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隻見一行人緩緩走進來,他們並非是作官府中人打扮,而更像是某個府上的私兵。相公子仔細辨認了一下,才認出來他們應該是大皇子府上的府兵。
相公子抿唇低聲道:“外頭放哨的為何不曾察覺?罷了……準備刀劍,隻等走近,你二人挾持那為首者,一路突圍出去。”
他不打算親自動手。
他動手就暴露了,最好便是繼續扮做那英雄救美失敗的病弱世子。
梅娘與武哥狠狠一咬牙,應了聲。
他們的手方才摸到腰間藏起來的武器,卻聽得那為首的府兵問道:“你們是來這裡求子的香客?”
相公子抿唇,盯著他目光閃爍不定,沒有立即應聲。
府兵嗤笑道:“倒還不敢認了,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他掃了一眼鍾念月,頓生驚豔,便不自覺地放緩了語氣道:“罷了,你們既是香客,便不關你們的事。各自走罷。”
相公子頓住了。
連他身後的幾個手下也齊齊愣住了。
……聽著倒好像這幫人之所以前來,是為著別的事,而壓根不是因為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既如此,也就不必動手了。
相公子面色緩和,朝武哥使了個眼色。
武哥便屈身笑著福了福身:“多謝這位大人,我家主子年少木訥,這才答不上大人的話,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於是相公子便牽著鍾念月拾級而下,又緩緩朝另一道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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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幾個府兵議論道:“倒也不必放火,隻管將這幫僧人驅回原籍做她的普通百姓去就是了。”
“你懂什麼?不下這樣的狠手,這些人哪裡會被震住?”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34節
“你且去西門守著,若是得見那個妖女的蹤跡,定要拿下她!此人在青州行蠱惑之事,膽敢自稱‘神女’,哼……不知這些年裡,佛門如她這般招搖撞騙的人,又有多少。”
他們談論並沒有要遮掩的意思,想是要叫那些香客也聽個清楚。
而此時相公子也終於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了……
怕是因著蘇傾娥在青州搞砸了事,這傳來傳去,她便成了那禍害騙人的妖女,而非自幼能與神佛相通的神女。
大皇子應當也是因此領命,便以蘇傾娥作筏子,要將大晉上下的佛寺都清算上一遍……難怪外頭放哨的人不曾警示,隻因著這一行人前來,根本不是為他們來的。
相公子眼皮直跳。
他過去當真是看輕了晉朔帝。
這人從頭到尾就不是什麼君子……連裝都不屑裝的。往日裡的儒雅模樣,不過都是他平和時的姿態罷了。
難怪這些人連這樣一處小廟也不放過!
這是要借蘇傾娥之名,要將佛寺徹底驅除,幾乎可與前人“滅佛”行徑相媲美了!
一時間,相公子都不知曉該是繼續厭憎蘇傾娥,還是與她一分同情了。
滅佛這口大鍋,隻怕要結結實實扣在她的頭上了。
但也正是因為她,讓他的一處據點又丟了……這還是令人不快的。
相公子皺了皺眉,依他看,此人哪有扭轉乾坤,轉危為安的本領?多的倒是變福為禍的本事!
這念頭剛起,他們背後便傳來了一聲:“等等。”
那府兵往前幾步,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鍾念月的身上,笑道:“她梳的不是婦人髻,想必是你的妹妹吧?你們家住何方?不如由我等送你們回去?”
相公子一口老血哽在了喉中。
他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他方才就該立時出手,而不是因著他們一時的放過,便就此松懈下來。
此時他若推拒,便顯得奇怪了。
其餘府兵也正瞧著他們呢……
還不如剛才就起衝突,如今這實在像極了軟刀子割肉。
但不論相公子如何後悔,鍾念月已經勾唇一笑道:“我認得你們主子。”
府兵面色一凌:“敢問您是哪家的姑娘?”
鍾念月道:“領我去你們府上喝杯茶不就是了?”
相公子心下已有了決斷,他驟然間露出慌亂之色,道:“我還有一物放在那廂房中!不成,我得去取回來,那是我娘的遺物……”
府兵見狀道:“你快去,火都燃起來了。你兩個僕人拎兩桶水去……免得將你燒著了。”
相公子匆匆轉身而去。
鍾念月看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狗東西,跑得還挺快。
這一去便是小半個時辰。
鍾念月抬眸道:“他隻怕不會回來了,且先送我去你們主子府上吧。”
府兵疑惑地點點頭,一面命人去尋相公子,一面邀請著鍾念月出了門。
這條通往大皇子府上的路尤其的長。
有那麼一瞬間,鍾念月甚至想過,要不要幹脆走了好呢?反正這口鍋還能扣在相公子的頭上。
可那念頭慢慢地就削弱了下去。
我在這個世界是沒有真正的親人的。
可原身有啊。
我怎麼能叫她的父母親人傷心難過呢?
還有,我隻是想要知道……我丟了,晉朔帝當真會難過得落下眼淚麼?隻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好奇。
鍾念月心中小聲道。
小廟被燒。
這廂太後不動聲色地又扯壞了一串珠子。她掀了掀眼皮,胸口起伏,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能忍住,罵道:“他自己丟了個人,窩著火,卻要燒我的廟!什麼東西?!”
