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風再三猶豫後,之所以仍然選擇了遠維,是看中遠維雄厚的資源關系,力求更多與同行競爭的優勢。
經過六年暗中運作,其他兩家風投機構退出,股權全到了她手裡,包括KEVE科技明面上的老板李珂的大部分股權也轉給她。
如今她是KEVE科技幕後最大的股東。
會議結束,李珂沒急著下線,港島路家的醜聞她全程都有關注。
許知意問:“還有別的事?”
李珂微微抿唇,心有不安:“你們對沈清風準備收網是嗎?”
許知意:“是。六年,該收了。”她看著屏幕裡操勞過度,一直被沈清風拿捏在手裡,且非常信任的女人,“你是擔心,還是後悔?”
李珂自嘲笑笑:“到了這一步,我就算後悔也已經來不及。”
無岸可回,無路可退。
許知意:“你沒什麼可擔心的,我不是過河拆橋的人,也沒時間管KEVE,以後KEVE繼續歸你管。”
李珂:“你們不等沈清風離婚後再收網?”
“她一時半會兒離不了婚。不等了。”
“沈清風沒有了KEVE,那她還有路劍良。”
“不急,一樣一樣失去。我和我爸媽分開二十年,總不能讓她疼個二十天這事兒就算完。”
“以為六年過去,你早就釋懷。”
“這不是釋不釋懷的問題。得有多狠毒,才會把人家的孩子換了。李總,你自己沒經歷過,體會不到二十年是有多久,你也體會不到跟親生父母之間隔著很多東西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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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上,男人提著行李箱下來。
許知意及時打住,對著屏幕道:“等我回北京再聯系。”
她摘下耳機,關了屏幕。
蔡秘書就在旁邊,剛才開會她也沒避著對方。
當初路劍波查到KEVE科技跟沈清風有關,就是經了這位秘書的手。
許知意衝著男人笑笑:“真收拾了行李?”
蔣司尋:“你回去的時候帶上,放你那裡備用。我再收拾一箱放到上海那邊。”
“……”
旁邊的蔡秘書默默看了一眼樓梯那邊,自家老板還沒下來,估計被氣得夠嗆。
蔣司尋示意她,“去車上說。”
許知意把筆記本裝包,拎上同他一道出去,“你不留下來吃飯?”
“帶你回家,能不吃飯?”
“路伯伯快被你氣死了吧。”
“還撐得住。他以前說過,不看著我結婚生子,他死不瞑目。”
許知意笑,騰出手牽住他。
從出門到汽車前不過十來米的距離,兩人一路十指相扣。
行李箱放好,兩人坐上後排。
司機問:“蔣總,回去嗎?”
蔣司尋:“留在這吃飯。”
“好。”司機熄了火,下車出去溜達,把空間留給剛戀愛的兩人。
許知意逗他:“你真打算以後住我家?”
“嗯。”蔣司尋笑著把人抱懷裡,低聲在她耳邊問,“當上門老公,你要不要?”
許知意:“我不婚。”
“我不要名分,都是虛的。”
“……”許知意笑出來。
蔣司尋把人逗開心後,又親了親懷裡的人,“剛才在跟李珂開會?”
“你怎麼一猜就準!”
“休假還開會,除了KEVE有這個魅力。”蔣司尋決定明天回國,先落地上海住幾天,然後回北京。
許知意從他懷裡抬頭,“你不是想去布村看日出?”
蔣司尋:“日出哪天都有,下回來再看。我大伯和沈清風接下來肯定會有動作。”
許知意問他,這次跟她回家是不是就以男朋友的身份。
蔣司尋:“剛談沒幾天,不著急見家長,讓他們自己發現。”
“那我先告訴我爸和我媽,說你有女朋友,不告訴他們這個女朋友是誰。”許知意拿出手機,向爸爸報備一聲提前回家,點了爸爸的號碼撥出去。
沒打通,佔線。
就在五秒鍾之前,許凝微撥打了許向邑的電話。
國內現在是傍晚,許向邑還在公司,見是養女的電話,劃開接聽。
“凝微,什麼事?”
