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晉朔帝親自送著她到了宮門口,鍾念月頭一回多生出了一分不舍。她輕輕勾了下晉朔帝的手腕, 方才道:“陛下,我走了。”
她跳下御輦, 上兩下便鑽回到了馬車中。
如果要選一條路來走。
她一定是選,最令自己輕松開心的那一條路。
哪怕將來有所變故,她也決不會害怕邁出如今這一步。坦坦蕩蕩選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是了!
……
鍾念月回到鍾府後不久,太後便派人送了幾箱賞賜來。
這一幕,叫四下那些暗暗打量的人,都瞧了個清清楚楚。
“竟然真是鍾念月……”
“史書上也有這般年輕的皇後,隻是你且瞧瞧,她們最後又是個什麼境地?可有一人當真拿住了大權?得了後宮信服?”高大學士與妻子道。
高大學士如今得不了太子的青睞,也得不到三皇子的重視,正是憋悶時,已經告病歇息了足足一個月了。
他聽聞了朝堂上有關皇後之位的爭執後,好一番扼腕,隻恨自己當時不曾在場,否則,他是死也不會贊成的!
誰曉得他妻子愣了愣,道:“那倒未必。”
“你何意?”高大學士不滿道。
高夫人道:“她在外頭的時候,便是個乖張性子,誰都要避她鋒芒,聽一聽她的吩咐。將來做了皇後,隻管拿出一樣的派頭不就是了?豈不是駕輕就熟。”
高大學士語塞,隻擠出來一句:“婦人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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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搖搖頭,像是極為不可理喻一般,獨自走了。
高淑兒暗暗瞧著,始終沒有插聲。
都道她不夠聰明。
可她眼下覺得她親爹還不如她呢……
這哪裡算得是婦人之見呢?
高夫人暗暗嘆氣。
心道還真輪不到他們去操心鍾念月能不能坐好皇後的位置,他們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將來會不會挨皇後娘娘的掛落吃。
她抬起頭,忙招手將高淑兒叫到了跟前來。
“我聽聞這些日子,你與鍾姑娘的關系多有修復,是真是假?”
高淑兒緊張地攥了攥帕子。
她也沒成想到鍾念月真有那樣大的本事,竟然當真能做皇後……
高淑兒張了張嘴:“我、我也不知呢。”
她原先覺得鍾念月該是個小心眼兒的人,暗暗記仇在心底,再用神鬼莫測的手段,輕易打壓下旁人,拿到其想要的一切。
可後頭又並非這般,鍾念月不喜便是不喜,喜歡便是喜歡,從來不藏著心思,她……
高淑兒的思緒就此被打斷。
還未走遠的高大學士驟然回過頭來道:“她怎麼還淨往前頭跑?年紀也不小了,早該定親了。太子那裡就不必等了,她老子都被弄到三皇子處,多年不得志了,何況她?她若是遲遲不定親,底下嵐兒幾個又怎麼定親呢?再拖下去,外頭人的恐怕還當我高家女有頑疾,嫁不出去,無人肯要呢!”
高夫人臉色變換,半晌,喉中隻低低擠出來一句:“總歸,總歸也要先仔細選一選的,哪裡是說有,這便有的呢?”
高大學士不喜妻女反駁。
當下臉色一沉。
高淑兒的思緒不由飛遠了些。
父親口中的嵐兒,乃是妾室所生。
她不由得又羨慕起了鍾念月。她父親連個妾室也沒有,自然更沒有什麼庶子庶女了。
那廂高大學士還待說些什麼。
突然間,小廝一路疾奔而來,中途甚至還摔了一跤。小廝喉中痛呼一聲,連瞧一眼摔傷也顧不上,他跑得更賣力了,等跨進門,直直就跪倒在了高大學士的跟前。
這般做派,不由叫高家人齊齊揪住了心。
總覺得怕是要出事了……
“老、老爺……外頭、外頭來了人……”
“你倒是一口氣說完啊!”
“太子府、太子府的人!”
“可是要請我回去,接著給太子做老師的?”高大學士面上一喜。
小廝搖搖頭,上氣不接下氣,卻是將目光落在了高淑兒的身上。
他道:“太子要、要向姑娘提親。就是咱們三、三姑娘。”
這一下。
高家上下齊齊都呆住了。
這廂鍾念月在家中小憩了一覺起來,便有丫鬟來報,說是高家姑娘登門要來拜訪她。
鍾念月懶怠地打了個呵欠。
“她來作什麼?”
香桃搖搖頭:“誰曉得呢?好像還帶了禮物來。”
“那便叫她進來罷。”鍾念月道。
人可以不見。
禮物自然是要收的。
不多時,高淑兒進了門。
與先前嗫喏的模樣相比,高淑兒今日可謂是容光煥發。她到了鍾念月跟前,先是蹩腳地誇了一句:“鍾姑娘今日這頭發真好看。”
鍾念月道:“方才睡亂了起來的。”
她直接了當地問:“我與高姑娘沒有什麼來往,怎麼好好地到我這裡來了?”
“原先,原先不是說了要做朋友麼?”高淑兒訕訕道。
她忙叫丫鬟將禮物擺在鍾念月的跟前,滿面笑容道:“原先是我蠢笨。如今才看清楚,姑娘本就非是庸脂俗粉之姿……”
“說重點。”鍾念月打斷道。
高淑兒飛快地道:“是不是鍾姑娘幫我說了好話?否則哪有我今日的好處呢?”
鍾念月不由歪頭看她。
實話講。
和朱幼怡比較起來,高淑兒從未她放在心上過。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68節
高淑兒卻像是篤定了一般。
她終於一口氣說完了:“今日太子殿下,登了高家的門。他同我……同我提親了!”
