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因果,他人胡亂介入反而不妙,而且因果反噬......”老頭看著姜眠眠,他嘆了口氣,似乎嘴裡的烤魚都不香了。
姜眠眠問:“如果我一定要去呢?道長您還能給我什麼指點嗎?”
“如果你堅持的話,找到他後下樓往東走三公裡,最高的那幢樓就是你要去的地方。”老頭說完又嘆了一口氣。
“多謝道長指點!!!”姜眠眠背著電鋸,她騎上了一臺小電驢,嘴裡吃的烤魚油都沒有擦幹淨,就像一陣小旋風一樣往白無良的住所趕。
晚風將她額前的小碎發不斷朝後吹,姜眠眠的眼睛瞪得大大,眼裡全部都是紅血絲。
白無良,你這個家伙一定要撐住!
姜眠眠將電動車的速度開到了最快,風把她的衣服吹得鼓鼓,宛如一隻不斷撲騰著翅膀的小鳥,可是她還嫌這速度太慢了,快一點,再快一點!
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濃得讓她快要無法冷靜思考。
白無良一定是出事了!那麼愛幹淨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把自己比作垃圾?!
十分鍾不到,姜眠眠就衝到了白無良的樓下,她背著電鋸,舉著槍,快速衝進了電梯裡。
在按下樓層數時,她的心髒再一次抽疼了。
冥冥之中那種不祥的預感讓她甚至突然不想這麼快趕到了。
電梯門上倒映出姜眠眠模模糊糊的身形輪廓,她呆呆站在電梯間,背著電鋸,拿著槍,她生了一張很秀氣也很顯小的臉,像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在電梯門緩緩打開時,她的腦海中無端蹦出了和白無良的過去。
他們一起經歷過一個末日喪屍副本,白無良帶著她衝進了一個軍火庫,幫她搶到她想要的槍械,再帶著她一起離開。
四周都是喪屍,白無良看到她的打扮後,突然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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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爽地盯著白無良,用眼神問他笑什麼笑。
那個總是笑得很討人厭的家伙就告訴她:“姜眠眠,你聽過一個故事嗎?”
“賣核彈的小女孩。”
“從前有個小女孩在大冬天賣核彈,沒人買她的核彈,於是小女孩點燃了一個核彈,讓所有人都見到了她的奶奶。”
“你總讓我想到這個故事的小女孩。”白無良對她一本正經道。
電梯門徹底打開,姜眠眠站在樓道口,與爬出家門渾身是血的白無良的對視。
她從沒見過白無良如此狼狽的樣子,這種狼狽不光是外表,似乎對方的內心也跟著一片狼籍,寸草不生。
在她的注視下,白無良吃力地抬起頭,鮮血從他的唇角流出,他用僅存的右眼怔怔地望著她,“姜眠眠,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故事嗎?”
記憶中的少女聽完了童話故事改編的笑話後,她硬邦邦道:“再多嘴,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你奶奶。
白無良說出了和當初一模一樣的話:“送我去見我的爺爺吧。”
更多的血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他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他身後的怪物父母就像盯著僵死獵物的禿鷲,對白無良虎視眈眈。
姜眠眠死死盯著白無良,像是不敢相信白無良怎麼可以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快死了,你幹脆一槍了結我吧,這樣死得還痛快,不用遭臨死前最後一通罪。”
——“你在講什麼鬼話?卡牌遊戲不允許自相殘殺。”
——“那就把槍給我。”
姜眠眠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手中的雙槍,她將槍口對準那兩個怪物。
她還牢記著白無良寫出的做客準則,沒有和怪物對視,隻是盯著它們的腳。
“白無良,你給我爬過來!”她氣勢洶洶地喊道。
白無良沒有動,他虛弱地倒在地上,手中握著的鏡片出現了一道裂痕,鮮血和力量一起從他的身體裡流逝。
於是姜眠眠紅著眼,她舉著槍一步一步走向了地上猶如死狗一樣的白無良,每走一步都在與那兩個怪物對峙。
她表現得如此兇悍,那兩個怪物似乎在忌憚什麼,沒有撲上去和姜眠眠爭奪白無良。
姜眠眠把電鋸扔下,背起了沉甸甸的白無良。
一米九的成年男子比一個電鋸要重得多,姜眠眠甚至都不能把白無良背得兩腳離地,她咬緊牙關背起了死狗一樣的隊友。
就像在他們相遇的那個副本,白無良從一片屍山血海中背起了她。
“把我放下吧。”男人虛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喊你來,是想讓你撿一下卡牌的,我活不了了,身上的卡牌你拿去吧,有S卡,不能浪費了......”