許凝微:“爸爸你現在忙嗎?”
“不忙,你說。”
“沈清風又來找我,高薪挖我去路家和商韫合作投資的那個項目,我想問問您什麼意見。”
她還沒打電話給尚通栩,先打給了養父。
第四十章
許向邑其實想問,業界那麼多橄欖枝拋給你,怎麼偏要去路家那裡。
轉念一想,總不能因為他與沈清風之間有恩怨,以此幹涉養女的選擇。
“路家與商韫家合作的項目,進研發中心而且條件任意提,機會當然難得,但這份工作以後會經常跟沈清風打交道,凝微,這點你應該清楚。”
許凝微當然清楚,且十分清楚以後免不了隔三差五就能見到。
“沈清風這個人,我年輕時跟她打過交道,一般人應付不來她。她能周旋在路劍良和路劍波兩兄弟之間這麼多年,能在上一段婚姻裡達到自己目的後全身而退,還創辦了KEVE科技,你想想她能耐多大。不是外界以為的隻靠一張臉,但凡她不那麼偏激,如果再有良好的教育背景,稱她句商業奇才都不為過。”
“你還小,社會閱歷淺,在她面前跟張白紙一樣,你想什麼她一眼看透。”
“她想挑撥誰,時間久了就沒有挑唆不成的。你如果心理足夠強大,不在意她說什麼,那可以。”
許向邑把所有情況都客觀分析給她,最後道:“凝微,決定你自己做。”
許凝微沉默須臾,靠在房間的窗邊,看著陰沉沉的天,心情不比外面的天氣好多少。
內心深處,她渴望爸爸還像以前那樣把什麼都給自己安排好,她能決定的、不能決定的,統統不需要自己再操心。
沈清風說許向邑就是她的後臺,是她的底氣,那是以前。
然而現在,她連見他們一面都要克制再克制。
為什麼就因為許知意在那個家,她連見都不能見?
“爸爸,如果許知意現在在我的立場,問您意見,您會怎麼替她做決定?”
許向邑笑笑:“她的決定我根本插不上手,她都想替我做決定。”閨女還打算讓他提前退休,給她打工,說KEVE科技如今進軍國內市場,李珂根本忙不過來,想高薪聘他全權負責國內市場。
許凝微啞口無言,自己瞬間被人比了下去。
許向邑無心將兩個孩子比較,各有所長。
養女的科研天賦,是閨女沒有的。
閨女天生的領導力,又是養女所不能及。
他循循善誘:“凝微,你不是沒能力做決定,你十多歲時我就有意識培養你這方面的能力,那時候你潛意識裡總覺得有人給你託底,不願費那心思,但不代表你沒有獨立決定的能力。就算是父母,也不可能一輩子都替你做決定。”
養父提及從小對她的培養,許凝微突然間淚崩,那時爸爸還是她一個人的,她享受著全家人的寵愛。
許向邑從手機裡聽到那頭極輕的隱忍啜泣:“凝微?”
