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未歸,寧寅其應該是來確認她的安全。
他撈起手機接聽:“寅其,是我。”
寧寅其手機還沒放到耳邊,那邊像是爵士樂,又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他第一反應懷疑自己撥錯了號碼,拿到眼前一看,沒錯。
“寅其?”
寧寅其這才聽清楚是誰在說話:“司尋哥你好,知意跟你在一起?”
“嗯,剛從酒吧出來,她睡著了。”
“跟你在一起就行,她這麼晚沒回來,電話又打不通,我有點擔心。”
寧寅其此刻在酒店樓下,忙完公司的事過來找許知意,打算帶她兜風,敲她房間門沒人應答,他就在酒店大堂等,時間太晚還又下起雨,她遲遲未歸,他不放心,遂打電話。
蔣司尋問:“找她還有其他事?”
“等她醒了你轉告她,明天我一天都有空。”
“好。”
“今天我姐開趴,你沒過去?”
“一會兒去。”
“那你們玩得愉快。”
通話結束。
蔣司尋取消手機振動,調成靜音放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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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城市上空電閃雷鳴。
轟隆一聲巨響,驚雷炸開。
倫敦多雨但打雷卻少見,蔣司尋忙轉頭看身邊的人,正安安穩穩睡著。
這得是什麼睡眠質量,打雷都吵不醒,剛才他還擔心她害怕雷聲。
許知意腦子裡像有隱形的鬧鍾,半小時剛過,她自動醒來。每次在圖書館熬夜,太困就在桌上趴半小時,久而久之大腦對瞌睡的時長有了記憶。
隻是睜眼後懵了一瞬,以往睜眼身邊都是通頂的書架,今天卻是在車裡。
“醒了?”
“蔣總。”
她一個激靈,蹭地坐直。
突然想到什麼,拿手託住右臉,擋住睡覺時貼在椅背上留下的紅印子。
怎麼就睡著了。
許知意找自己的包,扶手箱上沒有,記得睡前明明是擱在了扶手箱上。
“在我這。”蔣司尋把包給她,“剛才寅其打你電話,我接了,他說明天一整天都有空。”
又告訴她,手機被他調成靜音,記得調回來。
“謝謝。”
許知意徹底清醒過來,回電話給寧寅其。
寧寅其已經回到家,給她帶了水果,讓她記得去前臺拿。
許知意讓他以後不用送,“酒店每天都有水果。”
“不一樣,給你送去的是我爺爺家果園的水果,比酒店的好吃。”
“那我回去就嘗嘗。”
蔣司尋瞅一眼身側的人,是沒想到兩人僅見過一面聊天就能如此隨意。
把許知意送回酒店,他前往寧允的莊園。
行至半路,這一陣的雨停了,風也漸止。
司機將車篷收起,湿潤的夜色下,跑車一路疾馳。
在車上風大,蔣司尋拿起旁邊空座上的西裝穿上。
莊園坐落在山林間,綠樹掩映,河水環繞。
平日裡靜謐到落針可聞,今晚別墅裡燈火通明,豪車橫七歪八停了滿園。
蔣司尋的車還沒停好,管家便去通報寧允,說人到了。
眾人起哄,寧允笑著大方收下起哄聲,擱下酒杯去迎人。
她在自家沒有穿鞋的習慣,赤著腳走出來,一出別墅看見外面湿漉漉的,探出的腳又立馬縮回去,雙手抱臂站在進門處等他。
雨後的空氣裡混合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草坪上,那人從跑車後座下來。
寧允極少站在這裡等誰,深夜,一身正裝的男人像是剛從某個名流酒會應酬完,匆忙歸家,這麼美好的一幕,她應該跑過去撲進他懷裡。
但可惜,少了那麼一點激情和衝動。
也不知以後會不會有。
蔣司尋手裡提著禮物,走近遞過去:“生日快樂。”
他們倆以前不管誰過生日,隻露臉,從不互相送禮物。
寧允謝過接下,笑說:“那你生日我不是得好好準備。”
蔣司尋:“不用。你之前送給知意的包,就當是提前送我的生日禮物。”
“那可太好了。以後送你的禮物我直接送給知意。”她不擅長給男人準備禮物。
也不是不擅長,是懶得浪費時間在選禮物上面。
禮物盒很輕,輕到讓人懷疑裡面是絲巾。
眾人好奇這位姍姍來遲的準未婚夫送的是什麼奇珍異寶,寧允也好奇,側臉看向本人。
蔣司尋從侍應生手中的託盤裡拿了一杯紅酒,道:“可以拆開看。”
寧允在數道八卦的目光裡拆開,不是絲巾,是拍賣會的拍品手續,她憑著這些手續可以去提取拍品。
上個月在拍賣會上被匿名拍走的一幅知名油畫,現在到了她手中。
她之前提到過,重修後的琴房裡缺一幅油畫,但沒淘到合適的。
於是蔣司尋交代秘書留意相關油畫。
直到這一刻,寧允覺得爺爺的話有點道理,蔣司尋是個出色的結婚對象,在一眾豪門繼承人裡很難得,沒有感情不要緊,他心在家裡,你婚後的日子就不會差。
快天亮時,雨又下起來。
蔣司尋從生日趴回到自己的住處,父親的車停在他別墅外。
路劍波這次來倫敦是為路家大哥的事,大哥離婚十幾年,前些日子突然宣布想要再婚。
幾個侄子侄女沒一個同意,老爺子也堅決反對,讓他腦子清醒清醒,作為路家這一代的話事人,不能隨心而為。
然而大哥像被灌了迷魂湯,說遇到了真愛。兩人年輕時有過短暫交集,不過那時彼此都有家庭,沒朝那方面想。多年後重逢,一見如故,對方財務早已自由,根本不圖他的錢。
年輕時不再婚,一把年紀了倒開始談情說愛。
他與大哥平時往來最多,老爺子讓他來勸大哥。
正上頭的時候老天都勸不動,他自認為自己沒這個本事,過來也隻是完成老爺子和侄子侄女的託付。
巧了,得知逆子最近在倫敦出差,便過來看一看。
“聽說寧允這周慶生?”
