?”
夜濃陷在他話裡,一時怔住。
“不然你親自去看看?”
夜濃隻覺得臉越來越燒,連帶著脖子都浮出一層讓她又羞又惱的熱度。
偏偏對面那人在笑,夜濃都恨不得將面前那份蛋糕卡在他臉上。
“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屹驍嘴角笑意散不盡,無辜地聳了聳肩:“是你自己想象力太豐富,怎麼能怪我?”
夜濃:“......”
明明是他把話說得模稜兩可,卻還說她想象力豐富。
見她杵著沒有動作,沈屹驍極有耐心地又問一遍:“在這吃還是去客廳?”
他給的選擇,夜濃一個都不想選,她抬著眼睫,瞄向他:“我能不能帶回家?”
“怎麼老想著把我這裡的東西往家帶?”
什麼叫「老想著」?
夜濃嘴角剛一張開,突然想到被她穿回去的拖鞋。
等等,他赤腳......
難道是因為他這裡真就一雙拖鞋?
突然就想到當初第一次去他公寓,他也是因為隻有一雙鞋而把拖鞋然讓給她自己赤腳。
幾年過去,還是那般的不好客。
對面,沈屹驍目光落在她偏著臉偷笑的嘴角,像是希望那上揚的弧度可以在她臉上多停留幾秒,直到她抿了抿唇,沈屹驍才開口:“想好了?”
夜濃沒說話,但人往流理臺前站近了幾分。
捏起那柄銀色小勺時,她又忍不住問:“吃一半行不行?”
巴掌大不到的一塊甜品,還吃一半。
沈屹驍看向她纖薄的雙肩,還有勾般的鎖骨。
“怕胖?”
夜濃掀著眼睫,不願承認地給了他一記眼神:“哪有。”
沈屹驍不理她的嘴硬:“以前這麼大的一塊,你能一口氣吃兩份,吃完就睡也沒見你胖哪去。”
“現在能和以前比嗎?”她聲音悶悶的:“以前冬天的時候我還是個小火爐呢,現在連床都焐不熱了。”
的確,以前的她,身體的確就是個小火爐,也就仗著這點,冬天才敢大模大樣地穿裙子,不僅如此,晚上睡覺還得把暖氣給關了,不然一準要踢被子。所以聽她說連床都焐不熱,著實讓沈屹驍意外。
“什麼時候開始的?”
夜濃含了一塊蛋糕到嘴裡:“就這兩年。”
“有沒有看醫生?”
“這又不是病,看醫生幹嘛。”
話音剛落,她搭在臺邊的左手就被沈屹驍握在了手裡。
“你幹嘛?”
沒等她把手往回縮,上一秒還與她掌心相貼的滾燙就消失了。
夜濃蜷緊了手,恍惚的,還能感受到他殘留的幾許溫度。
看過去,卻見他神色平常的好似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也是,就是碰了下手,又不是多親密的舉動,可是他這人是不是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還是說仗著自己和她什麼都做過,所以這些對他來說,很稀疏平常?
那他是不是對除了她以外的前女友都是這樣?
原本含在舌面的小勺不知不覺被她咬在了雙齒間,不自覺地用了力,崩出了一絲疼音。
沈屹驍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的視線往上一抬:“怎麼了?”
夜濃眼神慌忙錯開:“沒怎麼。”
沈屹驍將手機擱在了一邊,“快吃。”說著,他轉腳繞出了流理臺。
夜濃一邊裹含著舌尖上殘留的酸甜,一邊側頭追著他背影,眼看他雙腳停住,夜濃忙轉過頭來,然後就聽不遠處傳來一句——
“不吃完不許走。”
談戀愛的時候都沒聽過幾句他這麼命令人的語氣,分手了還霸道上了。
夜濃“嘁”了聲:什麼人啊!
心裡那點小忿忿還沒怨上兩句,就聽一聲“喵嗚”聲傳來。
循聲看過去,見沈屹驍懷裡多了一團白。
手裡的小勺頓時從她輕抿的雙唇間擦過被擱在了盤邊。
夜濃小跑過去,“你怎麼出來了呀?”
她站在自己的身前,歪著腦袋,食指輕輕撓在布偶的腦袋上,模樣比懷裡的貓還要溫軟。
目光從她挺翹的鼻尖,到她扇型的眼睫,又回到她翹著的唇角。
他看得專注,卻不失神,所以在夜濃抬起頭來時,他迅速挪開了視線。
“它現在都睡在你房間嗎?”
視線裡,有貓的白色毛發,也有她白皙的手指,原色的指甲端是粉色的月牙。
他以前就很喜歡揉她的指尖,也很喜歡含在齒間,似嘬似咬的,惹她一聲吃痛後,再吮一吮——
失神間,突然有影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因回想而失焦的眼神凝回時,沈屹驍看見了她的臉,距離有著明顯的靠近,以至於他在她那雙漂亮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
「沈屹驍,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嗎?」
當然有,可他卻從不給第二個女人有這樣靠近他的機會,甚至在問出這樣的話後,還能被他低頭吻住。
可她現在無論再怎樣凝望他,眼神都不會再像過去一樣了。
可她心裡若真的沒有他了,為何還要介懷那塊蛋糕,介懷他這裡是否會有其他的女人?
各種猜想與不確定,錯亂地交雜在他眼底,跳躍出焦躁不安的光影。
但落在眼裡,總算是有了色彩。
夜濃抿唇好笑一聲:“想什麼呢?”
想抱她,吻她,問她:我們之間真的就隻能這樣了嗎?
可又害怕從她口中聽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比起她說過的那些各種讓他心寒的狠話,那種直面的回答才更能讓人死心。
而他,不想死心。
沈屹驍壓下心頭的酸楚,垂眸笑了笑:“沒想什麼。”
他把懷裡的布偶遞近她:“不想抱抱它?”
當然想,可是......
夜濃抿了抿唇,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糾結什麼,好幾秒後才伸手。
接著,她雙腳順其自然的,跟在沈屹驍身後,去了客廳。
坐下時,夜濃看見沙發扶手上的抓痕,疑惑的雙眼剛一抬起來,就見沈屹驍往她懷裡抬了個下巴。
“它幹的。”
夜濃愣了一下,低頭看一眼在她懷裡異常乖巧的一隻,又看向皮質沙發上的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抓痕。
可幸虧生活在一個不把錢放在眼裡的主人這。
夜濃把嘴角的偷笑抿下去,但眉梢卻忍不住往上挑:“你沒時間陪它,它當然要給自己找點樂趣了。”
她小表情生動到燥眼,沈屹驍眸光許久都沒能從她臉上偏開。
直到夜濃抬頭看過來。
幾分不受控的慌亂,讓他眼睫抖了兩下才偏開視線。
他撿起夜濃剛剛的調侃,心不在焉地回道:“就應該讓你看看它的拆家現場。”
“你還拆家啊?”夜濃用手指戳了戳腿上的小家伙:“你膽子可真大!”
也不怕被人丟出去!
後半句她是腹語,卻被沈屹驍聽見似的,“怎麼,我還能把它扔出去不成?”
夜濃撇了撇嘴:“那可說不好。”
雖說她話裡還帶著對他的成見,但相比之前,她對他的防備和排斥已經緩和了不少。
但沈屹驍顯然不滿足於當下的現狀。
“答應你的事我已經辦到了,你答應我的呢?”
夜濃這才想起他之前提的兩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