“爸爸,我現在很亂。”許凝微哽咽了一下,“我知道自己不該見沈清風,可我又忍不住去見,在她那我才能找到虛榮感。”
沈清風無意間挑撥的那些,正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每次被戳心,似乎也是她能宣泄的一個機會。
許向邑在沉默裡自責,讓一個被奢養寵大的孩子回到普通生活,誰都無法接受那個落差,他再次道歉:“凝微,對不起。因為我當年得罪了人,導致你被調換,平白無故要承受這些。”
每次想到兩個孩子被換,除了心疼自己閨女,也對凝微有愧疚。這六年,他一直想方設法去彌補養女和她的家人,不間斷贊助尚通栩實驗室科研經費。
通過尚通栩,把許凝微今後的人生道路也鋪平。
但現在看來,也許他鋪好的這條道路並不是許凝微自己想要的。
“爸爸,您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沒怪你。是我自己想不開,總想著你和媽媽。”許凝微擦擦眼淚,“我自己會慢慢調整。”
許向邑無法回應養女的想念,因為不可能接回來。
可今天這個局面又是因他造成,該怎麼平衡養女的心態,他陷入兩難。
“爸爸,你忙吧。”許凝微吸吸鼻子,做了決定:“我把沈清風拉黑,以後再也不跟她接觸,那個工作機會我不要了。”
許向邑:“心裡難受的話,找尚教授聊聊,他心思細膩。”
“會的。爸爸,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別這麼說,沒什麼麻煩的。好好照顧自己。”
“爸爸再見,您和媽媽也注意身體。”許凝微言別,先掛斷電話,當即點開沈清風的微信,直接拉黑,又把對方手機號碼加入了黑名單,其他社交賬號也設定了權限。
截圖留存,全發給許向邑。
就在她拉黑半小時後,沈清風臨時想起來件事情,打電話過去,沒打通,再一發消息,出現紅色嘆號。
沈清風哂笑,如果沒猜錯,許凝微這麼做是要向養父表決心,趁著養父母對她愧疚,尋求機會聯絡感情。
在自己幾番刺激下,許凝微終於心態失衡。
至於接下來許凝微是去跟許知意明爭暗搶,還是暗自傷神,她並不關心,反正不論哪種,許凝微注定沒心思再搞科研。
這才是她想要的結果,也最要尚通栩的命。
孩子抱錯對尚通栩來說根本沒任何打擊,隻有他最看重的科研苗子自暴自棄,才能平她的恨與怒。
當年,她入股的那家醫療器械公司想跟尚通栩團隊合作,但對方沒瞧上,最終選擇與她們公司的競爭對手合作。
因為尚通栩的研發成果領先市場,導致她入股公司的產品失去了核心競爭力,最後資不抵債。
愛情沒了,錢也賠個精光,那是她人生最痛苦的幾年。
怎麼都不甘心,想要東山再起又談何容易,隻好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還比自己大十幾歲的離異男人,隻因這個男人有錢有資源。前夫對她也設防,但防不住她,這才有了KEVE科技。
摸爬滾打二十年,歷盡艱辛,如今KEVE的估值在十五億美元左右,總算撫平了一點她心中的恨意。
她一開始想報復的隻有尚通栩,不是不想報復許向邑,是沒那個實力,也不敢輕易招惹,更沒那個機會,畢竟保鏢片刻不離身。
誰能想到,何宜安那天突然胎動異常,胎兒情況十分不好,必須手術。
報復的機會已經送到跟前來,她又怎麼會錯過。
也不能怪她,是許知意和許凝微命該如此。
她也知道,許向邑斷定是她換的孩子,不然許凝微對她不會如此好奇有時又如此平靜。
知道又如何,奈何沒證據。
明面上她沒有多少資產,嫁的又是路家,不怕對方收拾。就算有想收拾她的心思,可許向邑跟路家的合作千絲萬縷,總不能搞砸自己的生意。
許向邑怕是做夢都想不到,孩子被換不是他一個人的錯,他也並不虧欠尚通栩一家。誰叫他當年壞她好事,攔著路家不許她進門,還又買斷她那麼多費盡心機拍到的照片。
就讓他繼續愧疚,繼續彌補下去吧。
這六年,她人生過得最肆意,將路家攪翻了天,讓許向邑與尚通栩兩家因為抱錯不得安寧。
而蔣月如的日子,怕是也沒那麼好過。
手機振動,沈清風拿起來瞧了一眼。
路劍良:【早點回港,老頭子最近要設家宴。】
沈清風:【他去嗎?】
路劍良壓著怒意:【你不是能耐很大,自己問他去!】
沈清風把手機往床頭一丟,懶得再回。
不年不節的設家宴,應該是老頭子以家宴為由頭,敲打各個兒子,這個節骨眼的聚餐,路劍波應該不會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