鍾念月一怔。
不過這也不算奇怪。
原著中,高大學士還是太子的老師,高淑兒自然也就給他做了側妃,後來還與蘇傾娥鬥了鬥呢。
高淑兒歡喜道:“今後,我便是太子妃了。”
是正妃,不是側妃。
鍾念月心道,這下劇情是全亂了啊。
妙歸妙。但她總覺得如太子這般人物,若非是那罪大惡極的人,實在沒必要與他湊作一堆。
隻是交淺言深。
高家這會兒沒準正是歡喜衝頭的時候,她若是澆一盆冷水下去,人家還要當她阻礙了他們的榮華富貴呢。
鍾念月便隻道了一句:“你識得太子幾分?”
高淑兒一愣。
鍾念月道:“你且回去仔細想一想,方才決定嫁與不嫁。縱使對方是太子,地位權勢高你許多,但選擇權到底在你的手中。你有肆意決定的權利。”
高淑兒起身,恍恍惚惚地往外走。
她聽了鍾念月的話倒沒有覺得生氣,隻覺得驚訝,甚至還有一分震撼。
太子求娶,怎麼是她能挑挑揀揀的呢?
怕是也隻有鍾念月這般活得肆意的人,方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這前腳皇後之位落到了鍾家。
後腳太子又要與高家結親,一時京中可熱鬧極了。
高家上下歡喜得不得了。
惠妃卻是幾乎氣得昏死過去。
她按著胸口,冷冷地看著太子:“你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你為的是什麼?高大學士已經不得你父皇的看重,又成了三皇子的人,你卻還要娶他的女兒做正妃!你瘋了嗎?”
太子神色淡淡:“母親實在有些蠢了。”
惠妃聞聲臉色大變:“你……”
太子抬頭盯著她,眼眸冰冷:“父皇要立表妹為後,我若還不成親,他豈能容我?”
惠妃不說話了。
“怪隻怪當初,母妃為何冷眼旁觀,瞧著表妹與他一日日親密起來?那時母妃想的是什麼?借一借外甥女的光嗎?”
惠妃自然不肯受他這樣指責,忙道:“你太高看本宮了!陛下有意,本宮又如何反抗?自然隻有縱容著你表妹往陛下跟前去!”
太子:“是嗎?”
他理了理袖口,起身道:“總歸此事已定……”
“若是將來她不堪太子妃之位了呢?”
“你原先想好的,怎麼對表妹。不是一樣的法子嗎?”太子冷冷一扯嘴角道。
惠妃叫他說得定住了。
一時倒還不敢興起這樣的念頭了。
否則念頭一起,便有種被親生兒子狠狠數落的羞恥感。
太子一走。
惠妃還掰斷了自己的一根指甲。東西卻是不敢砸的,怕動靜鬧得太大了,落在陛下耳中。
半晌,她冷笑道:“如今還未下旨,就算下了旨。立後,茲事體大。聖旨下來後,少說也要幾月籌備大典……”
她本是想要將手中的命牌,留在最後關頭的……
隻消耐著性子再等一等……
那些個再不願意的人,最終還是等來了一封聖旨。
這聖旨被浩浩蕩蕩地送往了鍾府。
有武安衛護送,中間出不得一分差錯。
府中。鍾大人長嘆一聲,命人麻利擺下了香案。萬氏匆匆將鍾念月從睡夢中喚醒,又親手給她梳了頭發,陪著換了衣裳,這才款款來到廳中。
隨後鍾府上下,皆跪地相迎。
鍾念月懶懶打了個呵欠。
往日鍾大人見她這般,總歸要小聲地說上一句,念念莫要太過懶散……但今個兒,鍾大人隻覺得心頭泛酸。他女兒這般天真模樣,又如何能壓得住那六宮呢?
隻有下人們心下惶惶。
暗暗道姑娘怎麼還不跪呢?怎麼還在打呵欠呢?
此時孟公公一手託著聖旨,一邊笑道:“來時,陛下說了,眾人可跪,鍾姑娘不可跪。鍾姑娘將來是要與陛下並肩的人,這世上有誰敢叫姑娘跪呢?”
下人們怔怔心道。
皇後便是與陛下並肩的人嗎?
孟公公將聖旨一抖而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一隻喜鵲驀地掠過房檐,直直落入了庭院之中。
那廂孟公公還在宣讀聖旨。
鍾念月卻是蹲下身去,將那喜鵲捧了起來。
像是被大鳥抓過。
兩邊的翅羽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嚴重些的地方,露出了底下一點血肉模糊的痕跡。
等孟公公與鍾家人寒暄幾句,轉過身來,才見著了鍾念月在做什麼。
鍾念月抬起頭道:“將它帶給陛下,叫陛下替我養著罷。”
她是不善養鳥的。
前頭罵太子那隻鸚鵡,都叫她養得掉了毛,最後送給錦山侯了。反正錦山侯最會養這些玩意兒。
鍾大人驚訝道:“念念!說的什麼胡話?這還未行納採禮,都還不到交換禮物時,怎麼就好叫孟公公帶東西進宮去給陛下呢?何況宮中也不養這樣的鳥……”
孟公公忙接過來,似是生怕鍾念月反悔一般。
“大人有所不知,這什麼都好,姑娘給什麼都好啊!我且先回宮去了!”說罷,孟公公捧著鳥兒倒是健步如飛了起來。
鍾念月轉過身。
萬氏瞧了瞧她,都忍不住嘆氣。她這女兒怎麼還跟沒事人似的?好像那聖旨不是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