“閉嘴!!!”她猛然喊道,聲音帶上了一點哭腔,於是還想再說什麼的白無良閉上了嘴,鮮血從他已經閉上的唇中流了出來。
“我朝那個很厲害的npc問了救你的方法,你不會死的!”姜眠眠大聲道。
白無良抽搐了一下,他的嘴張開,吐出了一大口血,溫熱的血淋在姜眠眠的身上,姜眠眠很生氣道:“閉嘴!!!”
白無良完好的右眼有些睜不開了,他輕聲道:“已經晚上了。”
傍晚的天空沒有什麼光亮,一株株樹木在夜色中像是一道道鬼影,姜眠眠背著白無良走在寂靜無人的道路上,慘白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已經晚上了。
卡牌世界最危險的時間就是晚上,來到A級副本這三天,還從沒有玩家在晚上行動過。
“別管我了。”白無良的聲音很輕,宛如夢囈:“我不想活了,誰也救不了我。”
姜眠眠的腳步一頓,她現在的表情已經冷靜了下來,她對奄奄一息的白無良道:“我感覺有怪物盯著我。”
“即使把你拋下了,那怪物還是會跟著我。”姜眠眠認真道:“別這麼快死,你得幫我找到它的位置。”
眼睛快要完全合上的白無良聽到了這番話,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向四周黑漆漆的環境,“我現在......已經提供不了精確的位置了。”
姜眠眠將白無良放在她的小電驢上,她騎上車,“那就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我要開車,背後沒長眼睛。”
“......好。”
晚上的風很冷,姜眠眠騎著小電驢,她被風吹得鼻頭紅紅,冷得一直在吸鼻子。
三公裡的路,姜眠眠騎了十幾分鍾還是沒走到。
鬼打牆。
她停下了車,正在猶豫要往哪裡開的時候,像屍體一樣靠在她身上的白無良氣若遊絲道:“朝左走。”
姜眠眠毫不猶豫按白無良給的方向行駛。
她沒有去問白無良是怎麼知道的,她知道厲害的白無良總有一套不為人知的方法。
一直以來,她都在按白無良給的方向走。
白無良為她準備了一套她適合的進階方案,幫她搜集稀有的卡牌,告訴她要和什麼人交好,告訴她要怎麼報仇,在現實世界中,還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將她的繼父送進了精神病院。
可是白無良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如果有一天白無良不想活下去了,她該怎麼做。
小電驢朝左開了一段距離,姜眠眠看到了更多的路燈,眼前所能看到的最高建築,是一家醫院。
醫院?
這就是道長告訴她的地方嗎?
姜眠眠愣了一下,她沒有懷疑白無良指錯路了,她隻是沒想到道長給的方法如此......科學。
也如此兇險。
A級副本,晚上,醫院。
“我自己可以掛號的。”白無良虛弱道。
姜眠眠這次甚至懶得和白無良說閉嘴,她板著臉把白無良從小電驢上背了下來,神情凝重地朝黑夜中的醫院走去。
她沒有去叫其他玩家幫忙,這一次的事情過於危險,九死一生,如果重傷的人不是白無良,她絕對不會這個時間去這個地點。
姜眠眠深吸一口氣,她背著白無良走進了陰冷昏暗的醫院。
這間醫院的燈很奇怪,不僅不亮,還泛著青光,晚間醫院的人三三兩兩,姜眠眠朝掛號的窗口走去,窗口前有幾個人排隊站著。
那些人的背影很僵硬,走路時步伐遲緩,通常來說,在掛號時都會和工作人員有一些交談聲,但這個隊伍最前面悄無聲息。
姜眠眠不動聲色朝前面打量,她隻能看到青白色的手從小窗口伸了出來。
推車移動的聲音在大廳響起,姜眠眠轉過頭,看見一個護士在推著一個蓋著白布的車,看樣子應該是要屍體推往太平間。
也許是突然有風吹了過來,那蓋著屍體的白布輕飄飄揚起了一部分,姜眠眠的瞳孔緊縮,她看到白布後的屍體自己在張嘴吹氣!
那屍體將蓋屍布吹開。
似乎察覺到了姜眠眠的視線,躺在推車上的屍體突然睜開了雙眼,直勾勾盯向了姜眠眠這邊。
姜眠眠屏住呼吸,渾身緊繃。
她背著的白無良抬起頭,用僅存的一隻眼睛和推車上的屍體對視。
那屍體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它笑著轉回頭顱,自己伸出手將吹開的白布往臉上拉。
它拉得幅度過大,遮住了臉,卻露出了兩隻赤/裸的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