“皇帝何時這般野蠻做派了?”她扶著額角,兩眼直發黑。
底下宮人戰慄,一時無人敢答。
……
大皇子回府時,鍾念月已經託人往鍾家捎信物去了。
她不大信得過大皇子,但大皇子手下的府兵尚算靠譜,所以她一面留在這裡,一面也得等自己的家人來接自己。
大皇子近日面色沉沉,眼底透出幾分疲色。
他聽得身邊的親衛道:“殿下,那姑娘說是識得您,要來您的府上……”親衛訕訕道:“怕是要同您告狀的,我今個兒在那個小廟裡放了把火,怕是嚇著她了……您可得饒過我……我也是見那些個僧人執迷不悟,死活不肯走,這才放火的。”
大皇子應了聲:“嗯。”
他極為愛護手下的人,又怎麼會因為一個什麼姑娘來懲治他們呢?
說話間,大皇子一轉身,入到花廳中,便見著那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吃著茶的窈窕少女。
大皇子猛地一頓。
他哪裡還認不出她來呢?
此事不是同我告不告狀的問題了……若是真把人驚著了。
大皇子嘴唇輕動:“我父皇會找你的。”
親衛傻住了。
心說這和陛下有什麼幹系呢?
大皇子的步子一收,猛地一轉身道:“來人啊!快!取我信物進宮求見陛下!就說人在我府上!隻這幾個字就夠了!”
大皇子實則還是慢了些。
那邊鍾家得了信兒,不多時晉朔帝也就得到消息了。
那親衛守在花廳外,時不時朝裡望上一眼。
此時天色一片漆黑,月亮掛在梢頭不知掛了多久。那少女還不知疲倦地坐在那裡。
她是當真好看啊……親衛不自覺地心道。
不知等了多久。
他眼見著那少女撐住了下巴,靠住椅子,腦袋一點一點的,瞧著分外可愛,似是要睡著了,但又舍不得睡著一般。
正出神呢……
門外突然一陣腳步聲近了。
他隻來得及瞥見一抹玄色衣衫從眼前晃過,隨即他耳邊響起一片:“見過陛下!”
這怎麼還……真將陛下引來了呢?
親衛心中一抖,頓時兩股戰戰。
他禁不住抬眸,小心翼翼朝那廂看去,卻隻見那身形高大的晉朔帝疾步走到少女面前,彎腰伸手,將少女攔腰抱起。
一陣風吹來,室內的燭火搖晃明滅。
晉朔帝俊美的面容隱入昏暗的光線之中,他的眸光深沉而銳利,整個人如同撕碎了外層的儒雅皮囊,露出裡頭兇猛的野獸的真容來。
他親了下鍾念月的唇。
本來隻想蜻蜓點水的一下,但落上去時卻立時就變了味兒。
他咬了下她的唇瓣。
沉聲道:“念念,生辰快樂。”
亥時已過,來到子時了。
第85章 老謀(深算)
鍾念月剛湧起來的困意, 陡然間嚇得全沒了。
她本能地張了下嘴,卻隻來得及發出“嗚嗚”一聲。緊跟著是氣息一熱,唇瓣一麻, 傳來輕微的一絲疼痛。屬於成年男性的強勢而又富有荷爾蒙的氣息, 將她牢牢籠在了其中。
“生辰快樂”。
她聽見晉朔帝低聲說,好像是要將這些日子裡缺失的柔情, 都悉數傾注到這短短幾個字裡, 一並補上。
鍾念月腦子一嗡, 有那麼一瞬間茫然得甚至不知身在何處。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 她才發現自己整個懸空了,被晉朔帝結結實實地撈在了懷裡。
好哇!
好老謀深算啊!
這不是讓我撒腿跑都跑不了嗎?
“念念受苦了。”晉朔帝緊跟著又開了口。
鍾念月幹巴巴地望著他, 一時連接話的技能都仿佛喪失了。
晉朔帝不由垂眸看她。
小姑娘這會兒被親得傻了, 看上去可憐又可愛,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揉紅, 與面頰上的點點紅雲漸漸融作一個顏色,更襯得眼底的水光嫵媚動人。
明明隻是半月的功夫不見。
卻好似錯過了漫長的一年一般, 再回到跟前的鍾念月,當真已然徹底從小花骨朵兒, 撐出花苞,再絢麗綻放。
晉朔帝低聲嘆道:“這些日子,念念怕不怕?”
鍾念月本能地搖了搖頭。
皇後她作天作地(穿書) 第135節
她覺得也許、沒準兒、可能大概……相公子留給她的陰影,還沒她留給相公子的多。
跪在一旁的宮人,和守在門口的大皇子府上親衛,都不免恍惚了一瞬。
這怎麼還帶搖頭的呢?
一般不都該是嚎啕大哭,又或是泫然欲泣, 說起自己受了如何如何的苦,天下男子哪裡受得住這個呢?想必接下來就是抱著好一陣安撫, 興許比方才親得還要用力些……
這下好,後頭的全沒了。
鍾家姑娘是真不知遞到手邊來的寵愛有多麼貴重啊!
宮人心道。
晉朔帝卻是又問了一遍:“怕不怕?”
鍾念月還要再搖頭。
晉朔帝的手動了動,他的掌心按在了鍾念月的背脊處,牢牢託住了她的背。
他仿佛漫不經心地低聲道:“念念,這次朕是問……朕親你,怕不怕?”
擱這兒給我下套呢!
鍾念月氣鼓鼓地看著他。
她後悔了。
晉朔帝根本沒有落淚。
豈止是沒有落淚,甚至還咬了她一口!咬完還要問她的感想!
怎麼著,我還得給您寫個500字親後感小作文嗎?
“好,念念今日不答,那便不答。”晉朔帝似是分外好說話的樣子。
鍾念月不由懷疑地看了看他。
就這樣輕易地揭過去了?
“今日是念念的生辰啊,念念做什麼都是應當的。”晉朔帝低聲緩緩道來,聲線聽著分外溫柔。