“嗯。”
蔣司尋一夜未睡,沒精力再陪聊,“你來就為八卦?”
“……”路劍波已經習慣了逆子說話夾槍帶棒,他沒搭理,自顧自道:“上個月我去拜訪了許向邑,又去北京轉了轉。”
離婚後他就再沒去過北京,如今大變樣,他差點沒找到前妻住的地方。
蔣司尋拿起桌上的一杯溫水喝,“北京應該沒人歡迎你。”
這話刺耳,但不假。
前妻,包括前妻的所有家人,沒人想看到他。
“你媽媽沒接我電話。”
他的號碼未換過,很好記,前妻不會不記得。
蔣司尋讓他認清現實:“我媽讓我跟你往來,是看在你錢的份上,其他的,你別想太多。”
“……”
路劍波當然知道前妻早就不愛他,隻是被逆子當場諷刺,他心裡不痛快,沉聲道:“我還沒糊塗,不需要你一遍遍提醒!”
蔣司尋放下水杯:“我去樓上補覺,您請便。”
路劍波對著逆子背影:“我下午去找你大伯,你同我一起,你們好久沒見了,正好跟我一起勸勸你大伯,他不顧你哥哥姐姐的利益,現在要結婚,像什麼話。”
蔣司尋在旋轉樓梯上站定,回頭看自己的父親半刻:“你想讓我拿你當榜樣勸大伯?”
路劍波被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隔空點了點逆子。
“我沒空。”撂下這句話,蔣司尋拐上二樓。
逆子補覺,路劍波沒走,讓管家安排午飯,他留下來吃。
盯著旁邊的座機看了數秒,他拿起聽筒,撥了一個一直記得的號碼。
兒子別墅的座機號,蔣月如想都沒想直接接聽。
“月如,是我。”
二十多年沒聽到的聲音,那邊愣了下。
再開口,路劍波自然而然換成粵語:“好耐冇見。”
擔心她耐心有限,不再廢話,直奔主題,說起打算讓兒子與寧家的寧允聯姻,問她什麼看法。
說的都是粵語,語速又快,蔣月如打斷他:“我沒聽懂你說了什麼,說普通話吧。”
曾經她不僅聽得懂,還會說。
為了一個男人,她速學了粵語。
二十四五年過去,刻意不說之後,早就忘記一些字的發音。
這回怔了一瞬的是路劍波,沒勇氣再去回憶前塵往事,“司尋不小了,該考慮婚事,寧家的寧允與他差不多大,兩人早就認識,也一直在斷斷續續相處,寧家也有意向聯姻,我來問問你的意見。”
蔣月如:“我兒子是去花你的錢,不是讓你拿他的婚姻給你們路家換利益。”
“寧允這個孩子很好,你可以去深入了解。還有,我沒拿兒子的婚姻換利益,聯姻的好處都是司尋自己的,路家沾不到光。”
他能算計任何人,逆子除外。
“我怎麼著也是他爸,沒你想得那麼不堪。”
蔣月如:“司尋的婚事,他自己做主,我不摻和,麻煩你也別摻和。”
直接掛電話。
蔣司尋補了六個鍾頭的覺,將近一點鍾才起來。
洗漱過,換了一件休闲酒紅襯衫下樓,沒想到父親正等他吃飯。
坐到餐桌前,父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媽媽說不摻和你的婚事,也不讓我摻和。”他坦然道,“我打給你媽媽了,用了你這裡的電話。”
蔣司尋沒任何波瀾,並不意外。
路劍波:“我也不是摻和,寧允各方面都不錯,和你性格互補,你們現在的相處狀態就挺好,多處處會有感情。”
蔣司尋抬頭:“我們什麼相處狀態?”
路劍波讓他自己看寧允的社交賬號,寧允兩個小時前發了一條動態:感謝蔣老板一擲千金。
配的照片是那幅油畫。
蔣司尋拿過手機點開,他沒注意文案內容,也沒留意照片,在前排點贊的頭像裡,他看到了許知意賬號的頭像。
第十八章
許知意今天睡到十一點鍾才起,早中飯一並解決,這會兒正在河畔的一家咖啡館喝咖啡。
寧寅其也在,兩人邊享受下午茶,邊聊寧允收到的油畫。
許知意與寧允互關後,對方每次更新動態,她都會留言點贊,今天當然不例外,不過目光停留在那幅油畫的時間略久。
這幅油畫色彩大膽且明豔,像極寧允本人。
“看來我姐和司尋哥打算跟家裡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